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汀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 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先拐去药店买了瓶跌打损伤外敷药, 又去超市买了牛肉番茄, 这才拎着东西回了家。
站在家门口,抹了把热汗,她探手按了门铃, 半天没人开门。
徐汀兰微微蹙眉, 又抬手敲了敲门, 还是没有反应。
徐汀兰微叹了口气,虽然觉得不太合适,可还是摸出了钱包里的钥匙。
这是那晚走的时候忘记掏出来的钥匙,原本想着下次见到陈希瑶的时候再还给她的。
拧开钥匙进了门,屋里没有开空调, 可依然比外面凉爽不少,她轻手轻脚放下手里的东西,低头打开了鞋柜。
她和芝芝的拖鞋都还在这里, 那天走的时候并没有拿走。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拖鞋,却见陈希瑶的拖鞋还在鞋柜好端端的放着。
陈希瑶没穿拖鞋?
徐汀兰仔细搜视了遍, 发现陈希瑶的高跟鞋少了一双。
陈希瑶没在家?出去吃饭了?
徐汀兰微微蹙眉,换了拖鞋朝小卧室过去。
“陈希瑶?”
推开卧室门,屋里通亮,毯子随意散在床上,空无一人。
徐汀兰又转身遥遥望了眼洗手间,洗手间的门没关,一览无遗, 空空荡荡,也没人。
究竟是出去吃饭了?还是……伤得很重在医院?
徐汀兰摸出了手机,刚想打给陈希瑶,视线不经意落在了旁边大卧室的门把手上。
窗外晴空万里,日光明晃晃落在大卧室银亮的细长把手,一枚带着明显指纹的血印儿清晰地印在上面。
徐汀兰的呼吸瞬间滞了下,攥着手机轻手轻脚过去,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血指印儿,干涸后微微有些发暗的红,确实是血没错。
若是以前,她看到这样的血污,一定会觉得恶心,绝对不会用手触碰,可今天,她不仅不觉得恶心,还觉得心头一阵的抽痛。
她缓缓探手过去,叠上那已经干涸的血印儿,轻轻扭动把手,缓缓推开门。
屋里黑漆漆一片,落地窗帘厚重地拉着,只留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日光顺着缝隙直线一般洒在房间,落在床边打了个折,继续笔直地斜上宽大的双人床。
床上,一团隆起的黑影裹着毯子一动不动,光线横过那隆起的边缘,依稀可辨半张白嫩的脸。
徐汀兰轻手轻脚过去,跪在床沿,探身向里望去。
陈希瑶背对着她蜷缩着,线一般的光痕正落在她脸上,阳台的窗子没有关严,细风穿过,帘布微动,脸上的光影也跟着细微变换。
徐汀兰轻唤了声:“陈希瑶?”
陈希瑶没有反应,她发丝凌乱,双眼紧闭,鼻头红得明显有些异常,鼻孔下隐约还有干涸的血迹。
“陈希瑶?”
徐汀兰又唤了一声,视线随之下移,依稀看到陈希瑶似乎紧搂着什么东西,毯子盖着并看不到,她的下巴半埋在毯子里,露出的一边嘴角破了,黑红的血块凝结在边缘,嘴唇也干燥地翘着皮。
徐汀兰微叹了口气,刚想再唤她第三声,帘布微动了下,陈希瑶的眼睫隐约恍过一点微光,如钻石折芒一般美丽的星芒。
徐汀兰这才注意到她的睫尖还挂着泪珠,脸下的床单也带着明显濡湿又暖干的不规则痕迹。
徐汀兰眼眶发热,滚到嘴边的轻唤又咽了回去。
睡梦中的陈希瑶微蹙了蹙眉心,像是做着噩梦却又不愿从梦中醒来,头轻动了动,睫尖的泪珠滚落,新的泪珠又沁了出来。
徐汀兰抿了抿唇,突然有种想吻掉那泪珠的冲动,可那也仅仅是冲动而已,她并没有付诸行动,只是静静地看了陈希瑶片刻,转而轻手轻脚下床,退出了房间。
小心地拧着门把手关好门,徐汀兰这才去玄关取了牛肉番茄进了厨房。
厨房水池边放着淡绿色的洗手液,这是徐汀兰第一次给陈希瑶做蛋包饭的第二天,陈希瑶摆在这里的,新买的,刚拆的封。
这样一来,徐汀兰就不必再专门跑去隔壁洗手间洗手。
徐汀兰洗干净手掏出牛肉,突然回头隔着厨房门看了眼大卧室。
想了想,她放下牛肉,拿起一旁干净的抹布沾湿了挤上点洗手液,转身轻步到大卧室门口,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把门把手擦干净,这才重新回了厨房开始做饭。
怕吵着陈希瑶,她关严了厨房门才开了抽油烟机。
淘米洗肉切菜炖汤,忙活起来便什么都不想了,等做好了饭,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她关了小火慢炖的番茄牛腩,关了抽油烟机,解了围裙,洗干净了手,这才再度迈进了大卧室。
这次她没有再轻手轻脚,而是径直走到窗前,哗啦哗啦两下向左右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透窗洒落,床上的陈希瑶晃了眼,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醒,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几乎整个埋进了毯子。
徐汀兰微叹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单腿跪在床边,拽住了毯子边,用她这辈子从未用过的语气,甜甜的嗓音,猛地掀开了毯子。
“起床咯~~太阳晒屁~股咯~”
陈希瑶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还在迷糊中没反应过来,毯子有一半压在身下没拽起来,可也露出了她大部分身形。
陈希瑶适应了半天才勉强挣开了眼,睫尖的泪珠不知颤到了哪里,她睡眼朦胧地眯着眼,像是看不清楚似的,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喊出一声:“汀汀?”
徐汀兰没有反应,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喊了她。
徐汀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陈希瑶身上,视线扫过她撕破的欧根纱短袖,扯裂的裙角,尤其是腿上胳膊上斑斑的红痕青紫!
听王建飞口述惨烈和亲眼见到惨烈,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冲击!
徐汀兰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这么难受,说是心如刀割都不为过。
她想起那始作俑者王建飞,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不!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她一贯秉承的是和平主义,从小接受的也是宽以待人的教育,这根本不像她。
徐汀兰摇头甩掉这一闪而过的可怕想法,俯身想仔细看看陈希瑶的伤,陈希瑶突然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拽着毯子拼命往身上盖。
“你,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你……”
徐汀兰红着眼眶探手顺了顺她乱糟糟的头发,“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过去了?”
“我……你都知道了?”顾朔风垂下长睫,眼眶也跟着红了,“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我就是觉得……实在没必要告诉你,毕竟这事谁都不怪,只怪我蠢。”
“你的确是蠢,怎么能单独去见王建飞?还晚上去?还是去家里!”
顾朔风飞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你担心我?!”
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光芒隐去,她又垂下了头。
“我又自作多情了,你别在意,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之前也有过晚上去见王建飞,还约的包厢,你都不担心的,这次……只不过是因为我受了伤,你于心不忍,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什么……”
顿了下,顾朔风抬手蹭了下眼角,笑着哽咽:“你看看我真是好笑,总是幻想些不切实际的,让你看笑话了。”
徐汀兰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究竟是什么感受了。
悔恨?心疼?怜惜?还有对王建飞的怨憎?
她分不清楚,各种情绪融合掺杂,让她喉头隐隐发涩,眼泪噙在眼眶几乎要忍不住了。
她不提,她原本已经忘了陈希瑶约王建飞见面的那天晚上,她居然还心大的关了手机,真的完全一点儿也不担心她。
那晚回来,陈希瑶是开着玩笑提起她关手机的事的,她当时根本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陈希瑶必然是撑着难言的心酸在强颜欢笑,以至于后来干脆心一横挑明了自己是les,还哭着跟她告白。
徐汀兰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朝前跪进了半步,探手将她搂进怀里。
“你没有自作多情,我真的担心你,我也不是于心不忍,我是真的心疼。”
怀里的柔弱无骨的人儿明显僵了下,挣扎着想抬起头,却被她按住了。
“别动,你听我说完。”
怀里安静了,陈希瑶乖乖地贴在她胸前,一动也没有再动。
“我下面要说的话,都是真心话,绝对没有半句欺骗,可也正因为是真心话,所以有些不负责任。
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说的,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说一说,可毕竟我自己都还没理清楚,所以说的这些话你听一听就好,不要太在意。”
说完了开场白,徐汀兰闭眼深吸了口气,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不由自主抚上了她凌乱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我觉得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但是我不确定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女人,唯一喜欢过的只有王建飞一个。
我不清楚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到底差距在哪里,究竟是原本就不一样,还是不管喜欢什么性别的人,那种感觉都是一样的?
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回忆当初对王建飞的心动,可能太过久远了,我竟然有些记不起来了,隐约记得的一些,好像也和现在对你的感觉不太一样。
和王建飞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期待他给我惊喜,不管发光的纸飞机,还是圈成心形的蜡烛,也或者别出心裁的水晶球。
而和你在一起,我却总是不由自主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譬如给我买回哈根达斯时额角的细汗,或是每每看见我眼中瞬间燃起的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没捉虫,来不及了QAQ
过会儿有空我再捉
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下午我不一定又时间码字
但是我会尽量码的,晚上九点不一定会更新
但是0点之前会尽量更的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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