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砳砳主动要求由他拿着鱼竿吸引鳄鱼,李公豹和黑大壮也都爽快答应。
许砳砳刚把死沉死沉的鱼竿接过手,就见黑大壮将随身携带的小竹筐卸下来,妥善安置在大树旁,然后转过身背对着许砳砳就开始脱衣服。
许砳砳:?
许砳砳刚刚别开眼,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猛兽低沉的吼鸣声。
许砳砳回过头,就见一头身形巨硕无比的黑熊居高临下地出现在面前。许砳砳一米八高的个头在它面前也变得小鸟依人。
猛兽当前,人类从远古至今对猛兽的恐惧都烙印在基因里,黑熊精现出原形所展现出来的气势是人形无法比拟的。
许砳砳仍强装镇定,但是手脚一片冰凉。
旁边的李公豹抬手搭在许砳砳肩头,微微笑着开始安排工作:“砳砳先生,我和大壮分别潜伏到你斜前方的草丛,咱们仨正好形成一个围攻夹角,麻烦你把鳄鱼吸引到这个包围圈里面来。”
许砳砳说“好”。
黑熊粗重而又温热的鼻息喷射在他单薄瘦弱的小身板上。
豹子精和黑熊精各自就位,埋伏在两边。
拜黑熊精所赐,许砳砳对河里鳄鱼的恐惧似乎也因他而冲淡了不少。
许砳砳抿着唇,打起十二分精神走到滩涂附近,卯足了气力将钓鱼线抛到河边。
鱼钩上挂着一块鲜血淋淋的新鲜生肉,足有两、三斤,一接触到河面,血水就在河面晕开。
鳄鱼在水中的能见度很低,嗅觉却是非常灵敏,尤其是血腥味。栖息在河岸边的两三头鳄鱼都吻血而动,许砳砳心里一惊,提起钓竿,抓紧收线。
然而钓竿之重,重得许砳砳提着一小会就手臂酸痛,他咬牙硬撑,手臂一颤一颤,钓竿一颠一颠,悬挂在钩上的诱饵一抖一抖,血气浓郁的鲜肉在河面上时浮时沉,顺利地把鳄鱼往岸上吸引了过来。
鳄鱼身躯强壮,背甲坚硬,血盆大口长着锋利的锥形齿,最擅长咬断猎物的脖颈。
而这水中恶霸,此时正追着肉块朝着许砳砳的方向而来。
一次还来了仨。
许砳砳心惊胆战地往后撤,滩涂常年作为潮浸地带,软泥难行,许砳砳深一脚,浅一脚,行动速度缓慢。
但好在还是安然撤退。
鳄鱼迅速进入包围圈,情况危急,眼看着鳄鱼离许砳砳只有几米距离,许砳砳两臂哆嗦,脊背发凉。
这时,埋伏在一边的黑熊精终于扑上去,泰山压顶般死死地按住一头鳄鱼的脊背,坚硬的利爪精准地刺向鳄鱼的眼角,一落一起,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几乎要将鳄鱼的眼睛给挖出来。
另两头鳄鱼见状,惊慌失措,立刻扭头爬向九天河求保命。
黑熊精不留机会,转身扑向第二头鳄鱼。
而豹子精手疾眼快地捡起鱼线拔掉肉块,拿起拳头大小的尖利鱼钩就从内往外刺穿了第一头鳄鱼的上颚,他随即抡起鱼线套住鳄鱼的脖颈,屈膝压在鳄鱼的脊背上,双手运力,粗麻绳一般的鱼线在他手里变成锋利的切片,轻轻松松地勒进鳄鱼坚硬的皮甲里。
豹子精微微向后仰头,眼睛微眯,河面吹来的微风轻轻拂过他颈间的碎发,颈间的金色眼镜链条晃动着,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
双手稍加使劲。
只见血肉迸裂,鲜血四溅。血液自下往上喷溅了李公豹一身,鲜血染红他的白色衬衣,他的脖颈。
血水顺着他修长的脖子汩汩流下,滑过滚动的喉结。
李公豹睁开眼,通体舒畅地深吸一口气,眉眼弯弯,带着一贯无害的笑意。
许砳砳近距离目睹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他的双手因刚才举着钓竿而发麻,藏在袖子里震颤不已,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妖怪邻居格格不入。
狩猎结束。
只有一头鳄鱼得以逃回九天河。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回程路上,李公豹扛着钓鱼竿,身后拖着一头鳄鱼;黑熊精则变回人形,背起贴身的小竹筐,右臂的腋下夹着另一头鳄鱼。他们满载而归。
李公豹一路上连连夸赞两个同伴,谦虚又和善,和刚才狩猎时狠厉利落的样子判若两妖:“今天托了砳砳先生的福,我和大壮才能捕获两头大鳄鱼呢,实在是太感谢砳砳先生了。大壮也是出了主力,我受了你们的照顾,真的很感激。”
李公豹将“我卖力是应该的,功劳却是大家的”的淳朴核心贯彻得很彻底。
许砳砳讪讪地笑着说“没有的事”。
三人行,有他没他都能行,只有他的存在形同虚设。
一路上,李公豹不忘给许砳砳科普捕猎和后续处理食材的注意事项:“鳄鱼刚从河里出来,表皮沾有河水,几滴九天河水下肚就能绞烂我们的肠肚,不能用牙齿撕咬,只能用利爪攻击,一定要谨慎小心些哦。”
许砳砳心不在焉地点头。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一拖一夹带着猎物来到村里唯一一口水井旁。
这口井源自地下水,是终南洞的居民赖以生存的生命水。
李公豹把鳄鱼拖过去,打了井水上来,把鳄鱼里里外外冲干净。
李公豹又叮嘱道:“最好是把鳄鱼肢解切成小块,打上井水浸泡一段时间,确保没有多余河水残留再进食。”
许砳砳看到李公豹用绳子像切年糕一样将鳄鱼肢解,头皮发麻,正考虑要找个什么体面的借口先行离开,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从小径走过来。
未见其人,先见其纤瘦细白的手指撩开紫藤萝帘幕。
许砳砳看清那人身姿,她身形娇小,皮肤白里透粉,生得明艳动人。穿着素白色的齐胸襦裙,披着粉边的轻透白袖衫,腰间系着一个鼓鼓的粉红色小腰包,腰包无风自动,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活物。
长发飘飘,发带悠悠。
她提着一个檀色水桶,朝水井走去,也朝许砳砳走来。
她扫了许砳砳一眼,带着一阵清冷的兰花香走近许砳砳身旁,下巴微扬,一身打扮粉嫩可爱,开口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傲气,一上来就逼问:“你就是新来的邻居?听说你刚来的第二天就发情啊?”
第一句话是陈述语气,第二句话却带有几分鄙夷。
许砳砳不明所以,无辜地应道:“……嗯。”
她上前一步逼近许砳砳,踮起脚尖才刚靠近许砳砳的颈边,浅嗅一口,顿时瞪大眼睛,反应激烈道:“你的发情激素怎么……怎么这么甜!你真恶心!”
许砳砳:“……”
她这话显然说得很违心。
她眯起一双桃花眼,眼尾带一抹浅桃色,眉眼温柔却强装强横,恶声恶气道:“就算你的发情激素很甜!发情期的雄性都是潜在危险源,不准对村里的独居雌性出手!独居雄性你随意!听见了吗?”
许砳砳:“……”
李公豹轻咳一声。
她凑得很近,许砳砳发现她的睫毛根部也是粉红色的,尖端泛白。
她放完狠话,退后一步,语气稍缓,简单地自我介绍:“我叫唐四娘,住在你前面的十号房。我讨厌所有雄性,所以没事不要打扰我。”
李公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她,替许砳砳解了围,说:“四娘,你今天还要盛一点鳄鱼血回去吗?”
唐四娘隔三差五就会来讨要一些动物血,李公豹已经成了她固定的加血站。
闻言,唐四娘也顾不上许砳砳了,她迅速从木桶里取出小水瓢递给李公豹。
面对自己的血包供应商,唐四娘和颜悦色道:“不用太多,今天给我半瓢就好~”
唐四娘早已将李公豹划分为了妇女之友,她提着小裙摆蹲在李公豹旁边,惊叹道:“你们今天收获可真多呀。”
李公豹笑眯眯地说:“今天多亏了有砳砳先生帮忙呢。”
唐四娘回头瞟了许砳砳一眼,许砳砳朝她笑笑却被她忽视了,她转头又说:“你们要开始为枯水期储粮了吗?”
李公豹点头称“是”。
闻言,唐四娘就托着腮一脸愁容道:“总觉得九天河的汛期越来越短了……该不会是源头水快枯竭了吧?!”
九天河这道天然屏障崩陷之时,恐怕就是终南洞沦落成无妄村殖民牧场之日。
李公豹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宽慰道:“不会的。给你,拿好哦,水瓢有点儿沉。”
唐四娘接过满满一瓢鳄鱼血,闻了一下,眉开眼笑道:“嗯~真香!”
许砳砳:“……”
鳄鱼血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熏得他连连后退两步。
唐四娘又打了水,李公豹提出让大壮帮她把水桶提回家去,唐四娘强烈拒绝,坚称自己能做到,不用麻烦别人。
唐四娘临走前还神色倨傲地回过头瞥了一眼许砳砳,哼了一声才离开。
眼看着唐四娘左手端瓢,右手拎水桶,艰难独行的倔强背影远去,李公豹才问起许砳砳:“砳砳先生先前有听说过雌螳螂的怪癖吗?据说她们在交|配时,有吃了床伴的习惯。”
雌螳螂会从对方的头部吃起。据说雄螳螂即便被啃掉脑袋,也不妨碍他的下身继续卖力。
许砳砳点头道:“听说过。”
唐四娘就是螳螂成精的,而且是螳螂中出名的美人——兰花螳螂。
李公豹说:“我猜可能是他们原身吃昆虫吃惯了,喜欢虫体浆汁饱满的口感,所以成妖后也喜欢吃各种脑袋吸吮脑浆。但是四娘并不服从自己的天性,也不承认自己的天性,她认为大家因为误解而对雌螳螂有偏见,所以才会说讨厌所有雄性。”
李公豹唏嘘又感慨:“唐四娘只是对雄性说说话难听,其实她也不容易,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要强,由于雌螳螂风评被害,她不仅立志要消除大家对雌螳螂的偏见,还主动无偿地当起终南洞的妇联工作者,勤恳工作,旨在要为全村的雌性谋福利。”
雌螳螂在妖怪世界的风评严重被害,整个群体受到歧视,连网约都不被待见。
而唐四娘以身证道,坚持新时代树新风,孤身走在前线奋战到底,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新时代独立雌性。
许砳砳对唐四娘的第一印象不好也不坏,刚刚表态“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就听李公豹认真严谨地再补充了一句话:“不过,她可能是一个稍微有点极端的雌权主义者……”
许砳砳:“嗯?”
什么叫“稍微”有点“极端”的雌权主义者?
但李公豹语焉不详,只说唐四娘护短排外的心理都很严重,但她依然是个好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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