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一间精巧雅致的静室内, 一川雨正屏息凝神, 专心打坐。身旁小案上一盏油灯光线温暖,映在他织金坠玉的外衫上, 光彩夺目。
四周十分寂静, 香烟缭绕,直到突兀地响起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一川雨才缓缓睁开眼睛。
“说了我正在静修的时候,非大事不要打扰, ”一川雨皱眉说道,“有何事来找我”
门外传来敲门人恭敬的声音“回堂主,燕王府李世子前来求见宗主。”
一川雨下意识道“见就见呗卧槽, 等等”
一川雨一个翻身从蒲团上爬起来,刚刚的安静气质荡然无存。他一把拉开门,震惊道“我没听错吧, 燕王世子李昼眠来求见宗主”
门外前来汇报的属下连忙行礼说道“确实是燕王世子亲自前来,而且直接在山门外自报身份,半个宗门的人都听见了。刚刚堂主在静修,想来是没有听到”
一川雨呆呆地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天上下红雨了李昼眠突然来我宗拜见宗主他疯了”
果然活得够久, 什么震撼人心的事都能见到。这一刻一川雨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打坐睡着了, 现在其实还在做梦。
汇报的人干笑一声“属下们也没有想到。李世子来的太突然,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现在已经安排人带着李世子前往会客厅。”
他想了想, 补充了一句“还好安排的比较快, 再过一会儿,山门马上就要被看热闹的弟子们给围堵了。堂主您知道,年轻弟子们都比较容易冲动”
一川雨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渐渐接受了“李昼眠莫名其妙发神经突然求见自家宗主”这个事实。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婚都退了,还来做什么算了,不管他来整什么幺蛾子,我们这边礼数不能丢,先安排人稳住他。”
“是,已经在做了,”属下点点头,又忧虑道,“只是李世子要见宗主,但宗主还在闭关,这”
闭什么关,林寻舟那个傻子还正在外面逍遥呢,谁知道现在在干什么,愿不愿意回来一川雨头疼道“这个我会去看看宗主的情况,若是他正闭关到关键处,恐怕是不能去见李世子了。”
一川雨说到这里,皱眉想了想,没好气道“等下你先安排人招待李世子,情况如实告诉他就好。谁让他来的这么突然,我们一点提前准备都没有,怪不到我们头上。”
“是,属下立刻去办。”
关上门,一川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沉思一瞬,果断给林寻舟传讯“林寻舟你在吗,我给你说出大事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在听吗”
陵城里,柳梳云将柳烟尸身带去安葬,林寻舟则已经回了春风客栈,正一个人坐在烛光下,盯看着桌子上的几包桃花酥发呆。
桃花酥清甜可口,香味诱人,可他怎么就没什么胃口呢明明他也挺喜欢品尝各地美食,桃花酥也很合他的口味,但是今天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让他提不起来吃东西的心情。
林寻舟单手托腮,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忽然想明白少了什么
原来是少了陪他一起吃东西的人。
林寻舟叹了口气,换了一只手托腮。人或许总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陪伴,就不会再喜欢孤独。他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李三七拉着他一起吃饭,现在又变成一个人,就莫名觉得无聊起来。
所以李三七现在怎么样了林寻舟把传音符摸出来,放到桌上,犹豫要不要给他传音。
正纠结间,林寻舟忽然听见一川雨的声音传来“林寻舟你在吗我给你说出大事儿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寻舟被这突如其来的传音打断了思路,奇道“我在听,怎么了,慌里慌张的魔族打上门了”
“那倒不是,”一川雨被他哽了一下,“是李昼眠找上门了”
“李昼眠”林寻舟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来明宗了等等,他来明宗做什么”
退婚后,前未婚道侣突然深夜上门是为哪般听起来怎么跟来找事一样。林寻舟默默思索,自己与李昼眠好像也算和平分手啊没什么发生过纠缠不清的事情吧
一川雨也不明所以“我哪里知道,他突然就跑到山门底下,说要来见你,整个宗门都知道这事儿了。我就是来问问,你看你要不要回来一趟”
“”
林寻舟犹豫起来,看了看面前的桃花酥,最后摇摇头“好像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婚约都退了,见面徒增尴尬。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与他谈就好了。”
林寻舟心想,与其去和莫名其妙找上门的前未婚道侣进行尴尬的见面会谈,他宁愿在这里等三七回来一起吃桃花酥。
一川雨对他的反应也不意外“知道了,那我就说你在闭关,没办法见他。”
林寻舟“嗯”了一声,默认了一川雨的处理方式。想了想,他又问道“李世子可还说了别的事”
一川雨说道“没有,别的他也没提。要是有什么事,我再给你传音。”
“好。”
一川雨不再说话,林寻舟猜测他应该是去应付李昼眠了。林寻舟不再想这件事,拿了一块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甜丝丝的,但是总觉得没有被李三七偷偷塞到嘴里的那块甜。
嗯再等一包桃花酥的时间,等他吃完,他就给李三七传音。林寻舟愉快的做出了决定。
明宗位于北地群山之内,几座高峰常年积雪,比靠南的陵城冷的多。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星河倒悬于澄澈的冰蓝夜空之上,寒风呼啸,吹得人衣摆呼呼作响。
李昼眠跟着管事走进山门,微微松了口气。他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原本如影随形的黑色雾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昼眠微微一笑。果然哪怕是再冲动的魔族,也不会白白来这里送死,对方甚至连明宗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踏足。李昼眠遗憾地想,跑的还挺快,要是魔族真敢跟来,明宗想必不介意给它顺手处理一下。
李昼眠心里想着七七八八的杂事,很快就到了会客厅。李昼眠远远望见,就忍不住眼前一亮。
只见会客厅建在神宫不远处,十分精巧雅致,有阵法隔绝,寒气不侵,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琉璃瓦上倒映着莹莹星光。李昼眠好奇地四下打量一眼,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有数千年底蕴的天下第一宗门。
管事将李昼眠请入屋内,已经有小道童将茶水糕点呈上,礼数周到。
管事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礼貌笑容,对李昼眠行了一礼,客气道“已经差人去禀告了,很快就有人来,世子稍等,请先用些茶点。”
李昼眠坐下,微笑点头致谢。两个假笑选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尴尬。
管事退下后,会客厅里只剩下一个端茶奉水的小道童,和李昼眠自己。
四下安静,李昼眠终于自在了一点。他心情一放松,立刻压抑不住心口的痛楚,俯身咳凑出声,嘴里泛起丝丝血腥味。
旁边的小道童连忙上前,李昼眠摆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闭了闭眼睛,端起茶盏轻呡一口,暗自调息。李昼眠忍不住自嘲一笑,受伤久了,咳血竟也习惯了。
小道童好心问道“李世子可有不适”
李昼眠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顺手拿了一块茶点放入口中。茶点是淡淡的清爽口味,咬一口唇齿留香,李昼眠仔细品了品,却忽然想到他在陵城买的桃花酥来。
他还没来得及吃几块呢李昼眠遗憾地想着。想到桃花酥,就想到一起去买桃花酥的人,李昼眠的思绪很快又拐到林州身上。今天他总是想起林州,莫名其妙的,李昼眠也说不清楚理由。
林州现在怎么样了那个魔族真的没有找他麻烦吧一想到这个,李昼眠立刻精神起来。他扭头往四周看了看,心想估计过一会儿才有人来,不如先趁这个时间问问林州的情况,他才能放心。
李昼眠摸出怀里的传音符,注入一丝灵力,在心里默念想说的话。符纸上的花纹很快淡淡亮起,他知道这是传音符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李昼眠忍不住弯起眼睛,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心里轻声唤道“林州。”
林寻舟刚刚拿起来第二块桃花酥,忽然发现桌上的传音符有动静,愣了愣,就听见李昼眠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林寻舟眨了眨眼睛,放松下来,忽然觉得嘴里的桃花酥瞬间甜了三分。他也轻轻笑了一下“李三七你怎么样了,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吧”
“没有,你放心,”李昼眠按了按心口,莫名觉得那处旧伤也没那么疼了,问道,“你在陵城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刚刚找完别人麻烦的林寻舟一本正经道“我好好的,正在客栈呢。”
李昼眠叮嘱道“那就好,如果你遇到什么魔族之类的垃圾,千万要小心,别忘了给我传音。”一想到那个魔族装成林州的模样,李昼眠就心里来气。
两个“金丹期”互相担忧了一番对方的安危,都放下心来。李昼眠正想继续说话,忽然听见会客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说道“有些事情要处理,稍等我。”
他把传音符塞到怀里,起身望向门口,心中忽然有些忐忑。
来的人是林宗主吗
堂堂燕王世子,这一刻居然有些紧张起来。自己这位前婚约对象,天下闻名的林寻舟,究竟是什么模样
听说林宗主风华绝代,李昼眠忍不住想,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是林州林宗主能比林州更好看么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影,一进门就向李昼眠行了一礼,带着歉意道“李世子,实在抱歉,我们宗主正在闭关,恐怕不能来见您了。我们堂主说,他等下就会前来,有什么事情尽可以与他商议。”
来人原来是刚刚那位管事。
李昼眠轻轻吐了口气,倒也不怎么遗憾。他心想,不见也好,免得大家都尴尬反正他说要见林宗主也只是随便找个由头,并非真的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林寻舟商议。
于是李昼眠温和说道“无妨。”
管事笑道“多谢世子体谅,堂主马上就来。”
会客厅外,一川雨借着星光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甚至精确到每一处褶皱,还仔细检查了身上装饰的青玉、琉璃,确保自己一眼看上去风流倜傥、英姿飒爽、风采过人。
打理了半天,一川雨才觉得满意。他深吸了口气,摆出一副严肃表情,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等会儿一定要在李昼眠这个退婚渣男面前,彰显出明宗泱泱大宗的气势,让他自惭形秽,悔不当初
当初宗主被退婚那一股子火气,明宗上下可都还憋着没处撒呢,这次总要替林寻舟找回场子来。一川雨在心里盘算着,哼了一声,冷着一张脸踏入会客厅大门。
会客厅内摆放着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的室内通明透亮。一川雨一进门,就看见屋内站着的那位青年。
对方一身青衣,眉眼含笑,长身玉立,挺拔俊秀,仿佛一株林中修竹,只是面色似乎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见一川雨踏进门,对方便微笑着朝他望来,目光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一川雨动作微顿,知道这位就是燕王世子李昼眠了,便姿势潇洒地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燕王世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真是令我明宗逢毕生辉。只是不巧我宗宗主正在闭关,无法亲自来见世子,还望恕我等招待不周之过。”
一川雨打量李昼眠的时候,李昼眠也在看他。
一川雨一身织金坠玉,服饰华丽,在夜明珠照耀下十分光彩夺目。李昼眠暗暗惊叹了一下对方孔雀开屏一般的穿衣风格,一边客气还礼道“是我来的突然,岂有怪罪之理。巍巍明宗,浩然壮观,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心生敬畏。”
一川雨心里“呵”了一声,心说你话说的真好听,但要是真敬畏你还会退婚他地说道“在下明宗执法堂主一川雨,若世子有什么要与宗主说的,尽管交代给我就好。”
李昼眠敏锐察觉到对方冷硬的语气,心知这是对自己不满。毕竟是自己毁约退婚在先,李昼眠倒也不以为意,温声说道“原来是堂主,失敬失敬。”
李昼眠说话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是在纠结该如何称呼对方,是叫“一堂主”合适,还是叫“一川堂主”合适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一川雨不知道对方的的心思已经拐到了他“到底姓什么”上来,对李昼眠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入座,一川雨问道“不知李世子突然造访我明宗,所为何事”
说到正事,李昼眠严肃起来“我是为魔族之事而来。”
这话不是假话,李昼眠说的坦坦荡荡。
一川雨一怔,皱眉道“魔族”
李昼眠点点头“正是。不知您可知有魔族潜入修真界之事”
一川雨想了想,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件事明宗也得到了消息,正在追查。世子是想要燕王府与明宗合作”合作追查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值得燕王世子亲自来一趟
却只听李昼眠严肃道“堂主所料不错,我确实是想要与明宗合作,追查这个魔族。据我所知,对方并非普通魔族,应当是在魔族里有些地位,有化神期的实力,确实棘手。”
竟然是化神期实力的魔族一川雨心里一沉,对此事也重视起来,沉声问道“世子得到的消息可准确此事非同小可。”
李昼眠点点头,心想刚刚才打过一场,怎么能不准确“真有此事,绝非虚假。那魔族阴险狡诈,还会模仿修真界中人的外表隐藏身份、栽赃嫁祸,十分棘手。”
说着,李昼眠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有化神期实力的魔族不好对付,或许只有与明宗合作,才有必胜之把握。这件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引起民众慌乱,所以我便亲自来了。”
他说的话五分真五分假,一川雨略略疑惑了一下,便接受了他的说法。
一川雨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需要与宗门长老们商议一番,才能定下具体合作事宜,世子稍等。”
“是应当的,堂主请便。”李昼眠含笑点头。
一川雨朝他一抱拳,起身出门。
一川雨走到无人处,脸上高冷淡漠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他极速给林寻舟传音“寻舟。”
“我在。”林寻舟的声音很快响起来,“怎么了和李昼眠谈完了”
“还没有,”一川雨言简意赅、直入主题,“李世子来是为了魔族的事,他说这次潜入修真界的魔族,其中一位有化神期的实力。”
陵城春风客栈,正坐在桌边无所事事等着李昼眠给他传讯的林寻舟,立刻皱起眉。
“化神期实力的魔族”林寻舟声音冷下来,“魔族也太嚣张了。李世子是来求合作的”
一川雨说道“是,他应当是想同我们明宗的化神期联手,把这个潜藏在修真界的魔族隐患除去。”
林寻舟沉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对他说,合作可以,明宗会有人配合他魔族敢来修真界撒野,也得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一川雨应下,正想结束传音,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这次让谁和李世子联手去杀魔族我们明宗三个化神期,你在闭关,你小师姑也在闭关,让大长老去么”
林寻舟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你问问大长老愿不愿意出马。若是那魔族比较棘手,我亲自去也可以,说我出关了就是”就是和李昼眠一起合作,想想总觉得尴尬。
“明白了,我现在去找大长老商议。”一川雨应了一声。
春风客栈里,林寻舟叹了口气,心想修真界如今真是多事之年。他又咬了一口桃花酥,丝丝甜味浸入唇齿间,让他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这时,他桌上的传音符又亮了起来,是李昼眠又给他传讯。
今天还挺热闹,一个接一个的。林寻舟眨了眨眼,嘴里还含着桃花酥,口齿不清道“你事情忙完了”
林寻舟一边说一边想,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独守空闺等夫君归来一样林寻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李昼眠温柔的声音传来,有些好奇,“还没有忙完,见缝插针,跟你说说话。你在吃东西啊”
“在吃桃花酥。”林寻舟答道,“你在忙什么呢不方便说就算了。”
明宗会客厅里,李昼眠听着林寻舟的声音,轻笑道“没什么,在别人家地盘上做客呢。”
林寻舟有些惊奇“做客你不是说回燕王府复命的么”
“啊,”李昼眠含糊道,“半路收到了世子的传讯,说让我去谈一场合作咳。”
李昼眠忽然弯下腰,轻轻咳了一声。
林寻舟听见他的轻咳声,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过去“你怎么了”
李昼眠端起身边的茶水呷了一口,又闭了闭眼,压抑住不适感,笑道“没什么,外面风凉,吹了一路,也许是受了风寒。”
林寻舟不信“金丹期的修士,还会被风吹成风寒”
李昼眠“唔”了一声,心想这个谎话好像是编的有点粗糙,于是他又换了一个借口“好吧,其实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我以前同你说过,我从小就身体不好。”
“你真不需要我替你看一看”林寻舟语气有些忧虑。
李昼眠笑眯眯道“真不用。先天不足嘛,没多大事,但这种病不容易好的,就是有点磨人,问题不大哎呀,我又要去忙了。你真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很快就回陵城去了。”
“”
放下传音符,林寻舟微微蹙眉,陷入思索。
李昼眠把传音符塞进怀里,换上客气疏离的假笑,对正从门口进来的一川雨点了点头。
一川雨重新入座,淡淡说道“魔族的事,我已经与其他长老商议完毕。只是两位化神期的长老最近都有要事,乏术,不知可不可以等这几日我们宗主出关,再与世子一同斩妖除魔”
李昼眠一怔,点点头“倒也不急,那魔族之前被我重伤,一时半会儿想来也不敢露头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等林宗主出关也不迟。”
就是见到林宗主的时候,气氛恐怕会尴尬一点,李昼眠默默地想。
一川雨点了点头“那就这般说定了。不知李世子还有可其他事”
李昼眠摇摇头“并无其他要事。”
一川雨“唔”了一声。
李昼眠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送客了。他自己也不想在这个气氛尴尬的地方久待,起身从善如流道“今日叨扰了,我就先行离去,等林宗主出关,再传书燕王府就是。”
一川雨起身,忽然意有所指道“我送李世子出去。李世子有所不知,现在外面有些热闹,路不太好走。”
李昼眠愣了一下“热闹”
这时候也不早了,怎么还会热闹明宗弟子们都有夜里不休息的习惯么
一川雨扬起一个假笑“是啊,外面围了好些弟子,都仰慕李世子绝世风姿,就等着您出去后一睹您的风采。”
“”李昼眠听懂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自从退了婚约,他对自己在明宗弟子心中的形象可是心知肚明,别说仰慕了,他怕不是能被明宗弟子们的怒气给淹死。
李昼眠轻叹一声,笑道“贵宗门弟子们,还真是年少活泼,朝气蓬勃啊。”
这是在说我宗弟子年轻幼稚一川雨呵呵一笑“都还是些孩子,就是容易冲动,世子谬赞了。”
“哪里哪里,英雄出少年,我看着就很欣喜。”
“客气客气,一群毛头小子,世子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虚情假意的微笑。
一川雨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昼眠也不客气,抬脚就走。
踏出会客厅大门,李昼眠抬眼望向夜空下明宗的崇山峻岭,能听到远处确实隐隐传来人群的躁动声。他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孩子还真是精力充沛哼,不如林州稳重可爱。
想到这里,李昼眠忽然有些感慨道“贵宗门弟子中确实有许多少年英才。我听说有位叫做林州的神宫弟子,就很不错。”
一川雨闻言,却迷茫了一瞬“神宫弟子林州”
李昼眠一怔“对,林州,可有不妥”
当然不妥了,神宫何时有一位叫做林州的弟子一川雨仔细回忆了一番,疑惑道“我们神宫并没有叫做林州的弟子。世子是从何处听说的这个名字”
李昼眠停下脚步,呆立一瞬,不可置信道“明宗弟子众多,堂主会不会是记漏了”
“明宗弟子虽多,有资格自称神宫弟子的人可不多,”一川雨笃定地摇摇头,“我身为执法堂主,监察宗门内外,每一个神宫弟子的名册我都记过,绝无一名叫做林州的弟子。”
李昼眠呆呆站在原地,呢喃出声“怎么可能”
一川雨被李昼眠忽然之间失魂落魄的表情吓了一跳,好奇道“莫非是有人装作我神宫弟子,在外招摇撞骗神宫名声比较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不知李世子是在何处听说的这个名字我们明宗一向对这类假借名目之人严惩不贷,世子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人,只管告诉我。”
“在陵”李昼眠忽然闭上嘴,不再往下说。
装作神宫弟子,招摇撞骗李昼眠被这句话刺激的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心中情绪纷乱复杂,复杂难言,一时间千头万绪,不可言说。
只是“严惩不贷”四个字在他心头绕了一圈,鬼使神差的,李昼眠不想把具体情况告诉一川雨。
这一瞬间,李昼眠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如何形容,被欺骗的愤怒和不可置信、对一川雨所说之事的本能怀疑、不愿意相信事实的逃避心态相互交织,但是最终,他依旧下意识地不愿意让林州被“严惩不贷”。
夜已经深了。李昼眠抬头,看到墨色的天空之上,星河璀璨。北地的风寒气袭人,从雪山之巅席卷而来,吹到他的衣襟里,浸入他的骨髓。
李昼眠抬起手,轻轻按了按怀里的传音符。他觉得风从前襟里灌进去,胸腔一片寒凉,心口也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他犹自不死心,扭头死死盯住一川雨,急切地问道“神宫令牌也能仿制么”
一川雨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一跳,皱眉摇头道“神宫腰牌这个东西是我们宗主亲自改良,确实只有神宫弟子才有,外人很难仿造。”
一瞬间李昼眠眼神明亮起来“我说的那位名叫林州的弟子,确实随身带有神宫腰牌。”
听到这里,一川雨倒是真的疑惑起来“竟然如此会不会是世子您不了解神宫腰牌的制式,被骗子给蒙骗了过去话说您只遇见过这一个神宫弟子么”
李昼眠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我还听说过一位叫做柳梳云的弟子。”
“柳梳云确实是神宫弟子,”听到这个名字,一川雨说道,“而且是这一辈弟子中相当出色的一位。”
李昼眠张张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之前在陵城的时候,与林州说起“柳梳云”这个名字时,对方奇怪的沉默和逃避态度。当时他只觉得是二人关系不合,如今想来,却处处都透着古怪。
莫非林州真的只是在骗自己,他根本不是神宫弟子,所以才不敢去见那位柳梳云,怕被拆穿身份
李昼眠一瞬间有些茫然,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原本想离开明宗,就立刻回到陵城,回到林州身边去的。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如何面对对方。
为什么会如此难受李昼眠迷茫地想。他从小长在皇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尔虞我诈、欺骗背叛,但是为什么这一次,就这么难过
一川雨见他表情复杂、怔怔出神,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安慰道“关于这个林州,我会再去好好查查的,兴许真是我记错了呢。走吧,我带您走小路出去,那里没有围堵的弟子,世子尽管放心。”
半晌,李昼眠苦笑一声“劳烦堂主了。”他跟着一川雨,沉默着走出了明宗。
春风客栈里,林寻舟解开头发,上床盖好被子,把传音符放在枕头边。
说不准李昼眠等会儿忙完了,又突然给他传音呢林寻舟也说不清楚这种隐秘的期待,只是与李昼眠说话时,他会觉得很轻松,很愉快。
不过他没有等到李昼眠,反而先等到了一川雨的传音。
一川雨长出一口气,对林寻舟说道“总算谈完了和李昼眠说话我都得绷着,难受。”
“他已经走了”林寻舟问道。
“走了,其实今日一见,倒也觉得这人没那么讨厌”一川雨嘀咕一句,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他退婚的事实在过分,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要不是今天看他情绪不对,我才不轻易放过他呢。”
林寻舟无奈道“退婚的事我自己都不在意了李世子情绪不对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川雨诚实地回答道,“我今天一见他,就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脸色苍白莫非李世子身体不适林寻舟疑惑猜测。
只听一川雨继续说道“然后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向我打听一个人。”
林寻舟眨了眨眼,问道“什么”
“他像我打听一位神宫弟子,说那人叫做林州,”一川雨啧了一声,“也是奇了怪了,神宫何时有一位叫做林州的弟子我就对他说,他被人骗了。”
“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我也体会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心情。”
林寻舟“”
一川雨“总之,最后我还是送他走了寻舟,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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