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榆挨个扒拉了一下地上摊着的东西,发现全是冲动消费,比如三四套不同材质的针具,还有各种花样的针具包,据说品质绝顶的茶叶,甚至还有酿酒的方子……
当然啦,前面那些都是他自己冲动消费,但后面的什么茶叶酒房子,不过是因为花满楼爱喝茶,陆小凤独独爱酒罢了。
因为是给他们准备的,所以他也丝毫没有后悔,只是发愁该怎么解释这些怎么来的。
观众们也有想到了这一点的,都在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让你浪,翻车了吧]
[正好搞个人设,告诉他们其实你是神仙,会芥子须弥]
[你的系统这么废吗,都不会储物]
[别人家的还会私吞呢2333333]
[瞎说什么大实话]
正好看到了系统那句的苏榆:……
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想法,然而苏榆刚刚起了个头就被系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抱歉,任务世界中系统不具备储物功能。但商店里应该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苏榆抹了一把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下单了个小锦囊,就好像一开始就想到了一样。
这么个小锦囊不过才一立方米的储物空间,还是系统商店里最便宜的那个,就这还几乎把苏榆掏空了。
但不得不说有这么个小东西确实方便了不少,塞在衣服里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苏榆终于开始处理那一堆药材了。
只见他手持一把银质小刀,手下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停顿。
那些药材或要切片或要榨汁,亦或是要碾成粉末,苏榆全都胸有成竹,不过一时半刻,一次的量全都处理妥当。
不是他不想全处理了,毕竟他有药箱在,再多也能保住药性不会流失。
但他在里面已经够久的了,花满楼倒是耐心,陆小凤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既然一次的量已经预备妥当,也就没必要让他们着急了。
把剩下的药材放入药箱,挑了个最不起眼的针具包,放入最温润的那套针具,又找出一条白色的缎带,深吸一口气之后,苏榆终于推开了门。
[我有些感动怎么回事……]
[我眼睛里进砖头了]
[他推开不止是一扇物理意义上的门,而是希望的门!是光明之门,是霍格沃茨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是]
[会说话就多说点!]
苏榆没有理会弹幕的插科打诨,径直走向花满楼。
陆小凤在看到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跳了起来,四条眉毛同时扬起,又不敢打扰明显处于特殊状态的苏榆,只好让开位置,好让苏榆尽情施展。
“我要开始了。”苏榆轻声道。
“我知道了。”花满楼坐在原地,眉目舒展,甚至苏榆看上去都要比他紧张不少。
[不愧是我老公!]
[前面的你在想桃子!]
[我尿黄,我先来]
[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
处理好的药材分成了三份,苏榆拿出一份交给陆小凤:“三碗水剪成一碗,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陆小凤巴不得做些什么,接了药立刻出去了,完全没有留下旁观——或者说监视——的意思。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苏榆可以称得上是来历不明了,能够相信苏榆已经是大不易,更别提完全不加戒备了。
但,那可是花满楼啊。
陆小凤信任花满楼,一如信任他自己。
苏榆又仔细地净了手,借此过程让自己平心静气。
这是他第一次在真人身上动手,更别提这个人还是花满楼,有些紧张也是难免的。
等他再次站到花满楼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屏蔽了外物——弹幕是出门之前就屏蔽了的,眼里只有“病者”了。
在他面前的是谁,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不管是谁,只有“病者”一个身份。
他的手很稳,每个医者的手都该是稳的,但他的手现在即便是陆小凤用上灵犀一指,也只能将他的手戳穿,而不能将它推动。
鑱针的针尖准确地浅刺在花满楼的眼周穴位上,快的仿佛一阵风吹过,他甚至完全没感受到疼痛。
这并不奇怪,若不是治疗狂躁、昏厥等症状要求刻意追求痛感的话,有些水平的大夫都不会让病人感到疼痛。
花满楼只觉得一阵酸胀从被刺的穴位涌出,沿着经脉汇入眼睛,眼睛登时便是一阵发热,然而不过片刻,这股热意就尽皆化作凉意化在了眼睛里。
刺眼周穴位要紧的就是一个稳字,这在苏榆手下并不比拿起一根笔难上多少,而后的步骤更是轻而易举。
白色的缎带裹满药糊糊,花满楼眼睛里那股凉意还没化尽,便被药带牢牢蒙住了眼睛。
最要紧的眼周穴位已经解决,剩下的穴位更是手到擒来,只见苏榆手下如风,不多时花满楼就被扎成了个刺猬。
但即使是刺猬,他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只要稍微看看弹幕里铺天盖地的“我可以”,就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怀疑。
等到陆小凤端着药回来的时候,苏榆正好取下最后一根针。
“药来了!”哪怕不看陆小凤的表情,从他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他现在实在是十分快乐的。
当然了,哪怕只看花满楼脸上更深的微笑,就知道这次,真的见到了希望。
所以哪怕现在再让他去抓九百九十九条泥鳅,或者连着翻九百九十九个跟头,他都是快乐的。
盯着花满楼喝下药之后,苏榆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紧绷着神经了。
“眼睛上敷的药每日更换一次,针灸需在每日阳气最盛的时候,用的药三天换一次方子,等上半个月自然可以视物。”苏榆认真叮嘱,然后又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
“不过什么?”陆小凤马上接上。
“不过即便可以视物,恐怕也不如寻常人能纤毫毕现,终究有些差距就是了。”苏榆总算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的眼睛是因为幼时那场大病所致的脉络堵塞,若是小时候就能消瘀去涩,自然能恢复的与常人无异。”
然而如今已过去这许多年,不说脉络越堵越紧,眼睛这么多年早就没有活性了。
苏榆的话没有说完,然而在场的都不是蠢人,自然是全都明白。
“我本以为要一辈子做个瞎子了,”花满楼笑着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满或怨怼,“如今知道我还能再看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哪怕只是能再见一些光,也是难得的恩赐了,难道我反而还要去埋怨吗?”花满楼脸上的神采,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不为之触动。
“我虽然看不到,但我还有健全的手脚,能自己照顾自己;有一些武艺,足够使我自保;我还能闻到花的香气,摸到柔软的花瓣,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我还有富足的家世,让我不用为了果腹奔波;有疼爱我的父母兄长,还有贴心的朋友。我岂不是已经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幸运了?”
“如果我还能稍微看到艳丽的花朵,看到亲人的容颜,看看四条眉毛陆小凤的四条眉毛,”花满楼脸上的表情,是文笔最好的书生也写不出来的平静柔和,“那我恐怕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妈妈他是天使吗!!]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好!!明明一切都是他该得的!]
[相似的身世,偏偏一个是阳光下的花神,一个是夜里的蝙蝠……]
[不是因为他幸运才满足,而是因为他满足所以才觉得自己幸运啊!]
[明明他那么满足的样子我却哭成狗]
[我妈问我大白天嚎什么嚎……]
屏幕上的投喂一波接着一波,大概意思都是“都给我崽崽拿去!我崽崽那么好,所有的好东西都要给崽崽!!”
苏榆呆在原地半晌,下意思把弹幕里的一句念出了声:“不是因为你幸运才满足的,是因为你满足所以才觉得自己幸运?”
花满楼笑出了声:“有什么区别呢?”
对啊,有什么区别呢?
但苏榆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情感,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宣泄。
所以当陆小凤把手搭在苏榆肩上的时候,苏榆整个人一激灵,气壮山河地喊出了一句——
“我想借钱!”
这下不止是花满楼了,陆小凤笑得可比花满楼夸张多了。
“你、你要借钱?你知道他们家有多大的家产吗?”陆小凤指着也忍不住笑出来的花满楼,“就江南这块地方,你骑上最快的马,跑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跑出他们家的地界。”
“现在我知道了,”苏榆完全不为所动,“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一个没有钱的小大夫。”
“可你治好了他的眼,就是给你半个花家,也不无可能。”陆小凤突然好奇了起来。
他一直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否则也不会惹上那么多麻烦。现在,他就实在想知道,这个少年难道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吗?
要知道,很多人不慕名利,只是因为还不够多而已。
若是到了花家这样的财富,只是提一句都会有人红了眼,更别提说要给他一半了。
还是说,因为不知道这份财富到底有多少,所以才不为所动?
苏榆莫名其妙地看了陆小凤一眼:“我又不是为了花家才帮的他,我治他的眼睛,只是因为他是花满楼而已。他帮了我,所以我要帮他。”
“我借钱,只是因为我想开一座医馆,一座让所有人都看的起病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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