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的早晨,将近七点的天已经大亮了。
卡着铃响前五分钟,校园里的学生或推着车子,或拎着早饭,匆忙往自己教室奔去。
而教室里,闷头抄作业的学生已经抄到了最后一题,早间值日生也拖完了走廊,拎着拖把晃晃悠悠的进了教室。
个别异常勤奋的班主任已经从办公室出发,到教室门口堵自家迟到的小混蛋。
阮甜甜正是在这个时候,接到那通几乎改变了她未来十几年平稳人生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刚睡醒,声音还带着沉沉的沙哑,“老婆,你昨天给我买的领带放哪了?”
刚走出教室的阮甜甜一懵:“你是谁呀?”
电话那头的男人迟疑了一声,似乎是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
下一秒,一身暴喝从电话里炸起。
“我是你男人!”
阮甜甜被吓了个激灵,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拇指慌乱地点在屏幕上,“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男男男男男……男人!
阮甜甜紧紧握着手机,红晕从脖颈一路烧到耳廓。
但是紧接着,那个电话又打来了。
阮甜甜哆哆嗦嗦,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能是打错了呢,阮甜甜想,总得告诉别人一声吧。
于是她犹豫片刻,颤颤巍巍点了接听。
“你,你是谁呀…你打错…”
“宝贝不闹了。”电话那头男人的态度好了许多,“我是陆执。”
“陆执!你又迟到!”
一声训斥声响起。
阮甜甜抬眼,看见五米远处的办公室门口,一个捧着保温杯的中年秃顶老教师正叉着腰对楼梯楼口发脾气。
阮甜甜终于意识到了因为自己太过震惊而忽略的那一抹熟悉感——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的确是陆执的。
下一秒,陆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楼梯口。
高瘦挺拔的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乱着一头黑发,手上抓了个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耷拉着眼皮的眸子一转,和阮甜甜目光相接。
陆执率先别过脸去。
“可是…”阮甜甜声音发颤,“陆执他,没在打电话呀…”
-
阮甜甜接到了一通来自十年后的陆执的电话。
“我真的和你结婚了吗?”阮甜甜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真的结婚了吗?”
“嗯…”电话那头的陆执轻咳一声,“结了的。”
阮甜甜心头的欢喜踩着她的喉头一股脑涌出来,发出了急促而又清脆的笑。
她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你…在笑?”陆执轻声问。
阮甜甜抿了抿唇:“没有。”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阮甜甜假装肚子疼,偷偷跑到卫生间和十年后的陆执打电话,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呀?”阮甜甜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没等对方回答,又补充问道,“你真的是陆执吗?是高二一班的陆执吗?”
“应该…是吧。”陆执斟酌着说道,“十年前我应该还在临城一中上高二。”
“真的是呀。”阮甜甜咬着下唇。
可是扬起的嘴角无论怎么咬着唇瓣,始终抑制不下。
“真的是你呀。”阮甜甜喃喃道,“真的是陆执呀。”
-
中午放学,阮甜甜没有和往常一样与自己的同桌一起出教室。
她故意磨磨蹭蹭,直到班里的人都走光了,才背起自己的书包,悄咪咪走到教室最后一排。
教室里靠着右边窗子角落的座位,陆执歪着身子,额角抵在白色的塑胶窗框上,正闭着眼睛补觉。
“十年前的高二啊…那时候我挺坏的吧?”
是挺坏的,阮甜甜想。
作业不写,上课迟到,考试垫底,脾气又怪。
平日里一句话不说,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阮甜甜坐在陆执左前方的座位上,托着腮看着眼前眉眼锋利的少年。
陆执的眉头总是皱着,就连睡觉也这么不开心。
正午暖暖的日光铺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在一侧眼窝投下稍暗的阴影。
有风吹来,少年盛着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阮甜甜呼吸微乱。
陆执不喜欢笑,平日里总是阴沉着脸。
阮甜甜虽然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去看他。
有时两人目光对上了,陆执却总是最先移开眼睛。
这样的陆执,不经意间就能偷到一群小姑娘的芳心,可他发现之后,又一眼不看地扔掉。
坏透了。
阮甜甜想。
他这么坏,如果自己不喜欢就好了。
如果自己不喜欢,就不会因为十年后陆执的几句话欢欣雀跃了那么久,她的心脏就不会一直不停地、扑通扑通地跳了整整一个上午。
“咯吱——”
教室的门被穿堂而过的风吹得一响。
陆执动了动眼皮,入眼的就是双手托腮的少女。
少女眼睛圆圆,下巴尖尖,像一个瓷娃娃,正看着自己发呆。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哎呀。”阮甜甜收起手臂,笑容甜甜,“你醒……”
“哗啦——”
陆执猛地起身,带有靠背的椅子与大理石地板划出了尖锐的声响,随后壮烈地摔在了地上。
阮甜甜吓了一跳。
下一秒,陆执转身大步出了教室,连看都没再多看她一眼。
弧形的椅背还没摔稳,躺在地上的咯吱吱响了几声。
在阮甜甜认识陆执的一年零一个月里,她终于鼓起勇气和陆执说了话。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美好——她的话都没说完,陆执就走了。
-
阮甜甜的成绩不差,但并不拔尖,在临城一中这样的省重点高中,只能扒着前五十名的尾巴,勉强挤进重点一班。
当年的分班成绩中,她的名次上面那位就是陆执。
临城一中的座位严格按照成绩排序,阮甜甜自然而然的就和陆执成了同桌。
然而开学后的一个礼拜,陆执都没有来上课。
直到第一次月考之前,在九月的深秋时分,陆执终于在全班的注目下,走进了这个教室。
那是阮甜甜第一次见到陆执,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少年个子很高,人却很瘦。干裂的的唇微微出血,苍白的面容衬得额前碎发更加乌黑。
他的嘴角带着淤青,眼尾划着伤痕,后脑勺的头发被剃了一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
右边胳膊打着石膏,被吊在脖子上,走路也有些缓慢,必要时还需要扶一下桌子。
虽然伤势惨烈,但完全不影响他一个眼神吓退一群凑过来看热闹的小崽子。
好凶!
阮甜甜心头一惊。
陆执会打架,肯定是坏学生。
但是很快,她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陆执的中考分数比她还高呢。
可是分数高不代表他是好学生,会打架也不能代表他是坏学生。
阮甜甜的爸爸告诉过她,她现在已经是个高中生了,不能再这样片面地看待问题。
不管是什么样的学生,陆执好歹是她的同桌。
于是阮甜甜给自己壮了壮胆,想友好地和他打个招呼。
话还没说出口,他身边的少年就躬身枕着自己胳膊,头一歪睡觉去了。
阮甜甜胆战心惊地熬了一个上午,以为自己的新同桌不想搭理自己。
然而在陆执这样持续睡了一个星期后,阮甜甜终于意识到,她的同桌,可能就是真的在睡觉。
-
第一次月考,陆执旷考两门,其他科目交了白卷,把班里的平均分的整整拉下来一大截。
班主任气得两眼一翻,血压爆表,差点就昏了过去。
临城一中的一班,那都是中考全省前一百才有可能挤进去的班级,第一次月考竟然出了个年级倒数。
除了故意挑衅老师之外,没什么别的理由了。
陆执一下子就在学校出了名。
有人觉得他帅,有人觉得他坏,有人觉得他怪。
加上陆执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和天塌下来都不关老子事的拽样,一时间校内众多女孩子心中的霸道校草有了实体形象。
有女孩子喜欢,那就有男孩子不服。
赌校门,拖巷口,组团围殴,什么烂招都用过了。
可是陆执依旧毫发无伤的耷拉着他那双睡不醒的死鱼眼,在学校里来去自如。
不到一个月,就没人再敢招惹他。
后来月考成绩公布,阮甜甜去了第一排,陆执去了最后一排。
两个人隔着教室最远的距离,没有丝毫交集地,安稳地度过了整个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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