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月华收拾碗碟离开, 迎面碰到湛祯, 急忙行礼, 按照咸笙的吩咐道“公主已经睡了。”

    “她让你拦你就拦,不知这里是谁做主”

    月华听出他没真的动气, 装模作样的拦了两下,便将他放了进去。

    咸笙已经躺了下去。

    今天湛祯的表现很不对劲,给咸笙一种他不会轻易让湛瑾蒙混过关的感觉。

    湛祯很快走了进来,弯腰来亲他的红嘴唇,咸笙立刻捂住他的嘴,皱了皱鼻尖嗅嗅,问他“去哪儿了”

    “去看看炼油进度,你不是不爱吃水煮青菜么”他身上的确一股子喷香的油味儿, 咸笙想到今日吃的那碗粥, 看着他的眼神不禁软和了“你怎么会想起这个”

    “看你刚来的时候说不能吃荤,孤就想着了,何况若能炼出来, 也能大批量生产,以造福买不起肉的百姓”湛祯抓着他的手亲亲他的手指,柔声道“但主要还是想讨你欢心。”

    他的嘴唇柔软温热, 咸笙却感觉他亲过的地方开始发烫, 湛祯的眼睛好像要将他吸进去一样, 他眼睛里溢出细细碎碎的光, 心跳加快, 抿了抿嘴。

    有时候他会产生错觉, 仿佛跟湛祯真的已经成为了夫妻,理智不断提醒,这种错觉不可取,可情绪往往不受控制。

    “若有人敢男扮女装骗孤感情,孤就把他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他心里的悸动缓缓缩回去,眼里的光平平的铺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湛祯可能因为秦易曾对他做过残忍的事情而恨他,但咸笙不会忘记他将秦韬的脑袋割下来,炫耀的抛入大军之中,像蹴鞠一样拍来拍去的事情。

    虽未亲眼看到,可敌人就是敌人,他的和颜悦色,是对妻子,而不是自己。

    他当然可以理解,所有人对待敌人都是残忍的,一边抱怨敌国如何残忍,一边对敌人做出更残忍的事,这就是战争。

    就像湛祯那天在千军面前说要娶他,在所有人看来是湛祯放过了大都,可其实他一开始就只准备三日内攻下大都,因为后备粮草严重不足,而连续两年马不停蹄的征战,哪怕人多,也吃不消,何况后面还有摇摆不定的秦易。

    这是后来他离开之后,咸笙才慢慢想通的。

    他心里连续列很多条来告诉自己湛祯根本没那么好,抽回手准备休息,湛祯却欺身亲了他一下“相公疼你都是应该的,不可以道谢。”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不杀我二哥”

    当时二哥跟着俘虏一起回来,他十分震惊,青姨大哭了一场,所有人都以为湛祯把他杀了的。

    “因为孤本来准备攻下大都,将你们全家绑起来,一口气杀了,才更有成就感。”

    “”咸笙咳嗽两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

    湛祯看着他的表情,问“你生气了”

    “没有。”

    湛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哄道“这是当时的想法,你知道的,孤不爱骗人。”

    咸笙垂着睫毛。

    不爱骗人,不代表一定要说实话,湛祯的话在他看来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哪怕事实如此,心里还是难免不舒服。

    但他很快把这点儿不舒服丢了,这样也好,他可以越发认清两人的位置,他也亲了湛祯一下,只有客套,道“我累了。”

    湛祯没心没肺的问“孤今晚能不能上床”

    咸笙翻身背过去,低声道“随便你。”

    湛祯立刻宽衣,伸手把他搂过来,咸笙皱眉,被他发觉情绪不对。

    湛祯亲昵的凑过来看他“你不高兴”

    “没有。”

    口是心非。

    湛祯想着,不是很情愿的道“那我下去睡”

    咸笙没吭声,湛祯还想再让他挽留一下,又怕惹他生气,老老实实走向了小榻。

    咸笙听着身边的动静,忽然又没了脾气,这家伙真是,该敏感的时候不敏感,他叹了口气,拉高被子,很快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对咸笙来说,他的身体在渐渐转好,对于湛瑾来说,只要不回宫,就没什么烦心事。

    对于湛茵来说

    阿瑾真是乌鸦嘴,哥哥真的又不许她进太子府了,她满心郁闷,只好去缠湛瑾,想看他身子有什么秘密。

    她性率直,但人却不傻,湛瑾也知道不给她看些东西很难打发,便借着一起买成衣的机会将戚思乐给的东西戴了,果然事后,湛茵就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扔了,乘车去了太子府。

    湛瑾无可奈何的目送她远去,身边忽然传来声音,江钦踱步过来,问他“买成衣”

    他回神,行了个礼,道“阿茵喜欢,我们就一起来看看。”

    江钦眨了眨眼,指了指不远处的脂粉铺子“听说那老板娘得了太子妃的指点,研究了几样上好的面脂,我陪你进去看看”

    那铺子门前居然人满为患,湛瑾看得迷惑极了“这么多人都是冲着嫂嫂去的”

    “可不是,她虽然身子不好很少出门,可整个上京城几乎都是她的传说。”江钦煞有其事,道“听说她爱吃的几样糕点小食,如今每天都限量贩卖因为排队人太多,供不应求。”

    湛瑾也有些感慨,两人朝前,脂粉铺子前忽然有人大打出手。

    一个妇女道“你这小贱蹄子,挤什么挤看一眼你就能成太子妃了不成”

    另一个妇女道“你能就你能看你那猪样,回炉重造也塑不成太子妃一根手指头”

    “你说什么呢你”

    有人拉,有人劝,身侧还有人问“这太子妃是哪个”

    湛瑾还没搭话,就有人热心解释“还能是哪个自然是大梁长公主了,太子殿下眼高于顶,秦楼的宣君姑娘都不放在眼里,给他捧在手心儿里的,自然是稀世罕见的美貌。”

    “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据说搽了那粉,就能跟太子妃一样肤如凝脂呗”

    耳边还在议论,湛瑾嘴角抽搐不止,江钦也摸了摸鼻子,怂恿他转身,“我知道有家店,你嫂嫂最爱吃,虽然人也多,不过你皇兄经常买,掌柜的看我眼熟,应当能准咱们走后门儿。”

    这厢,湛祯收到了下人禀报“阿茵公主求见,说有正事要亲自跟您通报。”

    下人等着他开口撵人,意外的是,湛祯居然答应了“让她进来。”

    “哪有这样的哥哥,自家亲妹妹进门还要等人通报知道什么叫亲妹妹吗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爹是我爹,他娘是我娘,他家也就是我家”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大开的窗户上,语气忽然轻了一下,很小声很小声的道“他的小娘子也是我的小娘子。”

    下人干笑,湛茵对他嘘一声,鬼鬼祟祟的拱着腰靠近那窗户。

    窗棂先出现几根细白的手指,湛茵扒拉着,小心翼翼的探出自己的黑脑袋,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温柔含笑的脸,她顿时一愣,“嫂,嫂嫂我以为你在睡。”

    “天气好,我坐过来看会儿书。”咸笙道“也不能总睡。”

    “嗯”湛茵仰视着他被阳光照的剔透的皮肤,有点儿晕乎乎,直到垂在脑袋后的小辫子被人揪住,湛祯阴森森道“来书房说话。”

    她才龇牙咧嘴的被拽走。

    咸笙若有所思,将书放下,眸子微微凝重。

    湛茵跟湛祯形容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不过阿瑾年纪不如我,自然也不如我大我估计也就跟嫂嫂差不多,你要是允许我进去看看嫂嫂,兴许能给你更完美的答复。”

    她三句话不离咸笙,湛祯却没搭话,只是冷冷道“出去吧。”

    “那我今天有没有帮到你”

    “不光没有,你还给孤造成了困扰。”湛祯有点烦她“高轩,把她撵出去。”

    高轩走进来,湛茵立刻对他张牙舞爪,害他不得不后退两步“公主,请吧。”

    “我想留下来吃个饭。”

    “滚。”

    “”他一生气,湛茵就怂,她闷闷走出去,小声道“过河拆桥,我以后不会帮你了。”

    重新路过窗前,她立刻扑过来“哥哥让我观察阿瑾,嫂嫂,你帮我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她被高轩拽走,咸笙则沉思了起来。

    阿瑾养在皇后宫里,与戚思乐关系不错,湛祯却不知道这件事,咸笙大胆猜测,戚思乐绝对知道阿瑾的身份,或许帮他一起瞒过了皇后,但皇后也不是傻得要说完全不知道,在咸笙看来那是天方夜谭。

    他更偏向于皇后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不在乎湛瑾是男是女。

    至于湛祯,他跟妹妹想必不会太亲近,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会做什么,咸笙是真的想不通。

    他心里有些害怕,因为他很大可能会复制湛瑾暴露的下场,不,如果湛祯对湛瑾不留情面,那么自己只会比他惨一万倍。

    当然,就算他留了情面,自己的下场也不一定太好过。

    他心情沉重,书再也看不下去,便让人关窗上了床。

    那厢,月华却突然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低耳语几句,咸笙脸色一变“何时进的上京”

    “这东西进来的慢,可如今已经风行,听说秦楼楚馆皆有此物,若是太子殿下去了只怕”

    咸笙抿唇,他打这东西的时候自然有重金封口,那人只知道是梁国贵族所用,却不知是谁用,怎么用。但他没想到,自己花重金打造的几副点白居然会被人窥出商机运来上京。原本梁晋对战,梁国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流过来,可如今两国联姻,这贸易通道自然就打通了。

    咸笙眸子闪烁不定“拿纸笔来。”

    他必须先给哥哥去信,从源头截断此物,但要写的十分隐晦,不能被湛祯读出异常。

    至于已经运过来的该如何处理,咸笙停笔,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湛祯进来的时候,咸笙已经吹干墨迹,“这是家书,寄给母后的。”

    “魏皇后”湛祯接过来读了一遍,道“怎么突然给他们写信”

    “想爹娘了不行”咸笙道“你给我寄走便是。”

    湛祯莫名其妙,折起来装进信封,道“生什么气,给你送走便是。”

    咸笙凶道“谁跟你生气了”

    “”湛祯看他一眼,有些懵,半晌道“不生气就不生气,你凶我做什么”

    咸笙抿嘴,忽然踢他一下,湛祯越发莫名,不得不放轻声音,丢下信封来抱他“怎么了嗯”

    “我不想理你。”咸笙推他,这在湛祯眼里完全就是欲拒还迎,他直接把人抱在腿上,亲他一下,再亲他一下,咸笙便推他的脸,带着委屈道“我今日忽然十分难受。”

    “怎么突然难受了”湛祯给他揉心口,哄道“要不让皇叔来看看”

    “你昨晚是不是去秦楼了”

    “没去。”湛祯举起手发誓“已经很久没去了。”

    “有人看到你去了”

    “谁”湛祯皱眉“定是骗你的。”

    “我亲眼看到的”

    “你,你都多久没出门了,如何亲眼看到”湛祯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咸笙闷闷道“做梦看到的,我好生气。”

    湛祯心里蓦然涌起一股甜意,他又亲了咸笙两口,温声许诺“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好不好”

    咸笙得寸进尺,慢吞吞道“不光不去,还要绕道。”

    “都依你。”

    咸笙难得吃醋,湛祯心里忽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尤其是当天晚上,咸笙还很霸道的拉住要他上床睡觉。

    他简直要飘上天了,满满的不真实感,睡在床上,咸笙要他抱就抱,要他不许乱摸就坚决不乱摸,老老实实干干净净的搂着他睡了一觉。

    第二日,他脚底踩着棉花去军营,咸笙却在傍晚换上男装,让如意也扮做男子跟着。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特别没用太子府的马车,而是重新雇了一辆。

    进了秦楼,眼尖的老鸨立刻亲自迎了上来,咸笙侧目,如意取出两颗金元宝,粗声粗气道“把你们这儿的姑娘全喊过来。”

    老鸨一听,顿时笑了“口气这么大,我们这儿的姑娘,可不是两颗金子能”

    如意挥手,身后两个人抬着一个小箱子放在了桌上,打开之后,满满一箱金子,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上京虽兵强马壮,但要跟大都比,穷也是真的穷,否则也不会人人如此虚荣了。

    咸笙微微一笑“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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