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邪不能胜正

    “鱼初月”青年佛者叫出了她的名字。

    鱼初月吓了一跳。

    不过, 此刻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鱼初月来不及深究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佛, 她一个箭步踏上前, 抓住了佛者宽阔的袈裟袖子, 道“快,先离开这里再说”

    就踏进来那么一两息的功夫, 她已经感觉自己的头发要着火了。

    被那灵火这般炙烤炼化, 连石窟的四壁都已开始隐隐泛红, 空气中已无丝毫水分,吸入胸腔就像火辣辣的粉末一样, 刺得肺腑生疼。

    佛者被困在这里,必定受了不小的折磨。

    青年佛者用一双微微泛红的通透眼睛定定盯着她, 一动不动。

    “走呀我头发都要烧没了”鱼初月道。

    话一出口,嘴角顿时重重抽了两下, 很不好意思地笑着,望向佛者光秃秃的脑壳。

    佛者垂了下眸,恍惚地笑了笑, 终于起身,随她钻出了石窟。

    崔败已把稽白旦、袁绛雪三人逼到了佛者方才正在净化的那一片腐地之上。

    腐地仍然在冒着沸泡, 一缕又一缕浓黑的怨灵之息从泥里逸散出来, 阴恻恻地游走在腐败的黑色泥地上, 悄无声息地盘踞成一张腐脸的形状。

    鱼初月心头忽然一寒。

    这是佛者的心魔劫。若是未能成功超度,佛者岂不是要归西了

    “佛者, 速速超度, 我为你护法”鱼初月急道。

    回头一看, 却见青年佛者眸中隐隐闪动着血光,他扬起了一只手,掌心浮起一个红色的“卐”字符印。

    他手掌一动,地面上那怨气凝成的黑色腐脸立刻缓缓蠕动了起来。

    说不出地邪异。

    “佛者”鱼初月震惊地低声喊他。

    不用说,佛者在渡劫最关键时候被稽、袁二人打断,又被他们放火烧了一通,必定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佛者,冷静啊”她踏前一步,摁住了对方的手腕,“别用这个功法,用你方才那个,叮叮叮叮冒金光的那个”

    佛者的眸色发红,像是眼眶里盛着两汪血。

    他直勾勾地盯着洛星门的三个人,动了下唇,道“我叫景春明。”

    鱼初月有些无语,这是计较称呼的时候吗

    她道“景大师,请你继续原本的超度术,我与大师兄定会为你护法,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景春明抿了抿唇,少顷,唇角浮起缥缈的笑容“鱼初月,我是景春明。”

    鱼初月好一阵牙疼“呃您是说八千上品灵石的事儿么那个,真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展云彩师叔自作主张,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有佛骨再说,展师叔不是已经把灵石归还无量天了么”

    她赶紧撇清关系。

    “罢了。”景春明定定望了她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扬起宽袖,盘膝坐进满地泥泞中。

    鱼初月看着他那个光滑锃亮的脑袋,疑惑地偏了偏头。

    景春明

    实在没什么印象。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战局之中。

    稽白旦和袁绛雪身上都有一层极为诡异的护体金光,看着与景春明方才施展的佛光有些相似,但那金光却并不纯粹,流转着一股股污水般的暗色光芒,邪异得很。

    崔败的剑光斩上去,像是斩中污泥坑一般,溅出浑浊的暗光,阵阵腥臭弥漫在空气里。

    被邪光护体的二人则毫发无伤。

    “邪佛戎业祸的魔衣。”崔败清冷的声音传来,“勾结魔域,好大的胆子。”

    稽白旦和袁绛雪飞速对视一眼。

    袁绛雪冷声道“这些人,一个也不能留”

    “用它”稽白旦面露狠戾。

    二人齐齐后撤,各自从怀中取出一物,合二为一

    “哼,服了抑灵丹的元婴修士么”袁绛雪冷笑道,“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只见邪异的青金色光芒蓦然爆发,将整片空旷地映得鬼气森森,一只冒着黑气的骨铃出现在稽白旦的手中,骨铃一摇,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怪响。

    鱼初月站得极远,竟也被那邪气满溢的音波波及,脑袋只觉猛然一涨,眼前青光泛滥,仿佛落进了浑浊的绿色污水深处。

    再一瞬,撕裂般的剧痛袭入脑海,她险些抱头蹲了下去。

    只那么一个照面的功夫,冷汗已浸透了她的后衫。

    一片晃动的绿色波光之中,唯有崔败的身影挺拔如松。

    金丹期是施展不出剑意的。

    他只能凭借高超的剑术与微薄的灵气,与手执邪佛骨铃的稽、袁二人游斗。

    邪佛戎业祸,是一只自称佛的大魔物,一身邪功防不胜防,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就连魔界之主伽伽罗也对他无比头痛,极力招揽安抚,能满足的条件尽量满足,不愿与他针锋相对。

    这样一个大魔头,居然已经把手伸进仙域里面了

    前后一联想,稽白旦和袁绛雪杀佛者,夺舍利之事,必定就是受了那邪魔的指使,而且必定不止做过一次了。

    这骨铃和魔衣,一看便是邪佛戎业祸利用舍利来炼制的邪灵器,灭杀元婴修士,恐怕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刻,腐地中沁出的黑色怨气已开始凝成骨手,它们仿佛也颇为忌惮那魔衣与骨铃,便避开了稽、袁二人,齐齐抓向崔败。

    简直是,雪上加霜

    鱼初月抿住唇,站到了佛者景春明身前。

    “佛者,能挡的,我会尽量替你扛下,剩下的便靠你自己了你抓紧些,若是大师兄败了,你还未成功渡劫的话,我们三个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青年佛者缓缓抬眸。

    只见面前立着一道娇娇小小的身影。她很瘦,蝴蝶骨顶起了衣裳,脊背立得端直,极力撑出一副可靠的模样,却止不住隐隐发颤。

    有她挡在身前,他受到的邪音攻击的确是减轻了许多,但还是疼得钻心。

    所以她现在是有多疼

    她背对着他,并不知道在她颤抖着脊梁替他扛下伤害时,这位佛者竟在公然走神。

    佛者的双眸依旧像是盛着血。

    半晌,鱼初月有些撑不住了,她吃力地反手抽出腰间的木剑,双手拄着剑柄,将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她全身都在抖。

    抖得越来越厉害。

    佛者缓缓叹出一口长气,眸中映着这道瘦小的身影,片刻之后,血瞳褪去,眸中一片清澈。

    琥珀色的清澈池水中,盛着一尾小小的鱼。

    “阿弥陀佛”

    庄严清澈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片刻之后,道道金光向着四周铺开,怨气之中伸出的骨爪顷刻间灰飞烟灭

    就连那骨铃爆出的绿色音浪也隐隐被压制下去,魔衣的光芒变得黯淡,正道复苏,正与邪魔争夺这混沌世间。

    鱼初月心头一喜,把自己的细胳膊撑开了少许,尽量把身后的佛者挡得更加严实。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望向崔败。

    方才疼得浑浑噩噩,她只知道崔败的战斗极为不易,他与那两个邪人相斗,就像是泥泞沼泽中流动的一小股清泉。

    此刻定睛望去,见他动作依旧干净利落,只不过广袖之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应当是口中吐血时随手用衣袖擦拭过。

    清光闪逝,崔败的剑尖神出鬼没,不时便重重斩在魔衣或骨铃之上。

    稽、袁二人身边本还跟着最后一个跟班,在他们祭出骨铃时,那个倒霉鬼距离太近,结结实实用脸接下了邪术,早已痛得摔进了满地怨灵骨手之中,被撕成了一堆破烂的白骨。

    崔败站这么近,必定也是剧痛加身。

    但他握剑的手却依旧稳如泰山,剑风与平时并无任何区别。

    鱼初月抿住了唇,心头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

    佛光越涌越疾。

    声声清越的咒言响彻整片腐地。

    黑暗污浊之中,似有莲华绽放,金光如潮,阴邪魑魅步步后退,诵经之声振聋发聩,令人心头一片澄明。

    骨铃邪音被彻底覆盖,疼痛被驱离脑海,鱼初月站直了身体,收起木剑,召出梵罗珠,握在手中。

    为佛者护法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便该做她期待已久的事情

    她踏出一步之后,僵在了原地。

    自稽、袁二人祭出骨铃,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鱼初月却发现自己腿上的骨头好像已经枯朽了一般,仿佛已在原地站了千年万年,风一吹,人就要变成一堆散掉的灰。

    这是疼得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啊

    她缓了缓,慢慢活动着周身的关节,一边恢复,一边绕过战场,提前蹲到了稽、袁二人败逃的路线上。

    这些年来,每逢遇到修者斗法,她都会目不转睛地看,将他们的动作一一记在脑海中,不断地演练。久而久之,她摸透了种种路数,预判打斗双方的动作变成了一种本能。

    就在她阴恻恻地蹲到战局边缘时,稽白旦正好手持骨铃与崔败硬拼一记,身上魔衣终于粉碎,他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数丈,高声招呼袁绛雪“夫人,先撤”

    吼这一嗓子已是仁至义尽,稽白旦双脚刚一站稳,立刻不假思索,转身就逃。

    一转头,却见面前直通通地怼出来一朵大红花。

    鱼初月早就守在这里了

    梵罗珠妖娆地展开了花苞,一蓬赤色毒雾兜头盖脸罩向稽白旦

    他反应也算是奇快,被杀了个猝不及防,竟还能扬起胳膊,用手中的骨铃拦了一下,然后急急退到一边。

    鱼初月瞳仁骤缩,抓起梵罗珠继续向他追去。

    只见那毒雾已沾到了稽白旦小半边身体,他的左臂很快就化成了花瓣状的大红粉末,散向四周,骨铃也咚一声掉在了地上,滚了两滚。

    稽白旦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惊恐地瞪着那条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胳膊,茫然地伸出右手,抓了两下。

    袁绛雪扑了过来。

    鱼初月急转向她,扬起手中的梵罗珠。

    可惜的是,梵罗珠刚刚喷洒过毒雾,此刻尚未恢复。

    袁绛雪并没有去管在地上惨嚎打滚的稽白旦,而是径直奔向落在一旁的骨铃。

    鱼初月视线一扫,发现佛者刚刚全力施放超度大术,此刻已是精疲力竭,微躬着背,正在吃力地喘气。

    而崔败与稽白旦硬拼一记,生生破去他的魔衣,亦是遭到邪力反噬,退出几步,堪堪站定。他唇角还淌着血,人已缓缓立直了脊梁,撑起剑尖,直指袁绛雪。

    鱼初月心叫不好。

    若是让这袁绛雪再一次催动骨铃,恐怕又将陷入一场惨烈恶战。

    她的脑袋还没有彻底想清楚该怎样做,身体却已直直扑了上去,迎面撞上袁绛雪,将手中的梵罗珠狠狠摁向袁绛雪的眼睛。

    梵罗珠虽然一时无法喷洒毒雾,但它本身就是剧毒之花,只要将花粉洒进袁绛雪的眼睛,不死也要让她残疾。

    “鱼初月”“鱼初月”

    两个很好听的男声不分先后,同时传来。

    一切好像变成了慢动作,鱼初月看到崔败掷出了手中的剑,直击袁绛雪后心,但她身上魔衣尚在,这一击,只是彻底击碎了那件魔衣,未能取走袁绛雪性命。

    而青年佛者景春明,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绝望地伸出了手。

    鱼初月感觉到腹部传来剧痛。

    袁绛雪手中的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她狠狠抬眸,盯住了近在咫尺这张脸。她曾在意念之中,用牙咬、用手撕过无数遍的这张脸。

    袁绛雪并没有看鱼初月。

    她满脑子就惦记着化神大佛修的舍利。邪佛戎业祸其实私下里应承过她,待此事一成,便与她双修欢喜道,如此,她便算是一步登天,真真正正地飞升。

    见稽白旦中了招,袁绛雪根本没有半点同情,她只想抢回骨铃,用戎业祸教她的秘法催动这件邪灵器,继续她未完的大业。

    这种时候,一个区区筑基小修,竟敢冲上来挡她的路,这不是找死吗

    袁绛雪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往鱼初月肚子上刺了一剑,便想继续去捡骨铃。

    没想到,往回拔剑的时候,却遇上了一股强大的阻力,连抽了三下都没能抽得动。剑身,好像被攥住了。

    袁绛雪微微一怔,抬眸望向鱼初月。

    看清鱼初月的面容,袁绛雪又是一怔。此女,怎和当初那个瑶月这般相像

    趁袁绛雪愣神的霎那,鱼初月不退反进,松开了剑身,用流着鲜血的手掌一把抓住了袁绛雪握剑的手和剑柄,狠狠将她拽向自己。

    剑贯得更深,原本只在她背后露出小小一截剑尖,此刻,伴随着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大段剑身穿透了鱼初月的后背。

    刺骨和冰寒和剧痛令鱼初月眸色更红,她的唇角浮起了狞笑,迎着袁绛雪那张错愕的脸,继续直扑而上,一把将梵罗珠摁在了她的左眼中

    袁绛雪根本没反应过来。

    直到左眼传来了万千锥扎的刺痛。

    “啊啊啊啊”

    她想要退,握剑的手却仍被鱼初月牢牢攥紧。

    趁她抬手捂住左眼时,鱼初月收回梵罗珠,再度狠狠摁向了袁绛雪的右眼。

    袁绛雪再度中招,嗓子里憋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见那细细碎碎的大红花粉一点点从眼眶开始向面庞和颅脑蚕食,鱼初月终于松开了手,喘着粗气,慢慢退出一步。

    低头一看,身前已只剩个剑柄了。

    方才一心报仇,脑子被热血冲得发昏,倒是丝毫也没感觉到痛,这会,那些后知后觉的痛感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要不是舍不得错过眼前袁绛雪和稽白旦的惨状,她大约已经疼晕了过去。

    她颤着手,有些想拔剑,却又不敢。

    身体刚一晃,便被人扶住了。

    这一回,崔败的手竟不是冷的。

    他钳着她的胳膊,力气极大,好像想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扶着她,慢慢倒坐在地上。

    “用得着你逞强”他道,“我逼和尚渡劫而已。”

    鱼初月心中想着,也不看看衣袖上吐的那些血,到底是谁在逞强啊

    邪佛戎业祸,那是可以和魔主叫板的人物。

    而他崔败,不过是个元婴大圆满的剑修,如今还用了抑灵丹,只能使出金丹期的力气,再天才,还不是要被等级碾压

    他指尖蕴起灵气,连点她几处穴位替她止住血,然后二话不说,干净利落地抽掉了刺穿她身体的那柄剑,铛啷扔到一旁。

    “大师兄,”鱼初月反手攥住他的袖子,用力说道,“虽然我们不熟,但请你别忘了我的心愿”

    他瞥了她一眼。

    目光里难得多添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薄唇一扯,他淡声道“死不了。要撕蘑菇自己去。”

    “啊。”鱼初月老怀大慰,“你真的记得。大师兄,你真好。”

    在她叨逼叨的时候,崔败已从芥子戒中取出伤药,撕开她的衣裳,敷上药,然后取出灵纱,三下五除二缠住了她的伤口。

    “闭嘴,手拿来。”他冷冷地说道。

    鱼初月半倚着他,把方才攥了剑身的左手递到他的面前,任他敷药、包扎。

    崔败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

    便看见中了梵罗珠剧毒的稽白旦和袁绛雪仍在地上翻来翻去地扑腾。

    “很好看”他微眯了眼。

    “嗯。”她轻飘飘地哼了一声。

    “鱼初月,回头我会与你好好谈一谈。”崔败冷下了嗓音。

    她迟疑地偏头瞥了他一眼。

    就见这个男人微抿着唇角,神色之间不见半点对伤者的怜惜,反倒是绷着一张准备骂人的老夫子的脸。

    不愧是仙门正道大师兄,在人家佛者面前装得可正经了。

    鱼初月心中这样想着,抬起眼睛来,注视着走到近前的佛者景春明。

    他还未渡完心魔劫成功渡劫便会晋阶大乘,此地设有禁制,一旦他晋阶,秘境便盛不住他了。

    “阿弥陀佛。”

    佛者极慈悲地看了看地上那两个扑腾打滚的人。

    他双手合什,开始念却邪咒。

    便见米粒大小的卐字白光落到了那对夫妇身上。

    鱼初月心中焦急,正要阻止佛者救那两人,却见那白光点燃了二人身上的梵罗珠花雾,二人渐渐弱下去的惨叫声再一次拔高,声嘶力竭地哀嚎,诉尽了烈焰焚身的剧痛。

    就连复仇心切的鱼初月听在耳中,都感觉心底微寒。

    许久之后,诵咒声才停了下来。

    稽白旦和袁绛雪,化成了两滩细碎的粉末,随着风卷向了附近的紫植林。

    一点一点被烧死的。

    景春明躬身捡起了那只骨铃,收入芥子戒中。

    崔败凝着眉眼,平静地注视着这位佛修。

    景春明回身,施了一礼,然后解释道“这一咒,为的是我自己,亦是为了枉死的无数同门。数百年来,屡有佛友惨遭横祸,我恰逢心魔劫,便没有潜踪,只身一人来到此处,为的便是引出真凶,以佛法渡之。若有孽力,只我一人承担。”

    崔败唇角微绷“若无人相救,你就死了。”

    “生死有命,那便该是我的劫。”景春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鱼初月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确实,是我命定之劫。这世间,谁又能跳得出因果呢”

    “你心劫未渡。”崔败道。

    景春明点了点头“是。心结,未渡。”

    他再施一礼,道“先让伤者歇息罢。”

    崔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揽住鱼初月,架着她走进山壁下的小石窟。

    方才烧了半天佛子,这石窟处处被灵火炙烤得热乎乎的,外面的冷空气灌进来,蒸成了一蓬蓬灵气浓郁的水雾,温温热热地挤满了整个洞窟。

    景春明从芥子中取出一个又一个蒲团,很快就在石窟中堆出了一张床。

    鱼初月平躺在蒲团堆里。

    崔败不知给她糊了什么灵药,短短一会儿疼痛便止住了,伤处酸酸软软,除了没什么力气之外,好像并无大碍。

    “回天断续脂”景春明神色复杂地望着崔败,“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

    崔败扯了扯鱼初月的衣裳,将灵纱缠裹的伤处彻底掩在了宽大的道袍下,然后淡声回道“佛者好眼力。”

    景春明道“七年前,回春谷谷主遇害,镇谷之宝回天断续脂遗失。莫非阁下正是真凶”

    崔败正正看了他一眼“胆子很大。”

    景春明温和无奈地笑了笑“阁下也知道,佛修只能直道而行。心中想到了,便只能问出来,当然,阁下只要没承认,我便没有理由与阁下拼命。那么阁下打算承认吗”

    鱼初月幽幽叹息,打断了这两个人危险的对话“我想喝水”

    景春明立刻起身离开了石窟,替她取水。

    石窟中安静了下来。

    崔败单手抱着剑,坐在她的旁边。

    鱼初月盯着崔败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看了好一会儿。

    “大师兄,我没做梦吧方才那几个坏人,真的死了吗”

    “嗯。死了。”

    “那我就放心了。”

    “有仇”他偏过头,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和尚的眼神,与你,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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