寝殿里,雯萝站在大铜镜面前怔了半响,突然问,“我的腰粗吗?”
婢女有些疑惑,“翁主的腰当然不粗,不仅不粗,奴婢们还觉得太细,翁主应该多吃点饭食。”
“那,我长得难不难看?”她又问。
“翁主姿色清丽,自然是好看的。”奴婢更疑惑了。
“可是我的眼睛是单眼皮。”她挑剔地凑到镜子前,用手指试图压出个双眼皮看看效果。
“翁主的眼睛水灵灵的,极好看灵动。”奴婢又夸。
“唉,你不懂的。双眼皮才好看。”不然后世那么多人费尽苦心割一个欧式大双眼皮?
她万分苦恼的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比起那些精心挑选的大美人,她充其量只能算个小美人。清丽有余,美艳不足。男子大都应该喜欢细腰丰胸的妖艳贱.货吧。哪像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搓衣板一样的身材。
唉,一定是这个铜镜照得不清楚。赶明儿,她弄个水银镜子去。
到了傍晚,吃过饭,因为白日天长,殿外一片光明。她想起上午走得太匆忙没有看城池模型。琢磨着反正这会儿没事,要不再去一趟吧?自己毕竟是甲方,监督乙方干活也无可非议啊。
打定主意后,她就去了墨家大殿。但是,墨染流却不在大殿里,也没有美人们的踪迹。只有几个墨家弟子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该不是跟美人们快活去了吧?她面露不虞。
“钜子在云殿看纸。”一名弟子给她指路道。
看纸?她疑惑地走到云殿。这里本来是练武的大殿,如今被墨染流改造成为一个造纸的大殿,里面还砌着水池,泡着像烂泥一样的东西。墨染流坐在轮椅上,正看着人捣浆。见她进来,立刻移过去目光。
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又闷又热。别人都满头大汗,赤着小腿和手臂干活,只有他,肌肤丝毫没有一丝汗意,仿佛那些热度根本不敢靠近他。
她才进来额头就开始冒汗了,身上也觉得湿.湿黏黏。
“这里闷热,你待不惯的,出去说话吧。”墨染流微微皱眉。
她巴不得听到这么一声,连忙率先出了大殿,站在一棵高大的树荫下。
墨染流随后跟来,告诉她,“我把殿后的池塘用了,泡上了树皮竹子等物。”
“好。”雯萝对此毫无异议。那池塘盖的那么远,她也不会有闲心跑去观赏,只要能出纸,就是把她的洗脸盆捐出来泡树皮都可以。
这话说完,两人就都没话了。一个心里惦记着美人们都在哪?一个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几个人我让她们去看驴磨麦了。”墨染流突然道。
她眼睛微微睁大,心中一喜,面上却作出为难的模样,“不好吧,她们愿意吗?毕竟是娇滴滴的美人。”
“既到了墨家,那就无男女之分。没有力气,亦无头脑,就只有磨麦了。”墨染流平静道。
听完这话,她心中一松,脸上就带出笑意,“我们去看城池图吧。”
墨染流点点头,他身后的那个墨家弟子就立时推着轮椅往前走。
雯萝瞥了那个推着轮椅的弟子一眼。说起来,她从未见过这个弟子说过话。而且跟穿玄衣的弟子不同,这个人穿的是青衣。比墨染流还要沉默寡言且面无表情。很多时候,她甚至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车轮发出沉默的声音碾压着石板路。她一边跟在旁边,一边想着心事。不大一会儿就回到了墨家的大殿。而城池模型就放在墙边巨大的沙池中。
雯萝仔细看着庞大的城池模型。这跟现在流行的城池有很大不同。更接近后世的城。
现在各个国家的城就是城墙加城壕。光秃秃的正方形或者长方形。外面挖一道深沟或者引一条护城河就完了。
墨染流的城,虽然也是长方形的。但是他在每座城门的正中央,都建有城楼,用于瞭望。每隔一断距离,还会有一段凸出于墙体外侧的墙,这种墙叫马面。是为了与城墙互为作用,消除城下死角,自上而下从三面攻击敌人。
“门用厚木制作,蒙上金属外皮就会坚固难破。门外加一座半圆形的瓮城,即使城门被攻破,还有瓮城可以防守。瓮城内有暗道,有刀墙,墙上面布满弓箭手,进入瓮城就如同瓮中捉鳖,有来无回。”
哇,听起来好安全。她双眼放光,似乎可以遇见,未来城外敌人拼命攻城,城内百姓悠闲喝茶看戏的模样。现在作战都靠冲车,没有骑兵,也没有云梯。光溜溜的城墙不好爬啊。这不像小土城,都没扒的地方。
“不过,恐怕很快这个动静就会惊动周围的国家,”墨染流沉声道,“毛国贫瘠,造砖的速度却这么快。还有突然出现的石磨、面粉,酵母。你怎么解释?”
雯萝莞尔一笑,“有你啊,本来也都是你造出来的。我只会念上面的字。”
墨染流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遥远的地方,“你说得对,说不定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会是谁?”她好奇地问。
是楚国。
来了两名使者,给墨染流带来了楚王的信函。
但是,墨染流并没有避着雯萝,这让使者万分焦急,不停暗示着需要单独空间。
“呃,其实我不听也没关系的。”雯萝有些尴尬,万一人父亲有什么私话要说呢?
“就在这里说。”墨染流嗓音冷漠。
因为他的冷漠,使得殿中空气异常的凝结。使者似乎也很怕他,只得含糊道,“你父王他很想你......”
墨染流冷淡地睇过去一眼,使者立刻失了声音,低下头装起了鹌鹑。
墨染流这才拿起竹简面无表情地扫视。
雯萝感到一丝好奇,墨染流给她的印象,除了性子淡漠,话少,不爱笑。其实还挺不错的。她丝毫都没发现他有什么残暴的地方,为什么楚国使者这么怕他呢?还有那日的楚军围城,也不过是因为他露了一面,就立即撤军。
他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腿......是怎么受伤的呢?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墨染流合上竹简,面无表情道。
“那,公子可愿意回去?”使者一脸期盼。
墨染流嘴角微微一勾,狭长的眼睛泻出一丝肃杀和残忍,眉眼之间找不出一点温度。整个人就像地狱冒出的业火,嗜血又残酷,“我回去的时候,就是给他送葬的时刻。”
雯萝和使者同时一颤,一个怎么这样?一个果然是公子。
使者颤颤巍巍站起来,再不敢多看墨染流一眼,他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太子耳交代的那句说出口,“璃姬,她如今过得很不好。”
璃姬是谁?雯萝立即燃起八卦之魂,耳朵竖起来。
墨染流眼睛深处,微微出现了一丝感情的波动,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声音毫无起伏,冷漠又平静,“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使者走后,墨染流沉默地将竹简扔进铜盆,用燃油点着。他拿起一个木制的机括摆弄着,任有火舌吞噬着竹简。
火光映着他的脸,似乎又回到了她平常见到的墨家钜子。刚才那个黑暗的人就像她的一个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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