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是妱儿妹妹啊。
其实这句话不是答案，是个暗号。
大榆树下没有妱儿妹妹。
会这么说，纯粹是年幼的女配指鹿为马的说自己在大榆树下，是焦廷瑜眼神不好，没看着人。
“焦哥哥……”
云妱出声唤后，便起了一身鸡皮的瘪住嘴。
这嗲的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女配被魔修掳走那段时日真的没有记忆，而遭掳走前、也就是和焦廷瑜那段幼小美好时光，只有模糊的几幕画面。
按照原剧情，这时的女配和焦廷瑜这个竹马并未相认。
原因除了自身没有记忆，另一好笑的是，女配的爹，当初用的不是云这个姓氏，偏生焦廷瑜朝这方面找人，后又因为女大十八变没认出来，因此两人楞是拖了几章才认出彼此。
但现在焦廷瑜怎么认出来了？
难道是因为她突然来了坊市、又受焦敏君污蔑这种原文没有的情节才提了个早？
云妱只能这么想。
这时看热闹的人基本散了，焦廷瑜走至焦敏君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人，连伸出手拉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焦氏弟子便是被人打趴了，也会第一时间爬起来，焦敏君被掀翻后便赖在地上不起，完全触了焦廷瑜眉头。
“再趴在地上不起，明日便回老家去。”他道。
让人舒服的柔和嗓音依旧，就连面上浅笑也让人如欲春风，可说出来的话里里外外是威胁，与此下显露出来的气质不相符，落在焦敏君眼里耳里，简直如自深渊刮起的冷风，浑身发凉。
回去老家便是断了修练资源。
焦敏君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立即忍痛爬了起来。
没人知道焦廷瑜那一挥、看似轻飘飘的没什么，实则是以力推力，完全将她甩去的灵气加上他的一块还了回来，当场震的她气血翻腾，脉络欲裂，疼的冷汗直冒！
那是浓浓的警告！
但她却是不敢吭上一声。
每一焦氏弟子都知道，少主焦廷瑜前些年疯狂找着一个少女，虽然最后撤了搜索，可这事多少让人有印象，配合此下情况，当即联想起可能。
焦敏君觉得自己倒楣透顶了。
云妱怎么会是焦廷瑜找的人？！
如果知道是少主找的人，哪会不知死活……
在焦廷瑜眼神下，平时下巴抬的老高、用鼻孔看人的焦敏君，低下了她那颗脑袋，开始道着歉。
“云师妹，师姐错了，师姐不该污蔑你还动手，请……”本想这样过去的焦敏君，但见焦廷瑜眯了眼，只好继续：“是我不好，我嫉妒你有张和宋师姐相似的脸，更嫉妒你什么都没做便得到了萧湛在意，师姐不该这么对你，我错了，真错了，请原谅我！”
到底是女孩子，便是认错，也不想承认自己干过勾引的事。
云妱看出对方的避重就轻，可她一没实力、二没后台，自然不想把人得罪狠了，给自己多了个敌人。
“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师姐以后别再干这种事。”
也不知‘以后别再干这种事’指的是污蔑还是勾引，总之听了的焦敏君，见周旁人投来的视线，摔的青肿紫红的脸更加深了几分。
焦廷瑜见效果达到，便没再打压这个仗势欺人的族人，直道：“回去后，手写一千遍族规，送上天玄峰。”
“是……”只有抄写族规，没有其他责罚，焦敏君终是松了口气，应声间，也严明自己伤势需要打理，意欲离去。
“去吧。”
场上依旧有着看热闹，或是离了段距离、却用眼角余光注意这儿的修士，此时但见这一幕，不管是知道焦廷瑜来头还是不知道的，眼神多少微妙。
焦廷瑜早已习惯这样的打量，浑然没看到似的，目光一瞬也不顺的落在久未见面的青梅上。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隔壁朝仙食栈设有包间，我们去哪儿吧。”他道。
刚到云妱身旁的小玉小翠听到这句，微微楞了下。
两人其实一直在一楼门口等着，直到二楼动静太过吸引人，几经犹豫后，才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由于来得晚，没瞧着前面发生经过，只看到焦敏君趴在地上，云妱身前站了个男人。
面对焦敏君道歉而这一脸和气，却能让焦敏君吭都没吭上半声的男人，多少明白这人不好惹，开口也下意识的斟酌了语言。
“姑娘身子刚病愈，在外头太久好吗？”小玉道。
“真人吩咐姑娘得早点回去，这要是太晚了，可不好……”小翠期期艾艾的说着。
两人虽无交流，可出口的话，想表达的意思相差无几，很明显不让自己和焦廷瑜有过多接触，甚至，以‘真人’来说嘴的小翠更是耍了心机。
她一个外门弟子为何要真人吩咐早点回去？
但凡想到这点的人，便能听出小翠隐于话中的暧昧。
云妱有些不快，不过想想回去后，这两人应该会消失在自己面前，以后能省很多心时，就没理会的朝焦廷瑜说：“我刚好有点饿了，就不知道食栈有没有芙蓉酥了。”
“有。”
就是没有，他也会让厨子做出来。
看着面前人儿娇美的微笑，焦廷瑜如此想着，心底也生了几许黯然。
原来这时候的她便是没了小时候记忆，依然记得芙蓉酥，他当时怎么没想过往这一方向找呢，否则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姑娘……”小玉欲言又止。
小翠一脸不认同，“姑娘若是这般，定会耽误时间的。”
“耽误什么时间？”云妱反问了句，赶在小翠说话前和焦廷瑜道：“走吧，焦……焦师兄。”
哥哥两个字云妱真是喊不出来，只好以师兄弟妹们称呼了。
焦廷瑜对她这称谓没表示任何意见，指点了头，迈开步子，领着路。
＊
人活着，离不开五谷杂粮。
修士虽然夺天地造化，得以褪去凡胎成就仙体，可在丹田灵气未成金丹前，还是和凡人一样，拥有正常的饥饿感，所以茶肆、酒楼、客栈、食堂等等，但凡和吃的有关，生意都是不错的。
接近申时，即下午三点这当口，正是人少之刻，几人毫无等待的便被店小二领进了包厢。
很快的，桌上摆了几样做工精巧的点心与香味宜人的茶水。
做为侍婢的小玉小翠没能上坐，云妱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和焦廷瑜的谈话，令两人挑着喜爱的吃食去隔壁雅间。
“姑娘……”不太想离开的两人出声唤。
“我与焦师兄太久没见面了，有许多话聊，不想被打扰。”云妱一句话堵死她们，使之不得不放弃。
待人去雅间后，云妱才说：“让你看笑话了。”
焦廷瑜莞尔，不置可否的摇了头。
“这些年过得如何？”他问。
“还好。”还行还好这种表面话，多少有种敷衍意味，可实际对于久未见面的人而言，总比一开场就苦水全倒了好吧。
所以话一出后，云妱又补了句，“你听到什么，便是什么。”
“没想你竟然……如果当初我能说服你爹，你们就不会遇到魔修，伯父还活着，你也不用”焦廷瑜话声停顿了下，“遭人非议。”
何止遭人非议，简直是各种嘲与批判了，焦廷瑜比喻简直客气。
云妱不想话题围绕在‘爹’与‘女配当替身’这事，直道：“我失去记忆了，不清楚当时情况……”话落，顿了顿，好奇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按剧情，焦廷瑜和同门去西青谷时遇上偷偷跟着萧湛的女配，随后几人遇到群怪围殴，焦敏君情急下将女配推出去撞怪，焦廷瑜看到女配拿出来保命的护符很像青梅爹做的，这才有了后续相认场景，但现在……没了这些铺垫，焦廷瑜是怎么认出她的？
这是她迷惑的点，且让她感觉奇怪的地方是，即便两人的相遇是偶然，焦廷瑜表现的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可言行态度又带着点熟稔的亲密……
是因为青梅竹马情谊作祟吗？
“你脖子上有块像月牙儿的胎记，在你进来玉珍斋时我便注意到了，但不确定是不是你。”
云妱闻言，怔楞了下。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有块胎记，这会也不好察看，用半是打趣的话，借此掩饰自己的毫不知情。
“不确定你还帮我，不怕被我缠住？”
焦廷瑜正拿起桌上茶壶，为她空了的杯子满上，听了这话，颇为莞尔。
“不怕……”他甚至希望缠上。
随着茶汤自壶嘴倾泄，淅沥沥声响，袅袅热气蒸腾，氤氲了他面上神色，模糊了低喃轻语似的后话，剩下清楚的，
“况且我也找到你了。”
他的视线盈满暖光，眸底带着明显笑意，手中壶搁落碳烧小炉上，将面前未动的点心与她空了的碟子交换，还怕她局促，开始说起他这些年拜入吾岳后，发生的一些趣事。
云妱最怕的，是焦廷瑜说起小时候，或是问她在萧湛那儿的事，幸好没有。
高高提起的心与紧张，多少消除了些，也在听着他说着自身过往，对他的印象从厚重陌生与‘他是文中男配’的新鲜感，慢慢蜕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倾听与好奇，她问，他回，了解他的为人处事风格后，忽地明白，这人在文中或许是个让人讨厌的中央空调，可说真，也是这种暖男性子的人，才会照顾他人想法。
这是他的优点。
同时也是缺点。
所以女配拒绝这个无条件对她好的竹马，后被女三叶翩然知晓这事，反而觉得她不大度，便趁着竹马伤心离开这儿去历练时，指认她与魔头勾结。
云妱：“……”
好吧，这剧情也是没谁了。
看着气质温润的焦廷瑜，云妱想：男三这个金灿灿的大腿怎么能不抱呢，就是姿势得……情侣算了吧，兄妹路线或许行？
……
时间飞快在聊天下流逝，云妱到底虚弱未愈，面上有了疲倦之色。
在焦廷瑜话至一当口停下时，她面带不好意思道：“焦大哥，今日和你聊得非常愉快，可我身子不争气，这会累了，得回去休息……”
两人聊了那么久，云妱对他没那么抵触，称谓有了松动。
焦哥哥，太过亲密。
焦师兄，于青梅竹马而言过于生疏。
焦大哥反而好些。
而他对自己的称谓也从尬的人一身鸡皮疙瘩的‘妱儿妹妹’，于她万分坚持下，剩下‘妱儿’两字，且不能在外人前唤。
焦廷瑜还有点不愿意，后来还是风度的应允她。
“好，我们交换符简。”焦廷瑜瞅着她苍白带着倦意的面庞，薄唇微微抿了下。
只有标记对方气息与灵气波动的符简，才能给这人发传讯符箓。
云妱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块空白符简，渡了丝灵气进去，便递给焦廷瑜，同时收下对方的。
焦廷瑜拍了下桌面上的结帐木牌、通知店小二上来算灵石时，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和小玉小翠一块回去就行了。”做为久未见面的儿时玩伴，云妱觉得今日这般相处已经够了，再多，不利于单纯的兄妹情谊发展，便拒绝了焦廷瑜的好意。
但是落在焦廷瑜耳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是顾忌着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再清楚不过。
两人能够一直谈得很愉快的原因，便是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萧湛这个‘他’，可现在于她离开当口突然这么一问的发难……
云妱不知道焦廷瑜是什么意思，犹疑两秒，才说：“没”有。
这声没有，被遽然拉开、发出偌大声响的厢门盖过。
厢门后，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到来者黑沉的脸，一双眼锐利如鹰般盯着她时，云妱心里咯噔了声。
萧湛怎么来了？
还这脸……
萧湛目光扫过云妱后，落在包厢内男子，眉头随之蹙起。
焦廷瑜？
若是别人，萧湛或许不认得，可近来他听到太多关于焦廷瑜的消息了。
──你知道嘛，祖师爷创派的道骨玉扇被一个叫焦廷瑜的筑基弟子得到了！
──你知道嘛，得到祖师爷道骨玉扇的筑基弟子，焦廷瑜今年的骨龄二十六岁，现在已经被天玄峰的太上长老收为弟子，成了辈份比咱们都大的师叔祖！
──你知道嘛，那骨龄二十六岁的筑基弟子焦廷瑜，如今修为半步金丹，很有可能破了萧湛萧真人三十入金丹的纪录！
──你知道嘛，若是焦廷瑜能够打破萧湛萧真人的纪录，新一代领头人绝对更动！
──你知道嘛……
我知道、我明白、我很清楚。
在这样被人不断告知下，萧湛就是不认得焦廷瑜也认得了。
他看着气度不凡、容貌不亚于他的焦廷瑜，出声道：“吾岳桃林萧湛谢过焦师弟出手助了妱妱，数日后定当奉上一份厚礼上天玄峰，以表谢意。”
只有自己人或是所有物，做为主人才会在谢言前缀上住地名字。
所以萧湛这番话明面上是感谢，实际也是在宣示地盘。
他在和焦廷瑜说，云妱是他的人。
“厚礼？”焦廷瑜薄唇一弯，清俊的容貌衬得那双桃花眼底内的笑意明显而灿烂，“以我和妱儿青梅竹马情谊，帮助是自然，不必备礼，若萧真人有心，不拦着她与我见面即可。”
这话一出，厢房内顿时静的一根针掉地都能听见。
云妱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靠之，什么情况？
为什么有种浓浓的火｜药味？
正当氛围诡异时，一道轻微、带着试探性的声音自萧湛身后传来。
“道友，结帐？”店小二缩着脑袋问。
不能怪他如此小心翼翼，而是来店的都是修士，他一个凡人哪受得起仙长怒火呢？
萧湛移动两步，让开身子。
店小二立即进来，哈腰的对坐在桌前的两位修士报了个数字。
焦廷瑜拿灵石间，离店小二近的萧湛已是递了过去。
店小二尴尬的看着面前脸色难看、一副像被戴了绿帽的修士，视线转向桌前男修女修，求生欲促使他露出一副我要收谁的灵石表情，同时脑补起两男争一女的大戏，有些激动又有些慌的想：等会打起来我是要先躲桌子下还是跑出去呢？
“收了他的吧。”焦廷瑜道。小钱而已，不和萧湛争这个。
“好嘞！”店小二如蒙大赦，麻溜的收了灵石。
“一刻钟后有别的客倌要使用包间，还请诸位道友斟酌时间。”店小二丢下这句，立即退出包厢、还贴心的掩了门。
屋内三人：“……”
许是有这缓和，自个物被惦记、有些恼怒的萧湛冷静了些，逐回应了焦廷瑜先前的话。
他说：“若是妱妱想见你，我当然不会拦着。”
萧湛觉得，以云妱对他的在乎程度，定能看出他的不悦，不会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
谁知──
云妱双眼一亮，开心道：“我与焦大哥谈的甚来，又有小时候情谊，真人能随我心意，真是太好了！”
没想萧湛会这么说的云妱简直惊喜极了。
她正愁着，以萧湛霸道又有些不讲理的性子，绝对不会让她和焦廷瑜有过多来往，倘若没法在萧湛这儿过上明路，偷偷的和焦廷瑜打好关系，被得知后只会造成反效果，令她两边不讨好。
萧湛能这么说时，她只觉这人终于当了回好人！
被发了张好人卡的萧湛：“……”
为什么跟所想不一样？
而气人的是──
“焦大哥若是得空，可以来桃林找我，让我尽点心意，带你逛逛美景。”
“行，我去时定给你发传讯符，顺道带上你爱吃的点心。”
“哈哈……那我不就赚了一桌？”
“没的事，你得备上一壶好茶招待我。”
“啊……”
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萧湛额角突突狂跳。
他摁着脾气道：“不是倦了疲了？走吧，免得等会又晕倒了。”
他特意强调‘又’字。
焦廷瑜听的眉头微皱，想问，却见云妱面色真是苍白时，在她和自己说着道别间，便没问了的说：“回去好好休息。”
“好。”
“下次见。”
“再见。”
萧湛脸黑如锅底，“回家。”
萧湛和云妱出了厢房，焦廷瑜走去窗旁。
倚窗，看着下方的他，很快便看到两人走出朝仙食栈，身形越渐走远。
夕阳余晖将两人影子拉着老长，远远看去，斜影亲密依偎、不分彼此……焦廷瑜那双看谁都带着脉脉温情的桃花眼，登时染上了几分冷鸷。
最后勾了唇。
萧湛，这时的你，比起前世真真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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