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圣人长生子恨不得和鱼初月拉个钩。
“你保证守口如瓶你发誓”
鱼初月认认真真地向长生子做了保证, 发誓自己绝对不向玉华子透露他与媚倾城约会的事情。
同时也向他保证, 她会替长生子看着崔败, 一定不让他到玉华子面前煽风点火。
长生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如释重负。
鱼初月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角。
保证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反正,玉华子圣人早该收到白凤清的消息了,哪还用得着别人去告状。
鱼初月弯了弯眼睛,苦口婆心地劝说长生子“圣人,不是我说您,既然这么心虚, 那就不要背着玉华子圣人做那些事情啊”
长生子立刻不答应了“我我我我做什么了我我行得正”
“嗤”鱼初月毫不留情地拆穿, “那您干嘛害怕您的道侣知道”
“我,我就是不想没事找事嘛, 玉华是个醋坛子”长生子嘀咕道, “没事她都能自个儿编出一堆事来瞎疑心”
他抱住了胳膊, 仰着脸快步踱到一边, 一副心虚又嘴硬的德性。
“那个,圣人, 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鱼初月露出一点迟疑之色。
“你说你说。”长生子很大度地转过身来, 冲着她扬了扬下巴。
鱼初月左右看看, 稍稍凑近了一些, 神秘兮兮道“我与大师兄寻到永乐公主府上, 发现那个公主生了个儿子”
长生子立刻抿了下唇角, 很鄙夷地皱起鼻子“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非我不嫁, 呸,都是虚情假意,外头的女人哪,说话就像放屁,根本信不得”
鱼初月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圣人难道你还指望人家公主一辈子给你守身如玉你这样对得起玉华圣人吗”
“我怎么了我我早就拒绝永乐了我明知道媚倾城假借她的身份来见我,我也没去找过永乐本人啊,我清清白白,我就是随口一说,说她说话不算话,我怎么了我”长生子瞪着眼睛,认认真真地辩解。
“那她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你激动个屁”鱼初月发现长生子这个人有种很奇异的魅力,总是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圣人身份,不自觉地冲着他大小声。
长生子噎了下,弱弱道“我没激动啊。”
鱼初月点点头,不跟他计较,继续说道“那个婴孩,白发白眉。”
长生子慢慢睁圆了眼睛。
鱼初月继续说道“永乐公主说,她因为思念你过度,感而受孕,那个婴孩是你的骨肉,身上还带着你的一缕气息。”
长生子白发丛中的耳尖渐渐发红,双手放到身前搓了搓,神色心虚又为难“感而有孕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但要真是白发白眉还有我的气息,那一定是真的了永乐真是我都说了我有道侣,她还这般痴心作甚这下,可如何是好啊,我怎么向玉华交待啊这”
鱼初月完全没兴趣告诉他实情了。一看这德性就知道,要不是她和崔败横插一脚的话,长生子还真能把魔胎带回来。
鱼初月冷笑“呵呵。您自己慢慢想。”
她负着手,准备回到崔败身边去。
鱼初月此刻只庆幸自己和玉华子圣人关系并不好如果是自己的朋友摊上了这样的道侣,那可不得替她气炸了肺
“等等等等”长生子急急唤住了她,“那孩子呢永乐带在身边养着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么带着孩子也不是回事啊。”
鱼初月转过一双死鱼眼,恹恹看着他“那圣人你待如何接回宗门来亲自教养么”
“那也不行,玉华会撕了我。”长生子为难得对手指,“我得抽个空过去看看再说”
“随你便。”鱼初月心中冷笑不止。
对长生子这样的人,单添把火是真不够,还得给他准备油锅,直接炸了。
长生子如今这情况,就和那些从小被揍到大的熊孩子差不离早就油了。熊孩子知道父母不会真伤害自己,无论怎么调皮,也就受点皮肉之苦而已。长生子也是一样,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折腾,玉华子也不会当真狠心要分手,顶多就是吵架冷战分居,反正早晚都会原谅。
这一点代价和任性妄为相比,实在是小到忽略不计。
都是惯的
鱼初月踩着一块微烫的黑石,轻飘飘地向着洞府方向跃出一大步,道“我要回去陪着大师兄了。”
和这拎不清的人没什么好说。
正要走,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浑厚正派的男声。
“小师妹请稍留步”
鱼初月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来的是白景龙。
他御着剑,一晃便到了近前,向长生子拱手见礼“圣人。”
长生子满心惦记着儿子的事,草草地嗯一声,自己便抱着胳膊踮到了一旁。
“小师妹,”白景龙面上带笑,转向鱼初月,“我听家姐说了大照国的事情,多亏小师妹机智,才救下了她的性命真是太感谢了我出生便失去父母,是家姐一手带大,她若出事,我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小师妹,你与大师兄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做的只管开口,白景龙万死不辞”
鱼初月微微一怔。白凤清是白景龙的姐姐
难怪都姓白,一个是龙一个是凤。
鱼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师兄不必如此,都是同门,应该的。”
她看了白景龙一眼,发现他变了许多。
从前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春风一样,很温和外放,让人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但这会儿,白景龙的气质却是内敛了许多,依旧温和,却不太好接近了,有种明显的距离感。
莫非是在无量天的时候,被她和崔败刺激到了
鱼初月心中暗暗噗噗发笑,脸上却装得一本正经。
“那个,小师妹”白景龙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问道,“不知你有没有听大师兄提及朱颜的下落”
“没有啊。”鱼初月摇了摇头。
“哦”白景龙勉强地笑了笑,神色担忧,“大师兄说她没事,可都这么多天了,仍不见她回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鱼初月“”
原来朱颜师姐还没有认他吗是该给他点教训
她暗笑着,默默在心中点头。
白景龙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不瞒小师妹,我都有些走火入魔了,竟能把大师兄认成朱颜我现在,根本不敢见大师兄。”
鱼初月很努力地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
“呵。”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鱼初月回头一看,便见谪仙般的崔败踏出了濯日子的洞府,携一身清风向她走来。
“把我认成朱颜”崔败走到白景龙面前。
白景龙吓得连退三步“大、大师兄、不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崔败面无表情,逼近一步“眼睛没用不如我帮你炼了。”
“没没没没”白景龙的模样当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大师兄。”鱼初月轻轻唤道。
就别这么欺负老实人了。
她含笑带嗔的模样令他心神微微一荡,长睫一合,眼神缓了下来。
他望向白景龙“你是白凤清带大的”
“是啊,”白景龙松了好大一口气,回道,“我出生之时,恰逢天火流星,整座镇子几乎全毁。幸好家姐没有抛下我,否则也没有今日的白景龙了。”
“嗯。”崔败点点头“你回洞府,朱颜即刻便回。”
白景龙双目放光,紧张又忐忑地搓着手去了。
崔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揽住鱼初月,足尖轻点,飘然掠回了长生峰。
老实的朱颜仍幻成崔败的模样,正在他的洞府中闭关打坐。
“大师兄,小师妹,你们终于回来了”朱颜撤去术法,微笑着起身。
鱼初月看着她,不禁想起了和她相似际遇的玉华子,心中轻轻一叹,暗道,希望白景龙师兄这回是真正想通了,日后不要再犯迷糊。
“白景龙若问你这些日子身在何处,你只闭口不言。”崔败面色冷肃。
朱颜心神一凛,身躯紧绷,正色道“是”
鱼初月“”
要不是她已经看穿了崔败的真面目的话,此刻一定像朱颜一样,以为在替崔败保守什么惊天绝密。
其实他就是蔫坏
恢复了身份的朱颜掠往玉华峰,去见久别的道侣。
玉华圣人喜素静,最烦花枝招展,于是整座玉华峰上的装饰都偏向青、灰二色,有些暮气沉沉。
朱颜和白景龙双修的洞府便是一间大气肃穆的灰石庭院,院中栽着一株老松树。
她刚靠近院子,便听见林怜怜的声音自院中传出来。
朱颜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默立在院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心跳渐渐加速,浑身血液流动也变快了。
白景龙对她的感情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她知道,他和别人的交往绝对不可能过界,但偏偏又时常踩在令她不舒服的那条线上。
那一日白景龙以为她出了事,表现出的极度不理智,难得地令她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她其实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来见他。
但听到林怜怜声音的霎那,一腔热血立刻凉了下来。
若他还像从前那般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从前没有鱼小师妹给她剖析那些事情,她只以为是自己心胸狭窄不够宽容。但如今,她心中已如明镜般澄澈,再想用老好人这样的借口来说服她,已是不可能。
她已经找到症结了。
正是自己的无限宽容,让对方根本不需要刻意与旁人保持距离。
每次遮遮掩掩的生气又和好,都是在拓展自己的底线,也在无意之间,将他推得离别人更近。
朱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谁都是跌跌撞撞地学着去爱一个人,自己不懂,白景龙也不懂。
造成今日的局面,有他拉不下脸来的原因,也有自己早些年故作宽容大度的原因。
想想初遇时,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根本不觉得任何女子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自信两个人之间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那时候有师妹找上门来,自己不是经常亲手将他推出去帮忙吗
再后来,日子久了,浓情淡了,心中思虑开始多了,从前没放在眼中的事情,渐渐都变成了沙子。
可笑那时还要端着,与他生气不肯明言,在他眼中慢慢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人
听说长生子圣人与玉华子圣人,当初也是三界艳羡的神仙眷侣呢,如今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就是前车之鉴。
若是不做任何改变的话,两位圣人的今日,便是自己与白景龙的明日。
幸好,自己已经醒悟了。
今日若是与白景龙分手,那么,此刻他对林怜怜的态度,便是最后那根致命的稻草,亦是雪崩之下的一片雪花。
朱颜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了下来。
忽然之间,无爱无恨。
就这么一闪念间,她已彻底想通了,只等院中那对关系普通的男女发出最后一击,彻底摧毁这段感情。
林怜怜开口了“白师兄,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你最近待我冷淡成了这样即便是宗内完全没有往来的师兄弟,也不曾这般如果是我错了,你告诉我啊,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不愿失去最好的白师兄若是因为朱师姐生气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向她解释的。”
林怜怜把分寸拿捏得极好,单听她的语气,当真是正经严肃得不得了,就像是在谈两峰之间的矛盾纠纷一般。
正是这样,让人拿不到什么错,所有心思和心机,都掩藏在正气凛然的语气和态度下面。若要质疑她,反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和小肚鸡肠。
朱颜知道,以白景龙那性子,必定又要好生解释一通,先是安抚林怜怜,再表示朱颜是大度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再然后所有的怨气都变成了无理取闹。
院中静默片刻。
白景龙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林师妹,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朱颜心中暗暗一哂,道,果然如此。
她抬起眼睛望着天空。眼中干干的,并不想哭,胸口情绪也不激烈。
“错的是我。”白景龙一本正经,“是我做得不好,让你误会我是什么最好的师兄,也让你误会你有资格和能力让朱颜为你生气。”
这话一出,墙内的林怜怜和墙外的朱颜齐齐怔住了。
他这是在说什么两个女人诡异地想到了一块儿。
“我,”白景龙语气依旧一刻一板,“对你,对秋然师妹,对秦师兄、廖师兄、大师兄、以及宗内每一位师弟师妹,都是一样的。你没有任何特殊,你和我的关系,只是最普通的师兄妹而已。女儿家的心思情绪,你该找师姐师妹诉说而不是我,我没有兴趣知道,而且对男子倾诉这个不合适,显得你很不自重。”
林怜怜震惊“是朱颜这么说的”
白景龙道“不要再把问题引到朱颜身上。这些,是我白景龙的肺腑之言,与旁人无关。在这世上,我愿意去了解的女子,唯有朱颜一个。我与朱颜的生活,也不劳旁人过问。”
“白师兄”林怜怜显然被一拳打懵了,半晌回不过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你并没有”
“那是最好。否则日后同门难做。”白景龙微笑,“林师妹该回去修炼了,短短几日,修为怎么又落下了。再这般毫无长进,也没必要浪费宗内资源了。”
林怜怜“”
真是要疯了
上次出门任务,为了搏崔败一个英雄救美,不惜冒着灵气紊乱倒冲的危险,与一只高阶妖兽正面硬拼了一记,从高空跌落,想要摔到崔败怀里,借机和他发生点暧昧。
谁知崔败根本不接自己,而是踹了一只乌贼妖过来给自己垫背,摔了满身腥臭墨汁和内脏,差点儿没把她整得走火入魔。
试问,谁经历了这种事,还静得下心来修炼啊
那不得想办法扳回一城么
谁知回宗之后,白景龙始终冷冷淡淡,今日好不容易将他堵个正着,却又说出这等令人难堪至极的话来
林怜怜快气疯了。
“哼,白师兄,你少自作多情了”她抿唇道,“我就只把你当师兄”
“知道了,师妹。”白景龙微笑送客。
林怜怜怒极而去。
半晌,白景龙的声音幽幽飘出来“大师兄说朱颜终于快要回来了,我该让她看到我在练剑,还是在打坐呢或者自己和自己下盘棋吧,叫她晓得,她不在我是多么无聊寂寞。”
洞府外,朱颜靠在大槐树背后,掩住唇,泪如雨下。
长生峰。
朱颜离去之后,崔败的洞府中便只剩下一对孤男寡女。
“大师兄,濯日子情况如何”她问。
崔败扬起宽袖,冰霜扫过整间寒冰大殿,冰榻、冰窗、冰饰,处处焕然一新。
寒风漫卷,整间大殿里连空气都尽数换了一遍。
“倒也不是嫌弃朱颜。”崔败淡然解释道,“只是防着被人动过手脚。”
鱼初月“”她分明感觉他就是嫌弃。不是嫌弃朱颜,而是他的东西,不容沾上旁人的痕迹。
他牵着鱼初月,坐到冰玉榻中。
“躺在那里的,是濯日子不假,走火入魔也不假。”
这个结果让鱼初月有些吃惊。
她一直觉得其中肯定还藏着什么内情。
幕后黑手,当真就这么走火入魔了
“所以,是那把拂尘剑被雾魔的魔息侵染造成的吗”她问。
崔败摇摇头“纯虚峰还未出结果。”
纯虚子主攻炼丹炼器,各峰的仙器灵器有九成九是出自那里,濯日子的本命拂尘剑出了问题,自然是送到纯虚峰去查验。
“那便只能等了。”鱼初月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按理说,此刻也算是尘埃落定,水落石出。
濯日子躺了,玉华子关了,魔胎之事也解决了,内忧外患全无。
但鱼初月总觉得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地。
“无事。”崔败摁了下她的脑袋,“该给你准备一件本命法宝了,喜欢什么可喜欢剑”
有了本命法宝,便可以学习御空之术。
鱼初月道“大师兄不必为我操心,我想等一件合眼缘的法宝,与它一道成长。”
修真者通常会在金丹期确定本命法宝,法宝之中,法器等级最低,法器之上是灵器,再上是仙器,仙器之上还有神器。
世间神器,仅有一把天极神剑。
仙器也是数目寥寥,大部分都是伴着主人一道成长起来的。像四圣的仙器,在它们的主人成圣之前,也只是灵器而已。
天极宗的弟子在晋级元婴之后,便可以到纯虚峰秘宝窟挑选一件法器,至于选到什么样品质的法器,端看各人的缘份造化。若是运气好,能和数目稀少的灵器看对眼的话,也算是一段佳话。
“嗯”崔败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小师妹看不上纯虚峰的东西。”
鱼初月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晋阶太快了,对宗门也没什么贡献,这样便去讨法宝,总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崔败瞥了瞥她,缓声道“小师妹。”
鱼初月一个激灵坐正“嗯”
他像狐狸一样眯了眯眼,笑道“是惦记着我答应为你炼制的法宝么是了,与你性命相连的本命法宝,你定只想要我亲手为你炼制。”
鱼初月“”
他不说她都差点儿忘了,上次他说过,要用沙妖重千尺的内丹替她炼一件普通法宝。无量天一战中,她把那枚内丹当作暗器袭击白雾非,已被砍碎了。
崔败淡定挑眉“你的心意,我明白。”
鱼初月“不是”
他不动声色凑近了些“小师妹惯会口是心非。”
鱼初月心脏怦地一跳。
他凑得更近,独特的竹叶清香伴着热息,落到她的脸颊上。
她手足无措。
她确实喜欢崔败,他每一接近,她就心慌气短。他亲吻她,她头晕目眩,脑海里会有烟火的炸响。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她非常非常思念他。
她喜欢他,但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要与他再进一步。
崔败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气息一收,轻如羽毛的吻沾了沾她的眉毛,然后缓缓移开了身体。
“唔,”他淡声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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