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不能”
两道意思相反的声音同时响起。
团子看看祖祖, 又看看爸爸, 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全是大大的问号。
咦, 祖祖说能，爸爸说不能, 那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呀
顾老头不高兴了“大孙子，你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顾时深一脸严肃“爷爷，弹弓不是充气小锤, 不能随便给檬檬。”
他说着，指着团子手里的弹弓, 低声和她商量“这个玩具容易打伤人，爸爸要没收，你同意吗”
小团子向来很乖, 也最听爸爸的话。
但这回，她犹豫了。
小团子睨了眼不远处的顾聿尊, 小指头扒拉着弹弓皮筋, 很小声地说“爸爸，檬檬保证不打其他人, 只打大坏蛋哦。”
黑沉的眼瞳里，芒光明明灭灭沉浮不定, 小团子还这么小, 就总是想着保护他, 这让顾时深心头既是感动又觉得难堪。
作为爸爸, 分明该是他来保护团子, 然而他不仅做的不好, 还反过来让团子操心。
顾时深认为自己很失职，浓烈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檬檬，”他嗓音喑哑，双手握着团子的小肩膀，“爸爸很开心，你能保护爸爸，但是你还小，爸爸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和大人的事，你能让爸爸自己来解决吗”
小团子噘着小嘴，不乐意地把弹弓交到爸爸手上“那那爸爸不要被欺负了哦。”
她很发愁地看着爸爸，爸爸看着就没大坏蛋男主角长得壮，打架会打不过的。
顾时深压根就不知道团子的心思，他收了弹弓，揉了把团子头发“没事的，你不是常说爸爸最厉害吗”
小团子点了点小脑袋，又黑又圆的眼珠子一转，啪叽一滚黏祖祖大腿上，还仰起小脑袋，软糯糯地望着祖祖。
顾老头白眉一挑，小乖这是要干什么
小团子咧嘴笑起来，奶音甜腻齁人“祖祖，要抱抱呀。”
她朝顾老头伸出小胳膊，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樱花一样粉的小嘴还软软地噘着要抱抱，就问谁能顶得住
反正顾老头是顶不住的，他不顾骨质疏松的老腰，一把将团子抱起来。
小团子圈住祖祖脖子，凑过去背着爸爸，很小声的跟祖祖嘀咕“祖祖也是大人，祖祖能帮檬檬打坏蛋吗”
顾时深无奈揉眉心“檬檬，我听到了。”
小团子慌忙捂住小嘴巴，躲到祖祖怀里，不敢看爸爸。
哼，爸爸不乖，偷听她和祖祖说悄悄话
小团子以为自己说的是悄悄话，其实那小奶音再小，顾时深离得近也是能听到的。
顾老头嘿嘿笑两声，拍了拍团子后背“小乖放心，你说打谁，祖祖就帮你打谁。”
他说完这话，还朝顾时深哼了哼。
他就要惯着宠着小乖，你大孙子也得靠边站。
顾老头抱着团子上台阶，正要进门，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上下打量齐敏珠和六岁的浩浩。
“这谁咱顾家有这号人”顾老头问顾盛华。
顾盛华站得远远的解释“爸，她叫齐敏珠，是齐缪的妹子，这不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就过来陪陪齐缪，所以住在咱们家。”
顾老头表情冷了，他问团子“这小混蛋扯你头发的”
小团子点点头“祖祖，檬檬用小锤锤打他了。”
“打得好”顾老头大加赞赏，当着众人的面，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偏心小乖，谁又能怎么样
他嘲讽不顺眼的儿子“死猫烂耗子的东西也往家里收，你也不怕家里臭给我赶出去。”
齐缪脸色难看，这指桑骂槐的，不就是说她也是烂耗子之流
她嫁进顾家这么多年，儿子也都二十五六了，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啊。
“爸，她是我娘家亲妹子，在家里住几天也不行了”齐缪不忿开口。
顾老头斜她一眼“那你也一块搬出去。”
说完这话，他才不管齐缪如何，直接带着团子进了屋，转头还让人把大孙子轮椅一起抬进来。
齐缪气的浑身发抖，转头拉着顾盛华手，委屈的红了眼“盛华，你看看你爸他”
顾盛华甩开她的手，只给顾聿尊丢下一句“听你爷爷的，跟你妈一起处理好。”
齐缪咬牙，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
顾聿尊揉了揉被打的肩，侧脸冷漠又无情“妈，爷爷回来的这段时间，不要惹他生气，小姨确实也住的够久了，现在就送她回去。”
连儿子也这样说，齐缪知道，她是必须要把齐敏珠送走了。
齐敏珠大惊失色，在顾家她和儿子能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想要什么奢侈品，只用跟大姐说一声就有，要是离开了，哪里还有这种好日子过
“大姐，他们顾家这是看不起你娘家人，你得硬气，不然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齐敏珠嘴皮子一翻，就开始挑拨齐缪。
齐缪充耳不闻，她拉着齐敏珠往外走“敏珠，我给你十万，你先回去，等过段时间你再来陪我。”
齐敏珠知晓事无可转圜，不禁后悔招惹了顾时深，她又气儿子手贱，非要去拽小团子的头发，平白惹出这么多事。
“都是你手贱，你扯别人的头发干什么”她拽住浩浩，气的几巴掌就抽在小孩儿屁股上，心头的怒气发泄不出，又抬手去扯浩浩的短头发，“我叫你扯，我叫你再扯。”
浩浩上下吃痛，哭着转头，一口就咬在齐敏珠手上。
这母子两人，还没出顾家大门，就又闹了起来。
小团子被顾老头抱进门，身后还跟着骑士。
欧式水晶吊灯的饭厅里，镀金的长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顾老头直接住主位，他把小团子放在左手边第一位，顾时深进来，坐到他右手边。
等顾盛华进门，他顿了顿，选了个稍微远的位置坐下。
分明今天他才是寿星，结果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到角落里，说来也是心酸得很。
小团子不认识其他人，她就挨着祖祖，伸着小肉手去逗蹲她身边的骑士。
顾老头看团子喜欢黑背，笑眯眯地说“小乖，要不要把骑士接回家去养啊”
小团子眼睛布灵亮起来，她望着祖祖和爸爸“可以吗檬檬可以养骑士吗”
顾老头摸着胡子点头“可以的，反正它也只认你爸爸当主人。”
本来顾时深之前就考虑过，要不要把骑士接到他身边。
现在看团子这么喜欢骑士，他也就能放心的把骑士带走。
“檬檬，你要养骑士的话，就要每天喂它，给它洗澡，还要带它出门溜圈。”顾时深希望团子能在骑士身上，找到责任心。
小团子举高手手，像在幼儿园回答老师问题一样，很乖地回答“檬檬可以哦”
顾老头趁机捏了把小团子小手背上的肉窝窝“那行，祖祖做主，把骑士给你了。”
小团子欢呼一声，双手撸着骑士毛耳朵，欢快地说“骑士，檬檬会把你养得壮壮的肥肥的。”
顾时深莞尔“骑士不能太肥，太肥会生病的。”
骑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它朝团子“汪”了声。
小团子沮丧了一小下，不过还是骑士的健康更重要“好的吧，那就壮壮的。”
这几句话的时间，所有顾家人都入坐了，抬眼看去，竟有一二十号人。
一众顾家人，除了顾盛华一家是顾老头亲生的，其他都是堂亲关系，有人在顾氏任职，也有人在外头上班，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有点顾氏的股份，每年可以吃分红。
顾老头率先动筷“吃吧。”
等他夹了菜，其他人才陆续开动。
整条长桌上，原本是没有任何声音的，顾家人已经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但忽然，糯糯的小奶音响了起来
“鸡腿腿爸爸一块，祖祖一块，檬檬一块，”小团子夹了三块卤鸡小腿，她想了一下，又夹了第四块，“骑士一块。”
然后，就见小团子抓着筷子，笨拙地夹起鸡腿，要送到最近的祖祖碗里。
在家里，小团子已经习惯了每顿都分菜菜给爸爸，不然爸爸就吃少少的，肚肚会饿的。
后来祖祖来了，祖祖抢过团子小碗里的菜菜，团子就记住了，祖祖也是要分菜菜的。
现在还多了骑士，团子是公平的小团子，每个人都有菜菜吃的。
饭桌上有人轻声讥诮道“真没教养，顾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不知道。”
小团子没懂这个话，她站起来踩椅子上，拖过祖祖的碗，很艰难的鸡腿腿夹了过去。
“祖祖，吃鸡腿腿。”小团子把碗往祖祖面前推了推，刚准备分给爸爸，就见祖祖表情沉沉的。
小团子手脚无措，祖祖嫌一块鸡腿腿少
那那她把自己的也分给祖祖。
小团子一脸肉疼，还馋地吞了吞口水“祖祖，檬檬的鸡腿腿也给你，不要生气。”
然而，顾老头表情更不好看了。
小团子捧着小碗，无助又可怜“祖祖，这是爸爸和骑士的，你不能再要了，檬檬的已经给你了。”
饭厅里的顾家人都没谁在吃了，不约而同停下筷子，想看顾老头要怎么训斥这个坏规矩的小团子。
齐缪更是幸灾乐祸，这从前养在外头，半路才找回来的崽儿，就是没规矩，终于惹老头子生气了吧
要是因为女儿挨训，顾时深就跟老头子关系闹崩了最好。
顾时深正想叫檬檬到身边来，就听顾老头冷笑了声。
“刚谁说没教养的”他目光锐利如电，刺的每个顾家人如坐针毡，“一个个不看看多大年纪了，还没个四岁的孩子有孝心，小乖给我分鸡腿怎么了是我老头子不配吃还是她夹不得了”
齐缪目瞪口呆，不是，这发展怎么不对啊
难道不是该狠狠的训斥坏规矩的小团子，然后顾时深护女心切，和老头子吵起来么
顾老头安抚地摸了摸团子小脑袋“小乖有孝心，祖祖这块鸡腿不吃，你吃两块。”
小团子连忙从祖祖碗里夹回自己的那块，摆着小手说“祖祖也要吃的。”
顾老头喜笑颜开，又瞪了眼不省心的一众，开心地吃小乖分的鸡腿。
香，他家小乖分的鸡腿就是好吃
其他顾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端起碗又闷头继续吃。
齐缪咬着筷头，百思不得其解，从前她是亲眼看顾老头训斥饭桌上说话的晚辈，怎么到小团子这就不一样
她试探着轻撞了一下身边的儿子，低声道“聿尊，你帮妈夹一下那个红油”
“闭嘴”
齐缪话还没说完，顾老头一拍桌子，表情严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给狗吃了”
齐缪面色青青白白，变幻莫测，难看至极。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一桌子的顾家人都要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唯独小团子不用守规矩
这明晃晃的双标，气的齐缪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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