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你是我的人

    听闻崔败已带队前往被妖域攻陷的城池, 长生子即刻带着鱼初月离开了宗门，急急追去。

    带着人无法瞬移, 长生子便拎住鱼初月的后腰带，轻飘飘地踏着虚空, 每步都能踱出数百丈远。

    是缩地成寸的术法。

    “不能再快些吗”鱼初月颇有些心焦。

    “可以啊。”长生子迈开长腿, 加快了步伐。

    景色变幻, 已是风驰电掣。

    “还能再快吗”

    长生子瞪了她眼“再快都成小碎步了，我形象还要不要”

    鱼初月“”

    半晌, 她闷闷道“那圣人你走稳些，我要练功了。”

    “唔”长生子奇了,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练功么问题是，我施了这缩地成寸的术法，灵气根本来不及聚拢，便被甩到后头去了。”

    “我练逆光诀。”鱼初月客套地笑了笑。

    长生子更加惊奇“逆光诀, 需灵气外放才能施展, 你现在练来何用”

    鱼初月道“方才我仔细琢磨过, 这逆光诀，其实并非隐身术法，而是让光从身上滑开, 目光、神光, 绕过我，落到我身后的景象上，以达到隐去身形的效果。”

    长生子愣愣地张开了嘴巴。

    鱼初月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先天道体, 周身灵气圆融，明白了其原理，我便依着圣人你教我的口诀，稍微修改二，试试能不能将灵气聚于体表，来逆了这个光。”

    “哈”长生子下巴掉到了脖子间，“别人学到秘技，战战兢兢地学习都来不及，你个小小筑基期，居然妄想修改本圣的独门绝技”

    鱼初月淡笑不语，闭上眼睛径自便练习去了。

    长生子“”

    突然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万真叫她鼓捣出来了，他这张圣人老脸往哪搁

    这般想着，他时不时就不小心崴下，时不时差点撞上棵树。

    鱼初月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对方毕竟是位圣人，她实在不敢以小人之心去度圣人之腹，只好无视那些颠簸，专心致志地琢磨那法诀。

    她被困在自己身体里面的时候，曾无数次尝试与天地灵气感应，但当时缺失了肉身，终究隔了层。

    那时的感觉，就像是普通的凡人试图用意念来隔空取物般，完全看不见任何希望。但鱼初月并没有放弃，在次又次的不断尝试，她对灵气的认识渐渐变得深刻。

    从前，她隔着个世界，努力地单方面认识灵气，感应它们，试图和它们拥抱。如今隔阂不再，她体内亦是蓄了足够的灵气，就像是在书卷看到过的生物来到面前，陌生又熟悉。

    她静心感应周遭所有的光源，想象自己变成透明的物体，束光从身前照过来，穿透身体，从后背透出。

    然后她操纵着这道光线所经之处的灵气，相互感应，将落在身前的光线通过灵气投掷到后背。

    用的是长生子教给她的法诀。

    感觉很奇妙，还是像隔空取物，但人与物之间，多了细若游丝的牵连，很难，却能看见希望。

    鱼初月精神大振，开始遍又遍尝试。

    从前被困身体，明知无望，却还是每时每刻都在尝试控制自己的身体、感应周遭灵气，每次都失败，但始终没有放弃。

    久而久之，她的心再也没有了失望这种情绪。没有失望，便不会烦躁，不会因为情绪而影响了手在做的事情。

    她只会埋头遍遍地试，次次不断地重复。

    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她忘了自己正在赶路，丝毫也感觉不到周遭的风，彻底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唤她。

    “鱼鱼，小鱼鱼。”

    鱼初月恍惚回神，睁开眼睛。

    长生子脸怪异，站在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胸。

    鱼初月个激灵把胳膊环在胸前“圣人，你干嘛”

    他拂开了她的胳膊，伸出手指，在她胸口正戳了指头。

    鱼初月怒鱼咆哮“圣人你怎能为老不尊”

    “你怎么弄的”长生子根本不理会她的暴怒，好奇地盯着她的胸口，瞄来瞄去。

    鱼初月后知后觉地垂下头往胸前看。

    差点儿吓了个倒仰。

    只见她的胸口正多了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前后通透，她勾下头看，能透过自己的胸口，望见身后的半截树干。

    “怎么弄的怎么弄的不能灵气外放，你怎么逆的光”长生子满脸好奇，伸出手来还想戳。

    鱼初月赶紧闪到边“就用身体里的灵气啊只不过你的逆光诀是在身体之外凝个逆光罩子，而我是利用体表的灵气来达到这个效果，顺便连衣裳也藏了。”

    “啧啧啧啧”长生子把两个嘴角撇到了下巴底下，悲愤不已，“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天赋狗老子辛辛苦苦琢磨几千年才鼓捣出来的逆光诀”

    鱼初月假笑“圣人勿恼，勿恼，小徒弟我这是站在圣人的肩膀上，这才有了那么点小小的成果。若无圣人的逆光诀，我能鼓捣个屁呀”

    “这么说也是。”长生子慢吞吞望向天空，“唔，我教得好，你才学得这么快。”

    “不错不错全是圣人的法诀厉害”鱼初月赔着笑，“圣人，咱们还是赶快去找大师兄吧。”

    长生子指了指侧后方“喏不就在那里了。”

    直到这时，鱼初月才后知后觉地听到了震耳的咆哮声，发现大地在隐隐地颤动。

    她顺着长生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座城池依山而建，此刻，正有头巨兽率着无数大小妖兽在攻击城墙。

    领头的巨兽生着三个脑袋，形似蜥蜴，却有长度超过十丈的脖颈，将三个头颅支到半空，口喷着火，烧得城墙守军连连后退。

    “三炎怒蜥。”长生子道，“实力相当于元婴。”

    道娇小的身影正在与三炎怒蜥缠斗，将它逼离城墙。

    鱼初月视线扫，立刻看到了崔败。

    他并没有对付这头三炎怒蜥，而是落在了城门外的平原上，在妖兽群大开杀戒。

    白衣清影，所经之处，妖兽残肢如花开般溅开，道道半月霜光在兽群爆开，杀神携冰霜而降，分明清正至极，鱼初月却诡异地感觉到了浓浓的嗜血杀意。

    见到崔败好端端在这里打架，鱼初月不禁松了口气。

    “圣人，你说，大师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长生子不假思索。

    鱼初月“”

    “小鱼儿你看好，”长生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待会儿崔败杀回来时，林怜怜肯定要从城墙上摔下去让他接。学着点儿”

    鱼初月“原来和三炎怒蜥战斗的人是林怜怜师姐吗”

    长生子快速地嗯了声，道“这个林怜怜，资质不错，就是脑子有点不清楚，总想着男人。”

    鱼初月顿时不答应了“您都说她脑子不清楚了，还让我学她”

    长生子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连男人都不想，脑子比她更不清楚。”

    鱼初月“”

    “看看看要摔了要摔了”长生子忽然兴奋，“看好了此地就只有她和崔败，崔败绝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出事，旦搂了她，啧啧，肯定得被赖上，腻歪好会儿”

    话音未落，果然看见林怜怜全力施为，斩下了三炎怒蜥个脑袋。

    她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那妖兽鲜血四溅之时，她手的长剑亦是脱了手，力竭下坠。

    城墙之上，片惊呼。

    林怜怜这番动作，算得上是英雄壮举，崔败若当真任她摔下去，非但要承受旁人谴责，自己道心亦要受损。

    这是阳谋。

    “就这招，吃遍天下。”长生子笑道，“但凡是个优秀男弟子，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鱼初月点了点头“确实。同伴不顾自身与妖魔拼杀，不救，当真说不过去。”

    眼见林怜怜那娇柔脆弱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从高空坠下。

    长生子道“你不吃醋”

    鱼初月偏着头，遥望着林怜怜身影。

    她道“她图谋的那些，都不可能。”

    说话之时，崔败已经动了。

    只见他轻飘飘地掠出几十丈，从妖兽潮拎出只通体乌黑，形似乌贼的家伙，稍稍往空抛了抛，然后旋起脚，将它远远踢了出去

    就在林怜怜将要摔到地上之时，那只乌贼噗下就落到了她的身下，垫住了高空坠落的娇躯。

    只听“啪叽”声巨响，黑汁四溅，林怜怜呆呆愣愣爬起来，从头到脚糊满了乌黑黏稠的汁液，头上和肩膀上还挂着几串腔肠动物的内脏。

    崔败的身影掠到了三炎怒蜥旁边，面挥剑斩断它另外两个完好的头颅，面随手将林怜怜的佩剑甩到她的身侧，铮声斜刺在地面上，嘤嗡不绝。

    林怜怜“”崔败那个眼神，分明是嫌弃。

    解决了小小的插曲，崔败剑横，掠入妖兽之，继续大开杀戒。

    “哟，”长生子吃惊不浅，“小鱼儿，没想到崔败对你竟是如此深情，哪怕背着你，也不愿和别的女子有丝毫瓜葛么。”

    “大师兄又不傻。”鱼初月道，“明知道这趟凶险万分，怎么可能给别人近身的机会”

    说话间，她已继续将逆光诀施到周身。

    “圣人，我们贴身保护大师兄去”

    长生子惊恐地望着她“等等，此地乃是凡界，周遭并无灵气，你是如何将逆光诀保持这么久的”

    鱼初月“啊这个，还需要灵气支撑吗”

    长生子“”

    半晌，他心丧若死地盯着面前的天赋狗“所以你可以不必耗费灵气保持隐身”

    “对啊。难道圣人不是吗”

    长生子微笑“是，怎么不是。我的自创法诀，岂是寻常货色能比的。”

    气死了

    长生子掐了个诀，隐去自己气成河豚的脸。

    逆光诀明明就非常耗费灵气好不好这要传出去，让人家知道个筑基弟子随便就改良了他的秘技，这张圣人老脸到底还要是不要了

    他随手捉，捉住鱼初月最后片即将消失在面前的衣袖，带她缩地成寸，抵达战场。

    崔败已将城墙下方的妖兽清理得干二净。

    城墙上零散小妖也被守城的士兵清剿完毕。

    这次妖兽袭城，都是化神或元婴期的大妖兽率着无数小妖兽攻击人类城池，看不出明确的目标，仿佛就是闲极无聊随便打打。

    崔败身白衣纤尘不染，踏过满地血泊，走到林怜怜身边，冷淡地说道“我将前往东南二百里外平阳城，你若不能同行，便在此地休整。”

    林怜怜顶着满身乌黑的汁液，露出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大师兄，我能行”

    崔败略退半步，偏偏头，示意她先走。

    林怜怜连施了三个清尘诀，才把自己从滩墨汁和乌鱼内脏里面拯救出来。

    她狼狈地御剑掠向东南方。

    崔败看着林怜怜消失在天际，长眸斜，径直走向施了逆光诀的长生子。

    鱼初月见他这般走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略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怎就你个。”崔败停在长生子面前，淡声问道。

    “哈”长生子无比惊愕。

    崔败眸光微寒“不是让你看好她”

    长生子憋了下气，促狭地说道“放心，她安全着呢。”

    鱼初月呆呆地看着崔败，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好像真的看不见她。

    真是奇了。

    他能看穿长生子的逆光诀，却看不穿她的

    她悄悄凑近了些，踮起脚，把脑袋探到他的肩膀旁边，偏着头，近距离欣赏他那张好看到犯规的脸。

    刚刚结束战斗的他，身上竹叶清香味稍微浓郁了些，体温透过白袍若有若无地散出来。

    崔败神色微微动。

    “你先去平阳城。”他对长生子说道，“替我探查四周。”

    “好。”

    鱼初月感觉到阵袖风往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横扫了几下。

    长生子的声音飘出来“咦，人呢”

    所以长生子也看不见她

    崔败举起剑鞘，抵住了那股袖风“去。”

    “哦”长生子拖出长长的尾调，“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片刻之后，崔败负起手，径自往前踱了几步。

    鱼初月赶紧追上去“大”

    他忽然转身。

    她来不及停下，鼻子撞上了他的胸膛。

    硬硬的身体，散发出男人独特的味道和体温。

    鱼初月心惊，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被他随手摁在了怀里。

    “逮到你了。”他冷冷笑，“想杀我，还缺点火候。”

    “大师兄是我”鱼初月赶紧表明身份。

    “扮作小师妹啊”他眯起眼睛，唇角微勾，清冷的面庞上渗出丝阴恻恻的坏意。

    大手胡乱摸了几下，从她侧颈到耳畔，然后抚住了她的脸蛋。

    鱼初月觉得他这副动作神态，好像是要拧掉她的脑袋。

    她赶紧说道“大师兄，真是我，我和圣人起来的圣人教了我逆光诀。”

    他嘲讽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寻到了她的下巴，轻轻掐住。

    他凑近了些，眯着眼“说，谁派你来的”

    鱼初月愣愣地看着他，被他这通王拳打得整个人有些发懵。

    他的神情实在是认真，而且崔败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啊

    “是我啊，”她委屈地说道，“鱼初月。”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另外只手，在她的脑袋上胡乱地摸了几下。

    然后绕到脑后扣住。

    俊美无比的脸庞缓缓接近。

    “哦你证明下。”呼吸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忽然有些心头发虚“怎么证明”

    发软的声音令他心情大好。

    他仍旧凉凉地笑着“做点只有你我知道的事情来证明。”

    他看不见她，便胡乱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挨得近，几次都擦到了彼此的鼻尖。

    她闷了会儿，声音委委屈屈地飘出来“不要了吧，好痛的。”

    他轻笑出声，胸膛震，整个人重重贴上前，玉般的齿忽然便衔住了她的嘴唇。

    “确认下。”他含糊地说着，扣住她的后脑，胡乱地吞吃面前看不见的娇嫩花朵。

    她惊得停止了呼吸，脑海片纷乱，半晌缓不过气。

    远处，城门已缓缓打开，凡界守军正从城出来，准备清理战场。

    脚下，尽是妖兽的残肢和血泊，腥味刺鼻。

    环境着实是糟糕。

    辗转间歇，她的抗议声断续地飘出来“大师兄你欺负人”

    于是他把她欺负得更狠。

    他看不见她，感觉十分新奇有趣。

    怀仿佛搂着团香香甜甜柔柔软软的空气，这让他更加肆无忌惮，狂风暴雨地吻，如同掩耳盗铃。

    她的躲避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她逐渐喘不上气，脚下软，被他拦腰勾在了怀里。

    他胸腔微震，发出低低的闷笑，放过了她。

    “真的是小骗子师妹啊。”他挑着眉，抓着她的肩，把她推开了少许。

    他躬下腰来，额头碰着她的额头，很无辜地说道“为何不撤了逆光诀，非要逼我这样验明正身你故意的吧”

    鱼初月“”这恶人先告状，真是长见识了

    她的身体隐隐有点颤抖。

    她有些搞不明白，她和他明明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他这样对待她，她竟然点也不反感。

    心跳得很厉害，脸颊也在呼呼发热。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是她自己先挑出来的。

    鱼初月这般想着，便想要撤了逆光诀，好好与他谈谈。

    谁知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鱼初月“我好像撤不掉。”

    崔败笑出了声。

    “无事。”他把她的小肩膀捉得更紧，“我会护着你。出发。”

    他心安理得地抱着她御剑而起。

    他贴在她身后，双手环住她，是强势的庇护的姿态。

    鱼初月有点淡淡的不自在，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绷着身体，像把剑样，直通通地杵在他身前。

    “大师兄，我有点乱。”

    “有什么好乱。”他道，“我说了，你是我的。”

    鱼初月呼吸都停了“大师兄，你这样我更乱了。”

    他轻笑出声，手掌往上掠，抚住她的脸庞。

    鱼初月“”等等，他是不是擦到了什么不该乱碰的东西

    他将她的脸扳向他，偏过头来，呼吸沉沉落在她的脸上，“我不是你的羁绊么怎又不爱惜自己了小骗子。”

    鱼初月委屈极了“我哪里不爱惜自己”

    他凉凉笑“今日能把身体弄丢，明日是不是要丢了魂，后日，命也不要了”

    鱼初月“”

    她十分怀疑他是在胡乱找借口吃她，因为他的肢体语言非常清晰明确地向她表明了这点。

    “大师兄”她犹豫了会儿，决定单刀直入，“你是在，向我求爱么”

    这回，轮到崔败身体僵直，呼吸凝滞了。

    半晌，他憋出两个字“没有。”

    “哦。”鱼初月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离她稍稍远了些。

    片沉默之，平阳城，到了。

    崔败落入城。

    只见此地已聚齐了其余十二名天极宗弟子，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崔败不动声色，广袖之探过只手，寻到了鱼初月的小手，将它整只攥在掌心。

    “怕你丢了。”他冷冷淡淡地低声说道。

    她侧眸看他，见他面无表情，眉眼清冷，通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实在是叫人难以想象，这样个人，会那般狂风骤雨地亲吻她。

    此刻还紧紧攥着她的手。

    他牵着看不见的她，大步走向人群。

    “大师兄”十二名弟子齐齐施礼。

    “情况如何”崔败问道。

    “万妖袭城，竟是妖物的声东击西之计，妖族主力，已潜入仙域，偷袭洛星门”名男弟子上前禀道。

    “洛星门。”崔败眯了眯眼。

    那袁绛雪、稽白旦二人正是洛星门的长老，这二人既然与邪佛戎业祸有勾结，想必整个洛星门都不会干净。

    这次妖域入侵，恐怕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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