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加行抓起鱼初月的手, 放到唇边。
鱼初月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此刻根本回不过神来。
崔败寒眸微眯,正要动作,目光忽然一顿, 落在了鱼初月的手背上。
只见原本白皙柔嫩的肌肤上,不知何时漫起了一整片赤红的溃斑。
刺破毒囊的时候, 沾到蝎毒了。
殷加行动作利索, 将一小簇嚼烂的草药吐在了鱼初月受伤之处, 然后用拇指重重抹开。他的力气很大, 鱼初月觉得手背都快被他搓掉了一层皮。
火辣的痛觉弥漫开时, 丝丝沁入骨髓的凉意也随之渗开, 草药涂过之处, 赤红一片的皮肤很快就开始消肿了。
殷加行冷冷一笑“就知道你没本事全身而退, 早预备着给你解毒。”
“谢谢”鱼初月看着卖力动作的殷加行,半晌,补了一句, “你懂的真多。”
殷加行一顿,松开了她的手, 道,“可以洗掉了。”
他眯起长长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瞥她一下, 补充道“赶紧洗, 有我口水, 脏。”
鱼初月“”
他这么一说, 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我没嫌弃。”她道,“我们村里孩子不太讲究这些,从前伤了,家中的狗子还老爱舔我伤口呢,打也打不走。”
殷加行“你把我当狗”
“没有没有。”鱼初月道,“我的狗已经死了,被人害死的。整个山村,只有我的狗当场给自己报了仇。”
“嗤,”殷加行很不屑地冷笑道,“世道便是这样,弱肉强食。弱,就是原罪,就是该死,不存在什么谁害了谁。别以为藏起来苟活就能平安到死”
鱼初月微微皱眉,不认同地看向他“可他们从来没有招谁惹谁,原不该有那场祸事。”
殷加行勾起了唇角“天行城也不曾招惹沙妖重千尺,你说我该怪谁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懂不懂别抱那些天真的幻想,弱者,死了是活该,没人同情的”
“算了,反正我的仇家已经死了。”鱼初月轻轻吐了口气。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殷加行轻慢不屑的态度以及他说出的话,很轻易就击中了她的心防,引出些戾气。
她回头去看崔败,见他微眯着眼,平平静静地打量殷加行,唇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像是斗鸡即将呲毛扑向对手之前的预备姿态。
殷加行从腰间摘下一只水囊,递给鱼初月。
“洗洗吧,否则有人忍不住想割我舌头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鱼初月一边冲刷伤处,一边正色解释“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殷加行冷嗤一声“你不懂男人。”
“是。”崔败扯起唇角,淡淡一笑,“我是这样的人,所以,离她远些。”
殷加行嘴角抽了下,从鱼初月手中夺过水囊,带头走向一旁。
“放心吧”他干脆利落地冷笑道,“我瞎了眼,失了身,和你这种仙人,没得比。没必要纡尊降贵吃我的醋,真没必要我有什么,不过一张好面皮罢了,在这世道,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语声嘲讽,背影说不出地落寞。
刚走出两步,他忽然定住,极慢极慢地竖起一只手,示意身后的鱼初月和崔败不要动。
鱼初月抬头一看,只见殷加行的脊背已整个僵硬了,指尖微有一点颤。
她把视线从他头顶掠出去,看清眼前之物,不禁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之间险些吓得魇住。
只见面前悄无声息地移来了一座遮天蔽日的暗绿色山峦,一滴牛犊大小的晶亮涎液自半空坠下,啪一声爆在了殷加行前方,腥风扑面,光被彻底遮挡。
这是一只体型惊人的巨蛇妖。
“跑”殷加行回转身,独眼中瞳仁缩成了针尖大小,拖着半瘸不瘸的腿,踉跄冲向鱼初月与崔败的方向。
他摆明了一个意思先跑过这两个再说。
便见那暗绿的山峦睁开了一只带着竖瞳的蛇眼,巨口上下一撕,侧着头,如泰山摧顶一般,斜斜地衔下来,带起了暗沉的音爆之声。
腥风如海啸一般,当头罩下
无处可逃
崔败眸光冷凝。
就在那蛇口扫到面前之时,虚空之中忽然荡起一整面波纹。
毫无防备的蛇妖一口栽了上去,像是撞在透明却坚硬至极的冰面上一般,蛇口、蛇舌啪一下就扁在了半空。
“这是”鱼初月愣愣地望着面前看不见的虚空屏障。
下一刻,那虚空波纹如网一般,兜住巨型妖蛇,顷刻便把它绞成了一地碎肉。
“诶刚才谁说的那句话,我可就不同意了。”半空传来一道神念,覆住大半绿洲,“谁说脸不是好东西,要不是你生得好看,我还懒得救你”
鱼初月心头一喜“是长生子圣人他来接我们了”
眼前的景象像是烈日下蒸腾扭曲的空气一般,轻微地晃了晃。
白发青年大步踏出来,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定在了殷加行身上“呵,果真是好面皮。”
长生子踏前一步,毫无礼貌地摘下殷加行蒙眼的黑布,用两根手指拨开他的眼皮,凑近看了看。
“啧,真狠啊。这个没得治了。”
他把黑布罩了回去。
“你是圣人”殷加行独目灼灼,毫不迟疑便跪了下去,冲着长生子砰砰砰地磕起响头,口中高喊,“求圣人出手,灭杀沙妖重千尺求圣人出手,灭杀沙妖重千尺”
直到现在,殷加行也不知道重千尺已经死在了崔败的手上。
崔败看这小子不顺眼,根本不屑去提这件事情。鱼初月更不可能去说,因为以殷加行这倔强别扭的性格,说出来他必定不信,还要怀疑崔败是不是想要挟恩图报什么的没必要让崔败平白受这等折辱。
长生子没答应,殷加行便一边磕头一边大喊,好像不把自己磕死绝不罢休。
“求圣人出手,灭杀沙妖重千尺”
鱼初月在一旁听着,都替他脑袋疼。
“沙妖重千尺”长生子淡声道,“没得杀没得杀。”
殷加行抬起头来,独目中怒火暴涌“仙门中人不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已经死喽”长生子面露遗憾,“连妖丹都被取走了。”
殷加行有些回不过神“死、死了”
“是呀,死喽”长生子认真地说道。
殷加行惨然一笑“哈,哈哈死了吗它的死,居然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这么死了真是没意思极了。”
他爬起来,疲惫地挥了挥手,拖着一条瘸腿,茫然地向丛林走去。
没走几步,身体像一根枯树干般,直通通地倒下去。
铲飞了小小一搓土。
长生子呲了下嘴,满脸牙疼地转开了脸,望向崔败“哟,受伤啦你可真行,独力击杀了一只大乘妖兽厉害了厉害了”
崔败淡淡地望着他。
长生子白眉微微一挑,意味深长“真有师尊的风范呀”
“少废话。回宗。”崔败冷声道。
“好好好,”长生子指了指倒在一旁的殷加行,“这个小情敌,一并带走不”
崔败眯了眼“我击杀的妖兽,不是一只,是两只。还有一只雪狐妖。”
长生子愣愣地张大了嘴巴“不、不会是那一只吧雪娘”
“正是。”崔败笑容温和。
“你杀她干嘛呀”长生子捶胸顿足,“我还等着寻个机会,叫玉华看看,我对雪娘根本没有半点念想这下可好,你杀了雪娘,我有嘴都讲不清了,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崔败眸光一动“出现在洛星门的那个人是不是玉华子”
“应该不是吧”长生子的眼神略有一点心虚,“没现身,气息也锁不住。总归是那三人其中一个,应该不是玉华也许大概毕竟,为了雪娘那事儿,她都数千年没理过我了”
鱼初月叹了口气“圣人啊,都数千年了,你还记得那狐妖的名字,这还不是念念不忘你叫玉华子圣人如何信你换我,我也信不过啊。”
长生子重重一噎“你个黄毛小丫头,大人感情的事,你懂个屁,你你你休要胡言乱语。玉华不理我,与我记不记得雪娘名字有什么关系”
鱼初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圣人,你不会傻乎乎跑到玉华圣人面前去,一个劲儿提那什么雪娘的名字吧”
长生子脖子不自觉地一缩,把脑袋扭到了一旁。
鱼初月“圣人你这是自寻死路活该单身”
长生子“我不跟你说”
一炷香之后,长生子捉来一只大鹏妖,驼了昏迷的殷加行,重伤的崔败以及讨人厌的鱼初月,展翅飞起。
“他怎么晕了”鱼初月指着殷加行问道。
“内伤太重。”长生子用看一只破麻袋的眼神瞟了殷加行一眼,“伤上加伤,很能折腾,不是个省心的。”
鱼初月深以为然。
殷加行这个人,确实省不了心。
鹏妖载着鱼初月等人飞往天极宗。
这只可怜的大鹏妖修为在化神初,载着四个人飞行倒是不费什么力气,就是进入仙域之后,底下时不时就会有道道剑光激射而来,长生子爱玩,并不出手帮它拦截,只抚掌大笑,看它狼狈地穿梭在刀光剑影中。
大鹏左冲右突,上有狼下有虎,一张鸟脸又恐惧又委屈。
三日之后,四座云遮雾绕的大山出现在视野中。
天极宗,到了。
长生子径直把鹏妖带回了长生峰,关到他洞府外的鸡笼里。
昏迷的殷加行也被留在了鹏妖的翅膀上。
鹏妖“”
白发圣人很严肃地偏头指了指“不许动这个人,也不许吃我的鸡,否则我回来便吃你。”
鹏妖“”明明是这群凶残的山鸡在啄它的脚丫子。
鱼初月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大肥鸡,愣了一会儿,问“圣人,这不会是你特意准备的食材吧待我用逆光诀偷学木涯居的叫花鸡之后,做给你吃”
长生子猛然回头,躬下了背,两只手放在下巴底下兴奋地搓,笑得无比谄媚“是的呢小鱼鱼我给你说,这些都是我从南疆顺回来的纯天然散养山鸡,肉质极嫩,还带着竹叶清香”
崔败“闭嘴,办正事。”
他负了手,大步流星顺着白玉石阶走向守护者之域。
鱼初月耸耸肩,冲着长生子嘿嘿一笑。
虽然她也没怎么把为老不尊的长生子当长辈,但人家好歹是个圣人,每次总是被崔败训得一愣一愣的,圣人不要面子的啊
二人跟上崔败,前往守护者之域。
崔败完全没有要低调行事的意思,很快,大师兄平安归来还带回了小师妹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极宗。
小师妹死而复生的消息,就像一枚石子扔进沸油锅里一样,把宗里的活人全炸了出来,纷纷拥到路两旁,围观大师兄与小师妹的生死秘事。
“小师妹”朱颜最是激动,不顾气氛诡异,冲出人群,跑到鱼初月面前,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无数圈,抓住她的肩膀,顺着胳膊一路往下撸,“你,没事”
鱼初月记得,自己死去的时候,这位素日稳重大气的朱师姐眼泛眼花,不信她会为了一个印清风自尽,是真正关心她。
“朱师姐,我没事。”鱼初月逮住了朱颜那双在她身上乱拍的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朱颜问。
鱼初月笑道“朱师姐且看着。”
很快,身着玄衣的师叔伯这一辈也聚了过来。
有长生子在,众人不敢交头接耳,只安安静静地跟在崔败身后,浩浩荡荡行向守护者之域。
鱼初月紧走几步,追上了崔败,压低了声音道“大师兄,万一界碑下面没能找到叛徒气息,那该如何是好”
瑶月当初确实用元血将叛圣气息封在了玉叶子上。但鱼初月取出玉叶子,扔在崔败洞府外时,玉叶子上却并没有任何气息。
按理说,那缕气息确实该是遗落在了界碑下面。
但凡事总有个万一。
崔败偏了偏头,低低道“没有,便当拜祭祖宗。”
鱼初月“”
接近守护者之域时,只见天边有祥云涌动,虚空之中,陆续踏出三个人。
一位面容方正,发髻高挽的道人最先停在长生子面前,施了一礼“长生师兄。”
长生子一派仙风道骨“濯日师弟。”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面容秀美、眉眼不耐的女子,她冷冷看了长生子一眼,拱了拱手,声音冷硬“见过。”
说罢,径自把脸转向另一边。
这位便是长生子从前的道侣,玉华子了。
再有一位,是位白白胖胖的道人,远远便已笑开了“长生师兄濯日师兄玉华师妹哎呀呀,今儿是什么风,把大伙吹得聚起来了呀”
鱼初月凝神去看。
这三位,便是除了长生子之外的另外三位圣人濯日子、纯虚子、玉华子。
所有门人齐齐施礼,声音整齐划一“见过圣人”
玉华子神色冷漠,远远站在一旁,并不凑上前来。
白胖的纯虚子最是活泼,三步并两步蹦到长生子面前,用肉墩墩的胳膊怼了怼长生子,问道“师兄这么大阵仗,是不是有人要倒大霉啦”
长生子白他一眼“就你机灵。仔细倒霉的是你”
“哎哟哟师兄怎么开口便咒我”纯虚子白胖的面皮登时便红了,“我倒霉了,有你们的好啊这宗里上上下下,吃的用的修炼的,哪样不是我们纯虚峰挣灵石买回来的我倒霉,全宗都过不好我跟你讲”
长生子“”
面孔方正的濯日子清了清嗓子,道“纯虚师弟别闹了。师兄定有要事。”
小胖子纯虚子很不爽地撇着嘴,走到玉华子旁边,和她一起不爽。
长生子揉了揉眉心,缓声道“当初师尊出事,因内鬼而起。”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众人只知道当初守护者之域出了问题,祖师爷为了天下太平,以身殒道,人剑合一镇住了神域。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件事便如神祇开天辟地然后牺牲了自己一样,都是传奇事迹,无法深究。
谁知此刻圣人竟说,祖师爷是被人害的
一石击起千层浪,上至其余三圣,下至最低阶的弟子,个个都震撼不已,下意识地和边上的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长生子不动声色,双手叠在身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半晌,他广袖一招,只见周遭波光晃动,一个巨大的隔离禁制凭空出现,将无关人等尽数挡在了外面。
禁制之内,只有四圣,以及崔败、鱼初月。
长生子缓缓说道“这个叛徒偷了我的玉叶子,将外来之人送进守护者之域,害死了师尊。他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料到,那外来之人留了心眼,将这叛徒一缕气息,偷偷封在了界碑下面。今日,只要掀开界碑,取出这缕气息,便知道背叛师尊者,究竟是何人。”
“不可能”一道清冷的女声突兀响起。
长生子双目一凝,望了过去。
只见方才一脸孤傲的玉华子偏过头来,目光满是难以置信。
她打扮得像个清心寡欲的道姑,长期不展愁眉,令眉心竖起了一个川字,唇边亦有两道向下的唇沟。此刻突兀开口,面容上那些不悦刻板的纹路齐齐动了起来,令她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一望便知道有问题。
“玉华”长生子呓语一般,“为何,不可能。”
白发丛中,一缕碧玉珠链无风自动,轻轻晃了一晃,长生子看起来虚弱了许多。
鱼初月下意识地靠近崔败,将他挡在身后。
崔败怔忪片刻,目光缓缓落在了鱼初月细细的后颈上。
她那头蓬松的乌发被她盘了起来,只留了几缕毛茸茸的碎发,拖着细细的发尾落在颈间,更衬得肤白似雪。
娇小玲珑的身躯,气势却是一往无前。
“小师妹,”崔败轻笑吐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大乘。”
鱼初月紧张地瞥了瞥他“大师兄,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玩笑”
“这有什么。”他懒声道,“什么事能有小师妹重要。”
鱼初月“”
一只大手摁住了她小小的肩,他将她拨到了身旁,用庇护的姿态,越过她半步。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
鱼初月瞳仁收缩,惊得屏住了呼吸,愕然望向他的脸。
只见他微眯着眼,唇角下沉少许,下颌扬起,整个人,就像一柄绝世宝剑,能够开天辟地的那一种。
没有什么可以拦得住他。没有什么是他守护不住。
她的小心脏再次不争气地蹦了蹦,眼眶也热了起来,胸口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大师兄”
“长生。”那一边,玉华子冷冷地看向长生子,“师尊是何等修为”
长生子的身影看着有些颓丧“圣人之上。”
玉华子勾唇一笑“那么,你说的那个外来之人,又是何等修为”
长生子目光投在她的脸上,仿佛提不起多少力气“瑶月,只是大乘。”
“所以,一个大乘凭什么害死师尊”玉华子的模样看着有些激昂,“大乘而已,便是你我,亦可轻松斩她于剑下。师尊凭什么被她害死”
“所以真的是你”长生子的语气轻飘飘的,风一吹就像是要散。
“我没说是我。”玉华子目光冰冷,把头转向一旁,神色极不自在。
长生子叹了口气,勾下头,理了理白发,道“那便开碑吧。”
鱼初月站在崔败身后,仔细观察这三位圣人的脸色。
不得不说,能看出有问题的,唯有一个玉华子。
她虽然绷着脸,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眸光晃动,飘到界碑边上,便像是避蛇蝎一样地挪走。
眸中有恼怒,有难以置信,也有一丝心虚。
长生子走到界碑手,双手抱住碑体,像拔萝卜一样,将它从地里拔了出来。
“一个小小的血脉禁制。”
众人望向坑中,见到一缕缕细小的红色丝线浮在那里。
“小鱼儿,血来。”长生子道。
鱼初月走上前去,习惯性地随手摸向腰间,没能摸出割草小弯刀。
她怔了怔,抬起手来,放到唇边咬破了无名指,挤出一粒血珠,递到长生子面前。
血珠融入禁制中。
很快,长生子便迫出了一缕头发丝粗细的晶莹灵气,用结界锁了,托在掌心。
“守护者之域的禁制,唯我们四人元血可以开启。来,都过来试一下,我看看这个将外人送进域中的叛徒,到底是谁”
濯日子一张方正的脸绷得更紧,他大步上前,指尖凝出一缕灵气,缓缓触碰长生子掌中的小结界。
毫无反应。
“纯虚师弟,过来。”长生子的白发无风自动,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不容抗拒的气势。
白白胖胖的纯虚子可怜巴巴地看了玉华子一眼,然后低下头,小步走到长生子面前,凝出本命灵气,触碰长生子掌中的小结界。
无事发生。
长生子的眸色更加复杂。
他望向玉华子。
玉华子双唇紧抿,半晌,冷笑一声,掷出一道灵气,击中了长生子掌中的结界。
结界应声而碎,界碑下提取出来的那一缕气息与玉华子的灵气完美融合。
是她。
玉华子高傲地昂着下巴。
“是,是我,是我故意把瑶月放进去的。但这能证明什么师尊绝对不是我害死的我没有对不住任何人瑶月不识好歹,三番五次,想尽办法妄图扰乱师尊道心,我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让她看看什么叫事不可为”
“是她自己找死,这能怨我”玉华子冷笑,“良言难劝该死鬼,是她一心求死,求死得死,与我何干。”
“可你害了师尊。”长生子缓缓吐出长气。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你是真恨不得我死。你说我害死师尊,谁能证明”玉华子惨笑着,眼角泛点泪花,“一个靠着男人和丹药堆砌出来的大乘而已。瑶月她何德何能,能对师尊造成半点伤害”
这话鱼初月是认同的。瑶月确实没本事伤害仙尊一根头发丝。
那个男人甚至连动都没动,只凝意成剑,一剑,便差点斩得瑶月魂飞魄散。
真正让他出事的,是他正在镇压的那道紫色的空间裂隙。
不过,当时若是没有系统捣乱的话,仙尊未必会死。
“好,”长生子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无意要害师尊。”
“本就是。”玉华子重重抿唇,“我只是想要让你倒霉而已。否则,我为何要用你的玉叶子师尊他”
她的声音忽然便哽咽了“师尊他已许久许久未出关,我就想让他出来走走,揍你一顿”
这话一说出来,另外三名圣人立刻唏嘘不已。
玉华子续道“师尊为人最是公正。他看一眼便知道,此事因你而起,要罚,便该罚你。长生子,我就是想看你倒霉而已”
她掩面而泣。
圣人只是修为远高于常人,他们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只不过见识太广,寻常的人与事,触动不了那千万年平静的心海。
此刻,对师尊的怀念和对长生子的怨怼交织在一起,令玉华子情绪动荡,流露出了几分真实性情。
“好。我信。”长生子道,“可是,事情败露之后,你为何让庄翼、印清风二人先后对鱼初月下手你为何要一错再错”
玉华子愕然抬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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