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渐书走近两步,拍了拍傅延的肩“去找沐风, 让他帮你看一下。”
沐风是蓬莱宫中的医修。和傅延这种长老不同, 他是被奉在蓬莱阁中的一位。
傅延“嗯。”
“最近别出蓬莱宫,也不用看着师尊, 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君渐书缓缓道。
傅延的眼神亮了些, 和君渐书告了退就走了。
秦舟被他当成透明人,倒没在意这些。
刚才傅延那种反应, 让他觉得有些意思。
他想起来之前和林乔羽揭发的,底层家族不经过灵草堂私自交易的事情, 觉得这次可能要有不少人倒霉了。
罪过罪过。秦舟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君渐书回头, 看着秦舟笑了笑“师尊刚才是在给傅延说话”
他话里有些莫名的意味, 秦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嗯,他动不动就说你想罚他, 我下意识就帮他说了句话。”
“我像那么苛责的人”君渐书依旧笑着,将秦舟揽回殿内。
“你不像,但他会多想啊。”秦舟微微叹了口气,“我能问问他是怎么了吗”
“他帮我去十里亭取些东西,在经过魔界边缘时被伤了。”君渐书道。
“十里亭”就是他之前和啾啾约的那个地方。
印象里那里还挺安宁的, 怎么最近三番两次地出事之前他就遇上了秦过的人,现在又被君渐书盯上了。
君渐书帮他整理好戴歪的发簪“这事怪我,没想到魔界竟然还有人能伤到他。”
“不像是伤的。”秦舟沉吟片刻, “是中毒还是被下了咒看傅延的样子, 更像是中了什么陷阱。查到他是和谁起了冲突了吗”
“师尊若是有兴趣, 过几天我带师尊去一趟。”君渐书的吐息凑近了秦舟,像羽毛一样在他颈边一扫一扫的。
秦舟难受地动了动脖子“你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我不去,我又不知道你们现在有什么纠葛,去了也是添乱。还有啊你滚远点”
君渐书刚作势要蹭上他的脖颈,就被人呵了一声,下意识拉远了距离。
秦舟松了口气,才继续说“还有,下次再被玄青带出去,你不要再叼着我了往背上放了。我昨天做梦都梦到被你舔的湿漉漉的堂堂蓬莱宫主,就算变猫了吧,能不能有点排面,舔来舔去多丢人。”
君渐书忍着笑,以十分正直的语气回应了“那我要怎么带着师尊”
秦舟这倒没想好,含混地回应了“随便你,反正别叼着我。”
秦舟说话时,注意着君渐书的反应。
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秦舟能感觉到,君渐书现在心情不错。
明明也是想和师父亲近的,怎么做的事情就那么丧心病狂呢,又是挖骨又是的
搞不懂这群老妖精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到了天璇殿,他很快又要应对另一个老妖精。
看见玄青今天蹲在天璇殿门口,秦舟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蹲在了玄青身前。
玄青理都不理他,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秦舟颇为幼稚地跟了上去,抱着膝往玄青那边挪。
等到换了一个身份的君渐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秦舟玄青两人并排蹲着的景象。
而且玄青已经被秦舟挤到了角落,缩着身子,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昨天刚惹玄青生气,今天就又敢欺负人家了”君渐书好笑道。
秦舟笑道“我没欺负她,我在和玄青交流感情。”
“怎么个交流法”君渐书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秦舟“我猜她现在以为自己是朵蘑菇,我就和她一起装成蘑菇直到她觉得我和她是同类。”
“”君渐书勉强笑道,“你可真是个鬼才。”
秦舟笑了笑,仰起头来问君渐书“君先生听说傅延的事情了吗”
君渐书扬眉“他怎么了”
面上好奇,君渐书心中其实在苦笑。
对师尊平易近人一点,就会被当成问讯的消息来源。对他逼得紧了,又会把人逼得缩回壳子里面。简直就像是来回搔着人的痒处,却又不肯好好静下来给人解痒。
君渐书有时候恨不得将他的所有记忆都清洗了,让他的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受了暗算,宫主说是魔界之人做的。”秦舟没发现他的心思,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出下一句,“我感觉他在甩锅。”
君渐书微讶“为什么”
“不知道。”秦舟垂下头,两只手臂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听见十里亭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觉得不对劲就亲自去看看嘛。”君渐书撑着旁边的墙柱,言语中满是笑意,“有什么大不了。”
秦舟点点头“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先不管了。反正傅延不出现也挺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百无聊赖地转头时,却对上了一双无神的眸子。
秦舟被吓了一跳,笑道“你怎么了”
玄青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的意思。
秦舟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瞪到眼睛酸疼,想把头转回去时,却见玄青点了一下头。
很用力,很坚定。
“你赞同我啊。好孩子,”秦舟哈哈笑起来,“谢谢你啦。”
这句话说出后,原本盯着他的玄青却猛然转过头去,对着空气发起呆来。
秦舟拿手在她旁边晃了晃,又往她那里动了动,玄青都没有反应。
他只能一头雾水地站起来,揉着酸痛的膝盖问君渐书“我又说错话了”
没说错,可能就是说的太好了,把玄青说害羞了。
不过君渐书不打算把实话说出来,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你要问这个我可就不无聊了。”
秦舟笑了笑,接过君渐书抛过来的剑“我这几天有点新想法,你看看合不合理。”
君渐书倚在柱子上,看他一招招给自己演练。
恍惚间,又看到了以前的秦大公子。
秦舟刚收他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辈,经常练着练着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揪着几个朋友陪他演练。秋刃便是那段时间认识的他,这两个人专注的人一起切磋以后,旁的人很是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没有秋刃,师尊便只有他陪着了。
君渐书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把木剑,和秦舟比划了起来。
他的招喂得很到位,秦舟的剑招也愈发灵动,最终几乎行云流水,心随意动。
君渐书一瞬不落地感受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师尊的剑法,开始和身为秦家大公子时相像起来。那是君渐书最喜欢的模样。
既留恋这时候的师尊,又担忧他变成后来的模样。
秦舟一剑落空,身子歪了一下,君渐书本能地将他扶起。
君渐书“累了就歇歇,时间长着呢。”
秦舟也不扭捏,大喇喇地坐在石凳上喘着气。
刚才的剑法还在他识海中演练,他闭目冥想,渐渐入了定。
君渐书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眼中神色温柔。
秦舟睁开眼睛时,他便将眸中的神色隐藏起来,换上平常的笑容“有体会”
秦舟笑着点了点头。
君渐书道“你可以去找宫主多学些,毕竟你们同出一脉,他指点你更合适些。”
秦舟勾了勾唇角,还没说话,就听君渐书又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就先和他说通了,你跟着他学就行。”
“别。”让他去跟君渐书学,那不是等着掉马吗。就算不掉马,也得天天活在掉马的恐惧里,“我学点皮毛就行,又没指望着出去闯荡。”
君渐书见他拒绝,脾气很好地点点头。
然后惋惜道“宫主是音修,琴术妙绝。你从前也是琴师,本以为你会很喜欢和他学。”
秦舟的眼睛亮了亮,最终还是忍痛摇摇头“如果我想学,我会和他说的。”
书里确实提过男主会用琴,秦舟之前却没多想什么。
他从前确实在古琴上很有天赋,如果能自己选择武器,他也会抛弃剑而选择琴。
恨就恨原主和君渐书有挖骨之仇。秦舟感觉有点心塞,抿了抿唇。
君渐书见他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却还硬撑着拒绝,便没有再劝。
秦舟歇了一会,又去招惹玄青了。
君渐书经过时,只听见他在和玄青商量“晚上再带我去一趟魔界好不好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叫啾啾的吗,我很担心他现在的处境,让我去看看他嘛,你刚刚都同意我的话了不是”
见他这么碎碎念,君渐书有些忍俊不禁,最终还是没凑过去,让秦舟和玄青两人沟通去了。
秦舟废了半天的口舌,玄青理也不理他,让人怀疑是不是对着一面墙白费了那么多口舌。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入睡,连一旁的君渐书都没放在心上。
君渐书本来想着白天谈了那么一席话,师尊会不会对他说什么。
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见秦舟乖巧听话地躺在了床上,君渐书贴心地帮他掖了掖被子,轻悠悠地叹了口气。
秦舟偷偷瞟了他一眼,不知道君渐书在闹什么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就转过身去闭眼睡了。
白天对玄青废的口舌,在现在终于见了成果。
看着熟悉的黑兔子,秦舟的绿豆眼几乎要泛起热泪。
如果那只黑猫没跟着来的话。
看着一旁的君渐书,秦舟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的压力。
就当免费脚力了。秦舟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面上毫不心虚地指挥起了君渐书“带我去找一下之前见到的那个少年。”
君渐书把他叼起来,轻轻一甩放在了背上“师尊找他做什么”
“看热闹,”秦舟随口道,“玄冥肯定不想见他,他背后的人肯定知道,却还是让他来了不有趣吗”
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龟壳上有点紧绷绷的。
秦舟怒道“好啊,你又舔我”
黑猫伸出舌头舔了舔毛,理直气壮道“无意碰到的。”
秦舟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黑猫就轻巧地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小侧殿,秦舟安静了下来。
见黑兔子很快跟了上来,他淡淡道“进去吧。”
啾啾果然就在房中。
因为旁边没有别人,啾啾开心地变回了原型,朝着三人叽啾乱叫。
秦舟本来想让君渐书把他放下来,但他觉得自己到了地上连啾啾的脑袋都看不到,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他慢慢爬到猫头上,还有些睥睨琼宇的威风。
秦舟“啾啾,我们今天来,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啾啾扇动的翅膀停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玄青也问过魔使大人派我来,确实有别的交待。但是我不能说。”
不能说,那就直接去查秦舟猛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面上道“那你会有危险吗”
啾啾疯狂摇头,激动地扇着翅膀表示自己的坚定“不会的,如果有,我早就跑掉了。”
秦舟半信半疑,只能暂时告别了啾啾,让君渐书带着他和玄青离开了一段距离。
玄青依旧呆兮兮地蹲在一旁,但眼睛朝着秦舟,像是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秦舟用乌龟爪子拍了拍黑猫的后颈“君宫主,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去那个魔使的地方看看”
话音刚落,就听君渐书叹了一声。
秦舟“不能吗”
“当然能。我是在叹师尊,”君渐书道,“你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
秦舟本来忍着没去碰他的头,一听这话,一爪子拍上他的头。
他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平时干的事说的话,有哪个能让人平心静气的我早就想对你动手了”
秦舟瞪圆了绿豆眼,悲愤道“要不是打不过的话”
玩笑归玩笑,君渐书还是带着秦舟去了魔使的居所。
他直接用了瞬间移动,秦舟落地时还有些晕乎乎的“你现在能用灵力”
君渐书无奈道“师尊,你是不是又忘了我什么修为了”
他想起来了。
这货几百年前就能飞升了,但是一直没去。
秦舟决定对君渐书的逆天程度不做评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支使着他寻找啾啾那个生身父亲。
君渐书带着一龟一兔,在阴森森的魔界里乱转,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舟先叫住了君渐书“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傅延”
君渐书看了一眼“身形和气息都很像,走近看看。”
那人正在往建筑的深处去,君渐书很快赶上去,绕着人转了一圈。
小黑兔不明所以,也陪着他绕了一圈。
君渐书停下脚步,断言道“不是。他身上魔气有些重,而且傅延现在不能控制灵力,不会贸然来魔界。”
话音刚落,就听秦舟略带兴奋的声音“有趣的来了,快跟上。”
君渐书没法理解他兴奋的点,但还是按照秦舟的话,很快跟了上去。
那人进了一栋阁楼,里面很快传出惊呼“傅延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笑着打断了他“他不是傅延”
“蓬莱宫的傅延被我们所伤,最近躲在蓬莱宫里不敢出来,连消息都不肯露。”那个“傅延”朗声笑道,“我这两天就去见玄冥,和他说君渐书不让他去蓬莱宫。到时候再伪造了他的传讯,交给君渐书,魔使大人就能名正言顺地混进仙道蓬莱”
之前那个惊讶的声音反应过来,也笑道“高实在是高君渐书和玄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敢在他们眼皮底下动土”
屋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外面的气氛则有些复杂。
秦舟默默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君渐书,笑出了声。
嘿嘿。
是他喜欢的当场打脸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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