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
在场之人,只有秦舟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色如常地朝摊主询问:“道友,我有笔交易想与你谈。”
摊主反应过来,张了张口,一道声音却从秦舟身后传来。
“谁是你道友!”
那女修哭叫着,大骂秦舟:“不知好歹的下贱炉鼎,你知道姑奶奶是谁吗!”
啾啾听到声音想回头,却被秦舟制住了。
见那两人仍旧没有反应,女修愈发羞愤,手中聚起一团灵力,就要往秦舟后脑勺砸去。
“不可。”与他们同行的另一人忽然道,“灵草堂内禁止私斗。”
“林乔羽你——”
女修恨恨地看着林乔羽,却听身边李师弟问:“灵草堂内不准私斗,那出了这堂就可以?”
被称为林乔羽的修士点了点头。
“就你们蓬莱宫规矩多。”女修低声说完,朝着秦舟的背影冷呵一声,“就让他多活几分钟,我还不信他就不出来了。”
说完,便带着她的李师弟怒气冲冲地走了。
身后的热闹归于平淡,秦舟仿若不知,只含笑看着摊主。
摊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可,灵草堂有规矩,银货两讫,绝不赊账。”
“所以我说,”秦舟面色不动,“不要经过灵草堂,你给我百粒蕴灵草草籽,我还你十倍收益。”
十倍收益,确实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数字。
摊主紧紧盯着秦舟,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
俊朗的青年神色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秦舟的手指点在药案上,身体前倾。但就算是这种压迫感极强的姿势,由他做出来,也带了股难以言明的优雅。
方才和他起冲突的那几人,显然都是世家子弟。那位叫林乔羽的,是蓬莱宫林家分支下一个颇受宠的庶子。林家有庞大的灵田,压制他们这些散户不是一天两天。
若是有十倍收成,便又有了分和林家竞争的底气。
可这人的底细实在不明。
摊主:“空口无凭,这道理相信你也懂。你若是真有诚意与我交易,便要拿出点证明来。”
秦舟点点头:“没有证明。”
“有证明就……啊?”摊主愣了。
“我初来乍到,连粒草籽都没有,怎么给你证明?”秦舟身子不再往前倾,拍了拍衣袖上的草籽味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摊主被他气笑了:“可笑,还你给我一天时间?有证明还能谈,没有就请打道回府,别挡了我做生意。”
“我是说,你可以不相信我能给你十倍收益,但是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能不能拒绝这个交易。”
秦舟的语调不紧不慢,带着惯有的惬意与悠闲:“我方才得罪了的两个人,女的姓莫,是方丈域莫家的分支。而还留着的这个,是蓬莱宫林家的庶子。你连这两家都要忌惮,还以为能惹得起我吗?”
摊主心中一紧,缓缓道:“你是什么人?”
秦舟笑了笑:“不可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我现在先走,若是明天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你便考虑一下这交易,如何?”
说完,也不管摊主如何反应,转身便走。
林家庶子一直没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秦舟要走,便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秦舟却转了身,问向啾啾:“上次他也欺负你了吗?”
啾啾探出头来,仔细端详了林乔羽一会儿,最终轻轻摇头。
秦舟道:“好。”
既然没有仇,那应该就是来看着他们,免得真被打死。
秦舟现在慌得要命,要是手里有包方便面,他能抖着把面全给捏碎了。
不过越虚越要装。所以秦舟只风轻云淡地扫了一眼林乔羽,朝着他微微颔首,便踏出了灵草堂的传送阵。
阵光闪烁中,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杀气。
如削骨的利刃,直冲着他面门面门而来。
“受死吧你!”女修的灵力化为绵绵针雨,像是要将秦舟扎成筛子。
啾啾惊叫一声,拉着秦舟想要避开。
秦舟岿然不动,唇角还带着笑意。
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姬道友,别来无恙。”
隐藏的真实身份被一语点破,原本气势如虹的针雨陡然凝滞了一瞬。
秦舟抓住这一瞬,抓住啾啾后退两步。
那女修同时收了灵力,针雨失了掌控,杂乱地砸下。
若是对于寻常修士,这招已经失了攻击力。可秦舟和啾啾都是凡人。
卧槽——
秦舟心中大叫不妙。这小姑娘学艺不精啊,怎么连招式都收不好。
看来只能硬抗一下了,希望死不了。
秦舟用力将啾啾往自己身后一扯,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少年。
却发现……扯、扯不动?
身旁压下一片黑影,秦舟惊异地看向啾啾,哪里还看得到少年的影子。
只有一只大如谷堆的麻雀,挥动翅膀,将秦舟包覆起来。
他们是想到一块去了。视野被黑暗笼罩时,秦舟只觉得揪心。
连个小孩都顾不好……
巨大的麻雀背对着女修,保护着秦舟的同时,瑟瑟发抖地把头埋在了翅膀里。
针雨点到地上,发出骇人的欻欻声。
身上却没有丝毫痛感。
啾啾又抖了一会儿,还是没察觉到痛意。
却听到女修冷嗤一声:“怂货。”
啾啾小心地把脑袋从翅膀里拿出来,看见在他身子外侧,一层薄薄的结界流淌着流光。
啾啾:!!!
“辛苦你了,变回来吧。”秦舟轻轻抚摸着啾啾的翅膀,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松了口气。
方才被他揣在怀中的暖玉忽然发了热,一股暖流窜入识海,他无师自通地放了个防护结界。
可太不对劲了。原主连灵骨都被剃了,为何还能使出灵力?
这具身体上,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先把面前的人应付了。
秦舟轻抚着已经变回原本大小的小麻雀,看女修的眼里只剩下冷意:“看来姬道友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被永远禁止进入蓬莱宫的家族,却在蓬莱宫灵草堂撒泼……你说若是蓬莱宫主知道了这事,会有什么反应?”
姬姓女修掩去眉目间的冷意,勉强笑道:“比不得道友隐瞒修为,充作炉鼎混入蓬莱宫。你我都是混进来的,何必彼此为难?”
秦舟抬眼笑道:“刚才不还要将我碎尸万段?”
女修强压着怒气道:“道友不要太得寸进尺——”
“君渐书一直缺一个吞并姬氏的理由。”秦舟啧啧咋舌,“你们这小门小户的,脾气倒不小。”
见那女修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秦舟优哉游哉道:“你刚才停了手,说明还没蠢到以为杀了我,你的行踪就能保密。既然如此,那便给我的小麻雀道个歉,我便放你走。只要你三日之内离开蓬莱宫,我便当什么都没看见。”
“欺人太甚——”
女修刚往前一步,却听身后李师弟道:“师姐冷静,他方才使的是天级结界,至少有元婴修为。我们今日是撞到铁板上了,给元婴大能道个歉不丢人。”
说完便跪在地上,朝着秦舟抱拳道:“我师姐第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真人的灵宠,还请真人恕罪!”
化成原型的小麻雀听见这话,耀武扬威地跳到秦舟的肩膀上,叽叽叫了几声。
秦舟沉默片刻,皱眉道:“知道错了就滚吧。”
一个比他还高的汉子跪伏在他面前,秦舟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他闭了闭眼,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却没有太大效用。
山林中偶有鸟叫,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圈,问啾啾:“附近有人吗?”
在传送阵中隐匿身形看了全程的林乔羽,此时识趣地退了回去。
原以为要靠自己斡旋,没想到竟然是个隐姓埋名的大能……此人日后不能多惹。
啾啾闭上眼睛,使劲听了一会儿,而后摇摇头。
“没有人,怎么了?”
“没有就好……”
心中的弦瞬间断开,秦舟断线木偶一般往前跪去。
啾啾一把接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后怕,”秦舟竭力站起来,却觉得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腿软手抖心惊肉跳而已。”
啾啾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啾啾倒吸一口凉气:“你刚才是装的!”
“一部分是装的。” 秦舟叹了口气,“还有的是看出来的。所有人令牌上都刻了名字,我正好瞟了几眼。而那个姓莫的姑娘,她应该只是借了个令牌进来,她本姓是姬,身上有姬姓的胎记。”
还好原书中对这些都有记载,不然他今天这势还真造不起来。
刚才故意放走的那个林姓修士,应该能帮他把声势造出一些。日后若想提高在蓬莱宫底层的地位,少不得要从这人入手。
不过那是以后了,今日的事情终于告了个终。
明天去拿一下蕴灵草的种子,就可以正式开启种田。这种草只有低阶弟子会觉得难种,只要找到聚灵的好方法,放着它都能自己长。原书里说藏经阁里几个有乏人问津的好方子,想要学会聚灵应该不算太难。
方才装高人入戏太深还没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今天真的是——
“爽——”
秦舟被啾啾扛在肩上,不安分地大喊大叫。
“白嫖太爽了,我永远喜欢白嫖——”
手无寸铁而退敌千里,不花银两空手套草种。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秦舟,在今天之前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忽悠。
空旷的山林中,持久地响彻秦舟的回声。
“我永远喜欢白嫖——”
“喜欢白嫖——”
“嫖——”
“嫖——”
·
秦舟不知道,在他沉浸在如释重负的轻松中时,远在天边的蓬莱宫主宫里,气氛陡然凝滞了起来。
白衣人伸出纤长的手指,无情捏碎面前的阵符。
大殿之中,夜明珠的光冷如瀑,却比不上君渐书眼角的弧度冰冷。
“找到了。”
他低声笑了笑:“找了你那么久,竟然躲在蓬莱宫么?若不是今次你用了灵骨,本座怕是还在瀛洲找寻。”
“走了,陪我去一趟蓬莱宫边缘。”他站起身来,语带笑意地交代傀儡侍从。
侍从察觉不到殿内横生的杀意,低声应了声是。
而后一室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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