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十几个大汉团团围住这样的经验,应该谁都不会太多。
苏榆站在原地,看着领头的大汉空洞洞的眼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显然刺激到了他,所以他脸上的三条刀疤也涨得通红,显得更加凶恶起来。
但这里还是花家,所以苏榆并没有任何的紧张情绪。
更何况……看着那人的眼睛,他已经明白了这人的来意。
果然,那人对着苏榆行了个大礼,那张凶狠的脸上哪怕涨的通红,也只有尊敬,没有一点的气恼。
“在下镇远镖局常漫天,此次前来是有事要求苏神医。”他仍然弯着身子行礼,好像对比他小上几轮的年轻人这么恭敬是天经地义的。
这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求人当然要有求人的态度。
这江湖中,当然是谁有本事谁就是大爷,哪怕他是个三岁小娃娃,要是你有求于他,你在他面前也是个孙子。
常漫天一招手,身后的十几个大汉齐刷刷打开一口箱子,每口箱子里都装着举世难寻的珍宝,现在这些该被藏进密室好好看守起来的珍宝,就这么大咧咧地被摆出来,而他的主人还在担心这份重礼会不会被拒绝。
他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江湖上若是有人能活到他这个岁数,已经能称得上一句“豪杰”了,更不要说他还是个镖师,遭遇危机的时刻本就比别人还要多。
这样的人,有几件这样的宝贝也是很寻常的事。
但这十几件举世难寻的珍宝,包括整个象牙雕成的白菜,“福禄寿”三色翡翠镶纯金底座的貔貅……在常漫天亲手捧出的卷轴面前也黯然失色。
“我听说苏神医喜欢这些书画,这是《兰亭序》的真迹。我是个粗人,也不懂这些,这些宝贝在我手里也是委屈,不知道苏神医看得上眼看不上眼。”常漫天捧着卷轴,身子还是不肯直起来。
苏榆倒吸一口冷气,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从开席之后就一直惊叹的弹幕此刻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似的,差点没把苏榆的大脑挤爆。
[你再说一遍什么东西???]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兰亭序?真迹?啊????]
[我还活着吗?]
[我已经紧急通知了导师……希望一会不要被骂]
[同上]
[加一]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苏榆稳住心神,哑着嗓子问。
常漫天看苏榆果然对这个有兴趣,自然喜不自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旁边一个壮汉当即把手里的箱子放下,小心翼翼地帮常漫天展开卷轴。
只见卷轴缓缓展开,通篇遒媚飘逸,字字精妙(注),上面印着不少印章,整篇文字字断而神凝,绵延不绝,实在是潇洒神丽。
传世的摹本数不胜数,最出名的当数“神龙本”,据传是前朝太/宗时期的冯承素临摹的。
但临摹的再精妙,又怎么能和原版相比?
那可是前朝太/宗皇帝宁可用“骗”的手法也要纳入收藏的绝世书法,甚至死后也要一同殉葬。
此刻宴席上已没有了声音。
任是谁在面对这样的宝贝的时候,都是忍不住屏气凝神的。
但弹幕里可没有这种担忧,如果能发语音,她们恐怕能喊破了嗓子。
[是真的!!]
[老师研究了一辈子的书画,最爱这副《兰亭集序》,刚刚一看眼泪就下来了]
[已截图]
[如果能送到现代该多好啊呜呜呜]
[害,能看到已经三生有幸了,我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那副]
[说得对!]
同一时间,某大型社交软件上面突然出现许多学术界知名大佬的感叹,时间相差不远,而且内容基本关于《兰亭序》真迹,许多媒体连看都没仔细看抢着先发表,直接断章取义说找到了《兰亭集序》的真迹,瞬间就把#兰亭序真迹#送上了热搜。
而真·在现场的苏榆还沉浸在震撼之中,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看着这副字,几乎要热泪盈眶。
要知道,这可是种花自唐朝以来就再也没有露过面的稀世珍宝,是书法界甚至整个文物界难言的遗憾。
在看过连摹本都如此精妙绝伦的书法之后,又怎么能控制住对真迹的追求呢?
但是……
他看着常漫天黑洞洞的眼睛,咬牙拒绝道:“还恕我不能接受。”
“若是这些不够,我哪里尚且还有些其他玩意儿……!”常漫天急道。
[为什么不要!!]
[答应他啊!快答应他!]
[他还没说要干什么,先把东西要了啊!]
【“富婆”投喂“小电视飞船”×1】
[快答应他!]
苏榆在心里解释道:“他来找我,必定是为了他的眼睛。可他的眼睛只能换眼。”
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明了了。
若是他答应医治,那必然会有一个人去牺牲自己的眼睛。
他甚至不敢把这个方法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不是人人都是花满楼。
所以他只能对常漫天解释道:“常大哥如此重礼,必然是有所求。但常大哥所求之事……在下恐怕无能为力。”
常漫天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连脸上的刀疤都显得可怜起来。
但他还是强撑着说:“既然送给苏神医,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苏榆看着都要不忍心起来:“其实……”但他还是反应过来,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这两个字没能逃过常漫天的耳朵,他脸上突然又焕发出了希望:“若是神医有什么需要,只要跟我常漫天说一声,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能给您弄来!”
他一个字都不提眼睛的事情,但苏榆却更加愧疚了起来。
苏榆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帮你,但此法实在是有伤天和。”
那就是有法子治!
常漫天心头涌上一阵狂喜,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几乎说不出来话。
但其他人并没有这种顾虑,花满楼眼睛随盲但眼睛并没有损害,而常漫天的一双眼睛全被绣花大盗刺瞎,若是这样也能救回来,那岂非是神仙手段!
常漫天当即跪下,苏榆没有武功,又如何能拉得动他?只好手足无措地看着常漫天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对天发誓道:“我常漫天在此立誓,若是神医能让我稍见光明,我常漫天为奴为仆,绝无二话!”
[唉,他也不容易……]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恐怕瞎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如果答应他,牺牲的是别人的眼睛啊!]
[别忘了时代背景,这时候人都不当人看,何况一双眼睛?]
[看酥鱼怎么决定吧]
[我们除了看着也没别的办法]
苏榆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花父本来在旁边看着,见到这样的状况立马过来劝和。
“副镖头何必如此?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不如先喝酒,等酒饱饭足之后再谈!”
常漫天也并不是为了逼迫苏榆——他交好还来不及,怎么会惹他不高兴?——所以一听这话,顺势站了起来:“说的是!是我孟浪了!来来来,先喝酒,喝!”
花满楼默默喝了杯酒。
陆小凤道:“怎么?”
花满楼道:“这样的麻烦,日后恐怕少不了了。”
陆小凤痛饮一杯酒:“有本事的人,总是少不了麻烦的。”
“你就是最麻烦的那个。”花满楼嘴上嫌弃。
“谁让我是本事最大的那个呢?”陆小凤得意洋洋。
酒阑席尽,尽欢而散。
花父带着家人回去歇息了,留下的只有苏榆、陆小凤、花满楼和常漫天。
常漫天还留了两个人,也是满身伤疤的好汉。
陆小凤的事情还不到说的时候,所以自然是常漫天的事情为先。
“不知有何有伤天和之处,让神医如此束手束脚?”常漫天率先开口。
花满楼和陆小凤已经猜到了什么办法,但他们并没有说话。
他自然可以拒绝,但他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失明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所以他才说不出话去阻拦。
花满楼永远都能去理解别人的难处,并且他从来不会按照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这是他最大的好处。
所以说花满楼是个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圣人。
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的。
“……”苏榆沉默。
除了沉默,他又能说什么呢?
但常漫天的神色,让人看了无法不如可怜他。
对这样的人来说,别人的可怜是最可怕的东西。
所以他才这样想着不做一个瞎子。
他脸上的神采渐渐灭了下去,但他还是要说:“我护镖三十多年,所有的身家财产都在这里了。若是能有你喜欢的,也就不枉我舍着老脸去求朋友了。”
他这样的人,当然有很多朋友的。
但这些宝贝的财产,却是他全部身家也抵押不起的。
他确实有一些很好的朋友。
也确实打动了苏榆。
“你发誓,今日听到的话,绝不可入下一个人的耳朵!”苏榆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说了下去,“若有别人知晓……”
“我常漫天在此立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我常漫天便割了这条舌头!”
苏榆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变得平静无波:“若是你能找到心甘情愿把眼睛给你的人,才再来找我吧。”
[害,如果要眼睛为什么不去东瀛找黑死牟呢?他头上六双眼睛呢用一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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