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夜下了一场雪, 今日的天气一直十分阴沉。浅灰色的云低垂在天边,遮住了一切可以透过来的光线,让人无端地觉得十分冷。
林子兮化了妆,换好衣物后来到片场,看到铺满天边的灰云, 皱着眉头说:“于导,这个天气也要拍吗?要不等天气好了再说。”
于明哈哈大笑:“林老师啊林老师,你这衣服换了妆也化好了, 大家也都准备得很好, 你可不要临阵脱逃啊。”
林子兮十分头疼,轻叹了一声无奈说:“我也没准备临阵脱逃。”
算了算了,拍就拍吧。
林子兮和于明提了个意见:“那这样, 我先和叶粲排个戏吧。”
于明点头:“行,你们先排一段。”
林子兮点头, 招呼一旁的叶粲过来:“叶粲, 我们先排一段?”
叶粲点头,应了声好。
林子兮深吸一口气, 挺直腰身站在离叶粲几步开外的地方。叶粲背对着她,站在一株光秃秃的梅花旁,踩着雪,若无其事地擦着一柄剑。
林子兮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品出了一股形销骨立的萧瑟之感。她深吸一口气,敛眉慢慢地走到叶粲身边。
脚步在离叶粲一步之遥时停下,叶粲扭头, 看向身后的女人,用长袖缓慢地擦着自己闪烁着寒光的剑,漫不经心地说:“爱妃觉得,孤这柄剑如今还够不够锋利?”
叶粲记得这个场景,那是她在大殿上割了几个头颅后,脱了朝服,独自一人来到庭院清理血迹。
那时,林子兮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跟着她来到落雪的庭院里。
或许是想劝阻她不要再伤人,又或许是想要再添把火之类的,但这对叶粲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跟了过来。
仿佛昨日重现一般,叶粲垂眸,勾着凉薄的笑,将手里的剑递了过去:“若是觉得锋利,赠与你如何?”
她俯身,贴近林子兮的耳畔,轻声低语:“到时,殿上那些人,你想杀谁就杀谁。”
叶粲直勾勾地盯着林子兮,四周似乎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叶粲都没有等到林子兮开口。
因为林子兮看着叶粲那张脸,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场了。
叶粲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子兮说:“你为什么要笑啊?”
林子兮抬手,一巴掌盖在叶粲脸上,另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崩溃地说:“我天天看着你,很难不笑场啊!”
林子兮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天天同床共枕的小孩演情侣,演的还是自己写的剧本。
林子兮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很不专业,可是和叶粲演自己写的剧本,就好像是在意淫和自己写的纸片人谈恋爱一样,无端地让人觉得羞耻。
所以她没忍住,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笑得浑身颤抖。
叶粲不知道她笑点在哪里,她叹了口气,拿剑戳了戳林子兮的肩膀,无奈说:“起来啦,不要笑了,你还要不要排戏了。”
林子兮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看着叶粲的脸,收敛了笑容,严肃地点头:“排的。”林子兮还是很敬业的,虽然很羞耻,但都做好了选择,她还是会拍下去。
可她和叶粲实在是太熟了,再一次看到叶粲的脸时,她还是没忍住又一次笑场。
她捂住脸,笑得双耳通红,尴尬地和叶粲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不应该笑的,对不起。”
叶粲哼了一声:“我的脸就这么可笑吗?”她伸手,捧住林子兮的脸,让她抬起头来,用幽深的眼眸凝望着她:“你看看,好好看看,我的脸有这么可笑吗?”
林子兮忍住笑意,摇了摇头。
叶粲捧着她的脸,强硬地和她四目相对:“那你就好好看看,一直到看着我都不会笑为止。”
叶粲顿了顿,说:“林子兮,这只是个你写的故事而已。当你穿上这身衣服时,你就不是你了,我也就不是我了。”
“你是故事里的人,是幽王的甘棠,是她的美人。”
身为编剧的林子兮,向来都是那一个给别人说戏的角色。她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由着别人来给她讲戏。
林子兮望着叶粲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我整理了一下,不会再笑场了。”
叶粲捧着她的脸,很认真地说:“那你看着我整理,不许挪开目光,整理完我们再继续拍。”
林子兮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粲。两人凑在一起,距离近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林子兮看着看着,只觉得耳郭仿佛被火舌舔舐过那般,微微发烫。她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叶粲,这样看着很奇怪。你松开我,让我到外面走走?”
林子兮说着就要离开,叶粲哼了一声,掰正她的脑袋不让她走:“想都别想,等你习惯我这张脸之后,才准你走。”
林子兮迫不得已,就站在叶粲面前和她大眼瞪小眼。
这时刚在B组拍完戏的蒋越走过来,看到她们两人你捧着我的脸,我捧着你的脸大眼瞪小眼,噗嗤一笑:“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好玩吗?”
林子兮这才挥开叶粲的手,看着蒋越无奈说:“怎么好玩啊,带小孩呢。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在B组拍戏吗?”
蒋越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保温杯,低头缓缓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红枣枸杞茶,冲林子兮眨了眨眼,笑:“拍完了,过来看戏啊。”
林子兮顿觉无语,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更大了。
幸好叶粲之前那么一捉弄,基本上将她的羞耻心给磨掉了。再加上蒋越坐镇,林子兮身为社畜的觉悟也上来了,排了几场戏之后,林子兮就点头示意于明,准备开拍。
这时,蒋越放下了自己保温杯,抱着手臂站在摄像机前,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宴会过后,幽王将甘棠带回了宫中,将她安置于王的寝宫。不过半月,大臣频频上书,指责幽王抢占人、妻,昏庸无道。
面对这些奏折,幽王一概不理。
直到次年初春,王都饿殍遍地,大臣们上书,将矛头直指王身边的美人。
大殿之上,众臣慷慨激昂,将死于王都的百姓都归罪在美人身上。说什么妖姬祸国,蛊惑君王,致使天降大灾,民不聊生。
王觉得好笑极了,她横卧在王座上,有一些没一下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剑,时不时的颔首,仿若在真心倾听。
大臣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半,最后举着玉牍指向坐在王座角落里的美人,破口大骂:“你这妖妇,蛊惑国君,致使后宫淫、乱,民怨沸腾,当受戮刑,千刀万剐。”
王听到这里,频频颔首,直起身开始啪啪啪地鼓掌:“说得好,说得很好。”
她站起身,拎着手里的长剑,顶着平天冠缓步地走下御座,边走边说道:“民怨沸腾,千刀万剐……”
她走到玉阶下,将剑拎道眼前,抬手用大拇指的指腹压住锋利的剑刃,所有所思道:“的确合该如此。”
王说着,亮出自己长剑,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大臣,皱着眉头说:“你不觉得,你最近胖得很碍眼吗?”
肥头大耳的官员一懵,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寒光一闪,顿时脑瓜落地。那张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愕表情的脸,随着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
噗的一声,鲜血从大臣脖子上那个碗大的7伤口喷涌,溅得王浑身是血。
大殿上响起一片惊叫之声,百官慌乱,开始四处逃窜。
王那张稚嫩的脸染上了鲜艳的红,刺鼻的血腥味中,她抬手,缓缓地抹掉了脸上的流淌的鲜血,冷笑道:“剑寒血热,天冷了,就用你们的血来暖孤的剑吧。”
众臣惊惧,开始四下逃窜。王冷笑着,举着剑开始四处劈砍,将方才义正言辞,一脸肥头大耳的官员追得慌张四逃。
大臣们边逃边喊:“大王疯了,大王疯了!”
可提剑的王仍旧一意孤行,追着他们一直到大殿门口,连续砍了好几个人,才停下手。
原本喧闹的大殿,在短短的一炷香之间,瞬间清空。只余下一些残破的肢体倒在华贵的毛毯上,静静地淌着鲜血。
美人端坐在大殿上,透过散落在大殿上的死尸,看向站在大殿门口的王。彼时,王背对着大殿,手拄着长剑,眺望着天边晦暗的云开始哈哈大笑。
美人听到这个笑声,扣紧了王座的抚手。许是笑够了,王忽然长叹一声,嘀嘀咕咕说:“没意思……”
她说着,垮着肩膀,像是条垂头丧气的小狗,拖着染血的长剑朝王宫深处走去。
王座上的美人看着王颓丧的背影,几番犹豫,最终轻叹一声,朝着王的身影走去。她步履沉静,有意识地避开毛毯上散落的血迹,跟着王的背影一直走到了王宫深处。
她跟在王的身后,看着她拎着剑,一边脱下王服一边往前走。来到铺满白雪的院落时,脱下外袍,只穿白色大袖的王,踹掉鞋子后,狠狠地将自己染血的长剑插入苍茫的白雪地里。
鲜血将白雪染红,好一会王才提起剑,走到一棵光秃秃的梅树下,折下一条树枝,揉烂枝桠后提起剑,开始缓缓地擦拭掉剑上已经凝固的血迹。
美人站在不远处,看着王擦拭长剑的身影,犹豫了一会,朝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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