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思湖啊,四季景色各有不同。如今是冬末,杨柳抽枝,春水初渐,很快桃花就要开了。”相思湖边,大汉笑呵呵地介绍道,“别看现在不太热闹,等到天气再暖和些,相思湖边游人如织,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有趣。”
“二位公子,可要租一条船,绕湖游览一圈?一两银子就能租一个时辰。”
林寻舟心想原本说好了二两银子包人满意,如今租船还要花钱,一看你就是个黑导游。
他倒也懒得计较,反正出门前一川雨给他塞了不少金银财宝,正想说话,就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兴致勃勃的声音:“一两银子我来付,林公子,难得来玩一次,必须要尽兴才行。”
林寻舟扭头,发现与他同游的那位李姓公子银子都已经掏出来了,不禁道:“李公子豪爽。”
李昼眠笑意不改:“我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游览名胜、弹琴听曲,面临如此美景,怎能不游玩一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纸和炭笔,刷刷写了几行字,又叠好塞进怀里。
林寻舟愣了一下,有些好奇:“这是?”
“大致记录一下此地景致,”李昼眠笑道,“我有个志向,打算写一本《南北风物游记》,记录各地有趣之物。”
林寻舟心想,没想到这位与自己同游的竟然还是位文艺青年,夸赞道:“著书作文,不错。”
林寻舟挺佩服能写出一手好文章的人,他自己就做不到这个。他唯一编过的书是《十年修真五年模拟》,给神宫弟子做教材用的,至今仍然是弟子们私下交流时深恶痛绝的对象。
对方有些惊喜,含笑道:“你也觉得不错?我与林公子果然投缘……”
说话间,小船已经驶来,撑船艄公披着斗篷,遮住半张脸,看不清模样。他说话声音有些沙哑:“一两银子,一个时辰。”
付了钱,一行三人上了船。艄公一摇桨,小船驶离岸边,荡出一串涟漪。摇摇晃晃,很快到了湖中心。
天光云影,清风拂面。
“湖心看水,确实不错。”李昼眠立在船头,看上去颇有兴致,“相思湖,名字也缱绻温柔。”
林寻舟微微点头,顺嘴道:“此情此景,可以配酒。”
李昼眠一拍手:“你也这么觉得!船家,可有备酒?”
艄公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有酒。”
说着便从船舱里取出一坛酒来,捧给李昼眠。
李昼眠打开酒坛子闻了闻,脸上的笑意古怪了些,说道:“好酒。”
艄公低着头说道:“这是我们我们陵城的名酒‘一杯风月’,自然是好酒。”
李昼眠似笑非笑:“酒确实是好酒,只是……”
艄公头埋的更低了,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
林寻舟伸出手:“给我看看。”
李昼眠看了他一眼,把酒递过去。
酒香扑鼻,林寻舟轻轻嗅了嗅,忽然淡淡说道:“这船租一个时辰只要一两银子,船家,你亏了。”
艄公微微动了动:“公子是什么意思?”
“这酒里的迷药就不止一两银子,更别提还是一位筑基期的修士为我们开船,”林寻舟诚恳道,“岂不是亏了?”
话音未落,只见艄公勃然变色,猛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柄寒光凛凛的短刀!刀刃反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向二人劈来!
李昼眠悠然往旁边一侧身,还有心情笑:“民风淳朴相思湖,不错不错,值得我回去写一篇游记,今天果然来值了!”
带二人上船的大汉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向林寻舟的方向扑来,声音发颤:“仙师救我……”
他话没说完,僵立原地,脖颈处已经抵上了一把长剑。
剑未出鞘,但大汉只觉得凉意入骨,后背汗毛倒竖。
“离我远点,别想碰瓷,”林寻舟单手执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清冷淡然,“一人引路,一人劫财,你们配合的挺好啊。”
大汉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也装不下去了,忽然爆喝一声,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闪转腾挪,想要从侧方逼近林寻舟。
林寻舟并不拔剑,看也不看往斜里一刺,正挡住那把匕首。
小舟摇摇晃晃,湖面激起一阵水花,白鹭惊飞,苇草摇曳。
林寻舟手腕往前一送,剑鞘打在大汉虎口。大汉面色一白,匕首脱手而落,掉在湖中,惊得鲤鱼四下逃窜。
林寻舟随手挽了个剑花,听见旁边传来“哗啦”一声,扭头一看,艄公已经被李昼眠踹下船去。
李昼眠饶有兴致地站在船头,揣着手手,探头探脑往水下看:“船家!水里凉,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呸,”水里冒出一个人头,吐了一口水,骂道,“撤!”
只听“噼啪”一声,大汉忽然扔出一团冒着烟的小药丸,头也不回跳船而逃,还不忘骂道:“这断魂散是老子花大价钱搞到的,就算是金丹期也要头晕目眩、行动不便,你们慢慢享受吧!”
说着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鱼一样一个挺身,转眼便溜远了。
船上烟雾缭绕,想来就是那断魂散。
林寻舟轻轻嗅了嗅,觉得味道有点甜,还怪好闻。
可惜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要是被一个最多能对付金丹期的小药丸放倒了,那他真是枉称天下第一。
林寻舟摇摇头,觉得今天也玩够了,正想正经出手把那两个小贼拿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愣在原地。
临出门,一川雨似乎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出去你就自称是金丹期的!
金丹期!
林寻舟呆了呆,在心里默念一遍“我只是个弱小可怜的金丹期”,硬生生收回了打算出剑的手。
想到刚刚那大汉喊的“就算是金丹期也要头晕目眩”,林寻舟僵硬扭头,望向李昼眠,面无表情道:“我金丹初期,我有点晕。”
李昼眠揣着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他沉思两秒,恍然道:“巧了,我也是金丹初期,我也有点晕。”
他一屁股坐下:“看,都站不起来了。”
林寻舟:“……”
相思湖上,无风无浪,远山如黛,野鸭子悠然划过水面。
水上静静飘着一叶小舟,舟中两个“金丹期”修士默默对望,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
一条小巷里,鬼鬼祟祟溜进来两个湿淋淋的人,正是刚刚逃走的大汉和艄公。
艄公沙哑着嗓子道:“踢到铁板了,没想到这两个小娃娃看起来年纪轻轻,本事倒不小。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大汉不屑地哼了一声:“咱们都跑出去这么远了,他们怎么追?”
艄公想了想,决定抬一个杠:“修为高的修士神识强大,一旦记住你我的气息,很容易找到我们。”
大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艄公一眼:“要做到这种程度,至少也要有元婴期的修为。堂堂元婴期的大佬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咱们陵城小地方,能被区区断魂散迷晕?”
艄公听了觉得有道理,但还是习惯性抬杠:“万一……”
大汉一挥手打断他:“没有这种万一,你怎么不说明宗宗主亲自来追咱们呢?这要是能出事,我倒立喝洗脚水。”
艄公默默闭上嘴。
大汉又冷笑一声:“回去报告给大当家和二当家,等把那两个小子都抓进去那个地方……看他们还傲气不傲气。”
艄公一皱眉:“可大当家不是说,太厉害的人不让咱们招惹吗?”
大汉骂道:“你个呆瓜!那两个人也算厉害?断魂散只能迷晕金丹期一刻钟的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他们还没追上来,说明也只不过是两个刚刚突破金丹期没几天的小年轻罢了。”
“而且我之前已经套了话,那两人多半只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抓就抓了,怕什么。”
艄公想了想,觉得大汉说的有理,点头表示同意:“那我们赶快回去报告大当家和二当家。”
……
相思湖里,孤舟之上,林寻舟与李昼眠已经百无聊赖地数了好久的野鸭子。
林寻舟忍不住心里嘀咕,这断魂散的药效到底能持续多久啊?
区区断魂散对林寻舟没半点作用。他根本没中毒,也不知道普通金丹期吸入断魂散后到底会晕多久。
林寻舟本打算,等身边这位金丹期的“李公子”药效一过,就顺水推舟说自己的毒也解了。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这“李公子”竟然还一言不发。
林寻舟默默想,这断魂散竟然如此厉害?
另一边,李昼眠盘腿坐在船上,撑着下巴发呆。
他堂堂燕王世子,断魂散自然奈何不了他。
李昼眠心想自己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对旁门左道皆有研究,可惜实在不知道,断魂散的药效能让金丹期晕多久。
还是等身边这位金丹期的“林公子”说他的毒解了,自己也跟着说没事了吧……
李昼眠等的有点无聊,决定找点话题:“这次与兄台相遇,也是有缘。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能否交个朋友?”
风平浪静,天高云淡,船中一阵寂静。
在李昼眠差点以为对方被断魂散晕的说不出话的时候,终于听见这位公子清清冷冷的声音:“林州。”
“林州?”李昼眠念了一遍,笑的眉眼弯弯,“好听。”
林寻舟胡编完一个名字,扭头望向李昼眠,问道:“敢问阁下姓名?”
李昼眠眨了眨眼,忽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他心道,对不住了三七,拿你的名字一用。
李昼眠笑道:“在下李三七……诶,你怎么了林公子?”
林寻舟差点脚一滑,默默扶稳站好,扭头,静静看着李昼眠,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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