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满面菜色的同事们告别之后,陈河立刻就找了间银行把刚到手的红包存起来。

    他数了一下, 一共一万零五百, 于是趁没人注意,在莱因哈特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莱因哈特“怎么”

    陈河喜滋滋道“这个婚结的真是太好了, 我以前送的那些份子钱总算是全收回来了”

    莱因哈特走到阳光下, 意味不明地看着又拿起银行卡亲了一口的陈河“所以说你和我结婚只是为了钱”

    陈河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求生欲, 他正色“话不能这么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是爱情的基础, 没钱拿什么谈恋爱”

    莱因哈特顺口道“行吧。”

    陈河本以为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 谁知两人坐了辆网约车赶往陈河公寓的时候, 莱因哈特扭过头认真地对陈河道“我仔细想了想, 觉得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既然物质是爱情的基础,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睡桥洞和马路牙子,伴着烧烤的香味入睡,再在城管的大喇叭中醒来”

    “这是不是说明你之前不爱我就是为了拿我赚钱”

    陈河“”

    这个角度, 清奇。

    莱因哈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点儿激动,光脑的扬声器一不小心打开了, 联邦通用语被翻译成华国话, 字正腔圆地回荡在网约车狭小的车厢内。

    司机趁着堵车,隐蔽地扭过头瞄了眼陈河, 眼神复杂。

    迎着他看骗婚渣男的目光,陈河“”

    冤,巨冤

    他掏出手机, 点开微信。

    “宝贝别气了,我给房东转钱现在就转钱还不行”

    车子一路停在陈河租住的公寓楼下。

    司机提醒陈河两人检查行李,把东西带好。

    陈河一摆手,示意莱因哈特先下车。

    “有什么好检查的现在的房东也太黑了,交完这仨月房租,您要能从我身上找出超过50块钱算我输。”

    司机“”

    头一次见有人把穷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司机推推墨镜,忍不住道“算了,打车钱我给你打个九折吧。”

    “那就谢谢了。”

    “没事,”司机一摆手,“都不容易。”

    他回头朝公寓楼看了一眼,记在心里,然后发动汽车,留下一串车尾气。

    陈河低头看了眼嘟嘟打车的账单。

    “498元。”

    他“”

    “现在外国驻华机构招聘外勤对数学的要求很高啊。”他忍不住道。

    可能是因为砍价是华国人的种族天赋,不会98折加满减加红包加返利加优惠券的华国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华国人。

    “走吧,好玩么”他牵上莱因哈特的手,十指相扣,走进电梯。

    莱因哈特看了一眼电梯中的监控,把头枕到陈河的肩膀上,小声在他耳边道“好玩。不过接下来按照我的剧本演一出戏,那就更好玩了。”

    陈河听着莱因哈特讲他的剧本,耳朵渐渐红了。

    电梯“叮”一声停在20楼,两人走出去,走到陈河的房间门口,莱因哈特问“怎么样”

    陈河拿钥匙开门,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这种天赋不去写小黄书真是可惜了。”

    “是么”莱因哈特轻轻一笑“听杜泽说绿晋江网很适合创作,我可以试试。”

    说罢他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熟悉的银色链子,反身把陈河推到门后,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试一试吧,陈河、老师、我的好爸”

    “闭嘴”陈河咬牙,“就这一次”

    他走到落地窗前面,把窗户关上。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温柔地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在床上。

    绯红的色彩如同恋人脸上的红晕,揉碎在肌肤上,化作一室旖旎。

    另一边,开网约车的司机一路上五环,将车开到西城区某幢办公大厦的地下车库里。

    他的皮带上贴着一枚纽扣大小的监听器,正一闪一闪发着绿光。

    司机低头,打了个电话。

    对面的人道“他们的对话已经解析完成了,还要感谢华国对外公开了异界语言的翻译软件。”

    “这两个人果然不和,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可怜那位异界的少将阁下,千里迢迢跟着情人来到华国,结果一腔情意错付,情人只想把他卖给华国政府赚钱。”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也不知是为莱因哈特惋惜还是幸灾乐祸。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对了,陈河的住址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好,你跟了他们一路,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呃”司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平凡的中年人面孔。他看着自己的支付宝到账提示,深思道“那个陈导,他是真的很穷,不是装的。”

    穷是一种深藏在血脉中的气质,伪装不来。

    桑莲馨回到家。

    她看到躺在沙发上翘着腿玩手机的吴德就生气,把手上的横幅和喇叭往他身上一甩“让开”

    “嘶。”大喇叭的底很硬,磕在吴德膝盖上让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臭婆娘你发什么疯”

    “臭婆娘叫谁”桑莲馨眼睛一瞪。

    吴德想起她挠自己一脸时的威风,胆子立刻就怂了。他在沙发上让了个地儿,让桑莲馨坐下来,问她“怎么,今天又没见到人”

    “我都说了长江旅行社后台很硬,一般人惹不起,你还非要闹,闹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怂”桑莲馨不甘心地挠了一下沙发垫,下决心道“今天虽然没见着你们那王八蛋董事长,但我发现另一个机会,搞不好可以赚大钱,说不定还能把你最讨厌那个同事、就抢你机会那个,叫陈陈什么来着给搞下马”

    “陈河”吴德一听来了精神,他破天荒地给老婆捏了捏肩,凑上前道“我就知道你能干说吧,要怎么做”

    桑莲馨白他一眼,没计较,将古德金今天下午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吴德,只忽略了那两百块钱的事没说。

    “你就这样这样再这样到时候”

    “不不不”话没说完吴德连连摆手,脸上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陈河和我不对付,还让我去找他。你看直播里他拎着虫子打的样子,那可是两人高、几百斤重的虫子,一拳一个,换作是我还不被他打死”

    桑莲馨一撇嘴“你以前也没少训他、罚他、找理由扣他工资,我也没见他打死你啊”

    “以前是以前”吴德心想陈河现在是有上将在背后撑腰的人,说不定还弄到了公务员编制,能和以前一样么

    反正他就是不去。

    “去了我还能有命在”

    桑莲馨好说歹说没用,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放。

    吴德还以为自家老婆放弃了,没想到她走进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

    “我不管,”她道“那人朋友圈我看了,他是个米国人,看样子还认识挺多米利坚高层。他答应我只要帮他做成这件事,就带咱们全家移民米利坚。到时候你在米利坚找个新工作,咱们儿子能去读米国学校,我在朋友圈里也有面子,好过现在一事无成。”

    “所以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就是不去”吴德抱着头喊了一声。

    “好啊”桑莲馨提起刀,带着哭腔往茶几上一剁,“吴德你这个王八蛋,我倒了八辈子大霉嫁给你,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反正里子面子我是全丢尽了今天我不活了砍死你之后咱们一起下去得了”

    “”

    “咕咚。”吴德吞了下口水,看着茶几上入木三分的刀痕,抱着头战战兢兢道“你冷静。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那你现在就打电话”桑莲馨把吴德的电话扔到他面前。

    “嘟嘟”

    第一个电话没接通,很快就被挂断了。

    吴德再打,又被挂断,打到第三个的时候直接关机。

    “我就不信他这辈子不开机”桑莲馨把吴德留在客厅里继续,自己洗了把脸,回卧室睡觉去了。

    吴德看了眼窗外的夕阳,边抽烟边锲而不舍地打电话。很快金乌西沉,夜色笼罩整个城市,他从万家灯火亮起,等到灯光熄灭,再等到熹微的阳光破开天晓,天边再一次亮起来。

    吴德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边的烟灰缸里积累了小山一样的烟屁股,他打了个哈欠,本以为陈河把自己拉黑了,准备换个手机,没想到这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还带着哗啦啦的轻响,像是细碎的金属撞击,动听,但有些奇怪。

    吴德没有多想,他照着老婆交代自己的话,壮着胆子一口气道“陈河,我有事和你说今天中午12点在公司楼下咖啡馆见,不见不散”

    或许怕陈河不来,他又自作主张地加了一句“只要你和我把话说清楚,我保证我老婆不会再去公司闹,不然她这么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就算你现在是当红主播,但是要没了公司支持,也得多不少麻烦吧”

    “”对面沉默了一下。

    吴德心里有点忐忑。见识过国家力量,他是真不想和陈河作对,只要能把他顺利引出去就行。

    心正砰砰跳动着,对面传来一声,“行吧。”

    吴德差点激动地从沙发上摔下来,他抢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啪”一声挂了电话。

    钱地位米利坚吴德握着拳,在眼前挥了一下。

    这一刻,身体上的困倦已经不能阻止他,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把陈河踩在脚下,拿到大笔美金,在大洋彼岸呼风唤雨的场景。

    另一边,公寓里。

    莱因哈特伸手去拿陈河的手机。

    陈河“别闹。”

    “再睡一会儿。”莱因哈特道。他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肌肤带着一种宇宙军常有的不见日光的苍白,在阳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手腕被细细的银色链子锢住,因为昨晚的用力牵扯留下红色的痕迹,细看上面还覆盖着几道深深浅浅的吻痕。

    莱因哈特翻过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陈河,冰蓝色的眼睛像是最剔透的蓝宝石。

    他故意把手腕露出来,在陈河面前晃了晃,阳光落在眼睛里,像是有调皮的光在跳跃。

    莱因哈特道“看,你弄的,你得对我负责。”

    陈河“”

    他已经不想说是谁在上半夜反复折腾才让他怒从中起把他用链子拴在床头了。

    陈河推开被子,起身穿衣服,他线条优美的脊背被金色的光照亮,上面留下的痕迹比莱因哈特只多不少。

    莱因哈特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这一切,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牵了一下。

    这时陈河突然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的表现有点不正常”

    “有么”莱因哈特仰起脸,疑惑的样子像个天使。

    陈河“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莱因哈特眨眨眼“我有失忆过么我怎么不记得。”

    陈河没试探出什么,暂时收了心思。他回头捏了一下莱因哈特的脸,威胁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有什么地方瞒着我,否则”

    “否则怎么”

    罚你写一车的检讨跪着榴莲写

    陈河心里嘀咕了一句,没回答他,转过身穿裤子。

    在他背后,莱因哈特的视线从陈河的肩膀逐渐下移,顺着流畅的脊线没入下方,然后他眸色愈深,低头抚了一下心口。

    陈河没看到这一幕,他系着皮带,顺口道“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你留下来看家,该做什么你知道。”

    莱因哈特回过神,拨弄了一下陈河的手机。

    “出去要去见什么人么”

    “没错。”

    “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反复打断我们的人”

    “注意用词。”陈河道“是他的来电打扰到了我们。”

    “不管怎么说,”莱因哈特宣布“我很讨厌他。”

    所以能坑就坑,不必手软。

    陈河走后,莱因哈特拉开窗帘,金色的阳光透过雪白云层,全部挥洒进来,照亮了一室空间。

    他看着下方陈河的身影消失在街尽头,按着胸口,眼神迷茫了一瞬间。

    不过

    “他还在,就好。”

    想了想,他又道“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如果没记错的话。”

    他就在落地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整理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和随时间推移渐渐浮现出的凌乱碎片。

    虽然出现得突兀,可莱因哈特几乎是下意识地接受了这一切,他像是本能地知道,这就是自己曾经的记忆。

    然而这些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论怎么拼凑都只是片段,难以被串联起来。

    “或许是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莱因哈特推测道。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两声。

    莱因哈特走过去,从猫眼里看了看,看到古德金站在门外。

    他戴着鸭舌帽,遮住半张脸,身上穿着蓝色的外套,肩膀上还挎了个蓝色的保温箱,上面印着三个字“饿了么”。

    莱因哈特打开门。

    “先生你的外卖到了”古德金二话不说挤进房间里,把门“砰”地一关,然后道“又见面了,少将先生,一定是星座赐予的力量让我们再度相逢”

    莱因哈特道“和星座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在楼底下跟踪了一晚上吗”

    古德金“你怎么知道”

    “”

    四目相对,稍显尴尬。

    古德金心中像是挤牛奶那样挤出了一桶悲愤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昨晚一直不开灯,让我以为人没回家,蹲守了那么久

    九月底的夜晚很冷的,真的很冷,脚都要冻麻了,而且还有蚊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古德金知道我在蹲守哪怕给杯热水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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