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房的不听先生提前回去为许砳砳诵经祈福,其他妖怪邻居都在现场,惊诧地看着许砳砳。
除了唐四娘冲动地冲上前询问,其他邻居都震惊得哑然无声。
邻居们除了对于石头精自交受孕诞下一颗石蛋,却孵出一条小黑蛇这件事感到非常困惑之外,但更多的还是担心许砳砳。
全场鸦雀无声。
谁知,在唐四娘的激动发问之后,忽见表情呆滞木然的许砳砳眼眶湿润了,一颗豆大的眼泪溢出眼眶,啪哒往下掉,打湿了他左眼下的痣。
善良的终南洞邻居们见状,大吃一惊。
在场的雄性全都手足无措,商量着尽快推选出一位有过孕期经验的雌性,作为代表居民去安慰许砳砳。
在场的雌性早已经炸开锅,七嘴八舌地胡乱安慰他。
牛嫂说:“不管是石还是蛇,都一样!没差多少!”
寡妇A :“你看我孤家寡狐的,好可怜的,我就特别羡慕你能有自己的宝宝可以陪伴你呢!”
织织姑娘说:“不哭不哭,你们母子平安就好呀,你看小朋友长得黑不溜秋的,多可爱呀。”
只有唐四娘的关注点大为不同,冷静地开导许砳砳:“砳砳你不要难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跟我说说,我们妇联组织就是要为所有雌性谋福利,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许砳砳今天担心受怕了一整天,神经持续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酝酿一下就浑身发抖眼眶发红,本想挤出两滴眼泪,结果情绪一上来就泪如雨下,眼泪止不住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唐四娘蹲在许砳砳旁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掉眼泪。
许是外面过于吵闹,石蛋又有了动静,蛋壳里的小东西窸窸窣窣,再次顶起蛋盖探出头。
它睁不开眼睛,凭借其他感官的感应来辨识出许砳砳的方向。它朝着许砳砳奶声奶气地发出一声:“chu~”
声音细弱,和这个小生命一样柔弱易碎。
在场的妖怪邻居都屏住呼吸,围观这幅母子连心的温馨画面。
脆弱不堪的幼崽能轻易地引发母爱泛滥,同时它的柔弱也能催生天性残忍的大妖怪的凌虐欲。
牛嫂捂着嘴巴,母爱泛滥地掉眼泪,说:“……它肯定是感受到你的悲伤,也想要安慰你。”
许砳砳隔着朦胧的泪眼,低头看它。
或许是眼泪自带磨皮柔肤特效,这只来历不明的小黑蛇也变得可爱起来,许砳砳为了卖惨卖得更加逼真,鬼使神差地伸出大拇指,像对待易碎的玻璃制品一样轻轻地摸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许砳砳抚摸的动作不敢太大,生怕搓疼了小家伙刚出生的脆弱的皮肤,小黑蛇却主动蹭了蹭许砳砳的手指,还伸出粉粉嫩嫩的樱花瓣舌头,舔了舔他的指腹。
它的小舌头肉嘟嘟的,非常柔软。
十指连心,许砳砳的指腹被舔时,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手指尖痒到了心尖上。
许砳砳忍不住缩回手。
接着,他诧异地看到小家伙扭过脑袋,伸长小舌头舔起自己的身体,它的舌尖每次缩回嘴巴里都会带着一滴小小的口沫,细致地舔涂在自己脖颈处的鳞片缝隙里,妥善地存好……
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李公豹也蹲了下来,目光柔软地看着小幼蛇,轻声道:“它在舔取你身上的气味涂到自己的身上,看得出来它非常喜欢砳砳先生你呢,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记住你的味道。”
牛嫂被李公豹的解说逗乐了,擦着眼角的泪花儿,破涕为笑道:“瞧你说的,哪个幼崽不喜欢自己的母亲。”
很多幼崽诞生时都睁不开眼,这时,它们依靠嗅觉和味觉来舔取生育自己的生母的气味,这也是它们降临在这个世界拾取到的第一缕记忆。
李公豹微笑道:“可能吧。”
许砳砳抬起泪眼看向李公豹。
李公豹对他温柔地笑笑,说:“这是它的初吻哦。”
李公豹的笑容像消融初雪的暖阳,这一句话抵得过在场的雌性七嘴八舌争相安慰的话语。
许砳砳的内心被触动,想起自己家里养的两只大狗,刚抱回家的小狗崽也像这样舔着他的手。他还被一只小野猫舔过手指头,猫舌头带着倒刺,舔得他的手指头有点疼。
许砳砳心里一酸,他突然就很想家。
许砳砳低下头,看着石蛋里的小家伙,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巴。
这个小家伙对许砳砳产生的依赖感,让许砳砳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气。
许砳砳将石蛋拢进怀里,以护犊的保护之姿抱着它,用手背擦拭两颊的眼泪。他吸了吸鼻子,像是下定决心,抬起头,看向在场的妖怪邻居们。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湿漉漉的,明亮的眼眸中透出坚定的信念。
只听他哽咽着向邻居说:“我当初在发情期的时候的确自交受孕了……但是……我还对你们隐瞒了一件事情……”
唐四娘跪坐在他旁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谁都会有不想公开的秘密的,而且你那时孤苦无依,而且你刚来终南洞还不能信任我们,对我们心存戒备也是应该的,我们都相信你一定有苦衷。”
其他邻居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许砳砳在唐四娘的眼神鼓励下,嗫嚅着开口道:“我的发情期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我当时还没能化成人形,对于外界的感知也处于一片混沌不清的状态。”
许砳砳眼眶微红,抿着嘴唇,低着头抱紧石蛋,沉默一会,终于说出自己对邻居们隐瞒的“实情”——
“我对那时发生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我曾被一个大妖……被他强迫,我完全没有反抗之力,那时候我恐怕已经进入发情期却不自知。我没有欺骗你们,我的确自交受孕过了……肚子在近年来才开始显怀,但我没想到偏偏是那一次中了,我也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甚至一直都不知道我这可怜的孩子竟是个小杂种……”
许砳砳不仅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他连孩子他妈是谁都不知道啊!
许砳砳临时编出了这一段男默女泪的悲惨遭遇,难以做到天衣无缝,就连用了几个“不知道”,含糊其辞,几句带过,然后就紧抿嘴唇,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未语泪先流。
——用隐忍的神态表现出极度不想回忆起这段悲惨过往的内心挣扎。
剩下的剧情全权交付给邻居们,让他们自行去脑补……
妖怪世界混乱无序,大妖怪们肆意妄为,小妖怪惨遭横祸只能自认倒霉。
在场的邻居全都沉默了。
气氛沉重,还有点悲伤。
唐四娘立志要为雌性谋福利,最听不得雄性欺压雄性的事情,她义愤填膺,无奈这场强“奸犯罪”时隔年限模糊,受害者许砳砳对那个罪魁祸首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只是这条刚刚破壳的小幼蛇。
唐四娘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带着仇视的目光锁定了小家伙,笃定道:“罪犯必定是只通体漆黑的蛇妖,有了这个线索,我们一定可以把他揪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作案的大妖怪不知道许砳砳是Ovary,否则许砳砳的遭遇可不止如此,还会被囚禁起来占为己有。
许砳砳将石蛋紧抱在怀里,摇摇头对唐四娘说:“……我虽然没看清他的外貌特征,但我至今仍记得被他的恐怖气息笼罩其下的压迫感,那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大妖怪,我们都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许砳砳苦涩地对她笑了笑,说:“更何况事隔百年了,我也都看开了,我没关系的。”
许砳砳把这段心酸苦楚都刨出来说给邻居们听,然后又用“我没关系”四个字,将满腹委屈敲碎了自己咽下去,只是因为担心邻居们的安危。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黑大壮和牛嫂偷偷抹眼泪,其他邻居有的叹着气,有的轻咳一声再叹气,可除了唐四娘,再无一个敢站出来为许砳砳伸张正义。
牛嫂只能安慰他:“唉,看开了也好,不要被仇恨束缚自由,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好好迎接新生活了。”
他们只是一群为了在残酷的妖怪世界里生存才合群而居的小妖怪,个个法力低微,哪怕想帮许砳砳讨回公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强大的大妖怪”几个字眼已经吓退了他们。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纷纷表示许砳砳如在终南洞如有生活上的困难,他们一定会全力相助。
只有唐四娘皱着眉头,不依不挠地盯着小黑蛇打量了一番,小黑蛇的小脑袋瓜还卡在蛋壳的缺口,它懒洋洋地打着呵欠,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破开蛋壳的挣扎了。
唐四娘满脸怀疑道:“可是,Ovary产子的优势是妖二代会几近完美地继承父体的全部基因,胎儿就等于父体的二代复制品,但我觉得……”
“……”
许砳砳脑袋卡壳了。
唐四娘提出的疑问让许砳砳犯难,他临时编的故事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一时也答不上来。
好在牛嫂咳嗽一声,唐四娘及时收住话,才没有“失礼”地当着许砳砳的面说出类似于“连破壳都没能一次性挣开,不过是个资质平庸的普通幼崽罢了”这种贬低的话来。
其他邻居倒是觉得,小黑蛇毕竟是个早产时间跨度可能在几十年之间的早产儿,能够保得住跨物种的早产儿也可见Ovary的血统究竟有多么强大了。
至于诱发早产的原因,必定是母体的精神压力过大,心情抑郁,导致内分泌紊乱,进而引发了宫颈早熟,诱发宫缩……
总之,砳砳先生真的很不容易啊!
善良的妖怪邻居们都围着小黑蛇夸起来,试图冲淡悲伤的气氛,他们七嘴八舌道:
“我第一次看到跨物种结合的宝宝呢,真有活力,必定是个前途无可限量的妖二代!”
“我刚看到牠出生就迫不及待地亲吻砳砳先生的场景,我都忍不住哭的稀里哗啦了!母子情深真的好令我感动啊。”
“你们看这油光水滑乌黑发亮的蛇麟……和砳砳先生的头发是一个颜色呢!砳砳先生,你们母子长得可真像呀!”
“……”
许砳砳虚惊一场,编的故事暂时唬住了邻居们,邻居们都为他心酸落泪,他总算能松一口气,心里正想着回去要好好捋顺一下故事线,就听到骆主任突然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抖着厚嘴唇“哟嚯”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邻居的注意。
只听骆主任搓着凸脑门,道:“你们瞧瞧我这记性,差点都要忘记了嚯,我得赶紧去通知Ovary保护协会,告诉他们——小同志顺利产下石蛋啦!”
“……”
闻言,许砳砳呼吸一窒,一颗心又被吊到了嗓子眼。
惊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撒过的谎就是欠下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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