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转让比卖画稍微复杂点, 主要是除了门店交接, 屋内设施包括水电都必须交接清楚。
虽然王建飞想大手一挥随便怎么样都成, 赶紧办完拉倒,可见徐汀兰那么认真,又怕自己这边的托儿太草率惹她怀疑, 只得耐着性子陪着。
徐汀兰这边交接完一切签了字, 一式两份的合同, 托儿就像买画那样,只签了徐汀兰那边的,另一份直接收了起来,出去之后就交给了王建飞。
眼看该撺掇到手的钱都撺掇的差不多了,王建飞想起徐汀兰手头还有点首饰, 尤其是陈希瑶那对蓝宝石耳钉,卖了好歹也是几万块。
他恬不知耻地冲拆钥匙递过来的徐汀兰道:“你看,这算上之前给陈希瑶的卖车钱, 加一块儿都不够600万,好歹凑个整也好说话, 你说是吧?”
徐汀兰淡淡扫了他一眼,以为他要提房子的事,却不料他下一句就开始说那些娘家的陪嫁首饰。
徐汀兰心头冷笑。
——看了是她太善良了,竟然还想着给他们一家留个吃饭钱。
葱白手指捏着那串钥匙,清灵灵放到王建飞掌心,徐汀兰波澜不惊道:“想让我卖首饰可以,你爸妈是不是也该出点钱帮帮你?”
王建飞僵了下。
——我爸妈房子耕地都卖光了, 还怎么帮?!
这些虽然徐汀兰早就知道,可在王建飞这边看来,徐汀兰是不知情的。
王建飞摆手道:“不是我爸妈不肯帮,主要家里没钱,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就种个地,一年到头也得不了几个钱。”
徐汀兰不咸不淡道:“不是有三金首饰吗?你妈有,弟妹好像也有吧?”
这是村子里的习俗,结婚必须有三金,金手镯金戒指金项链。
王建飞皱了眉,“他们那才能值几个钱?再说我也不能让弟妹卖首饰。”
“那就能让我卖了?我为了你已经倾家荡产了,连这点首饰你都惦记?只要他们卖,我就卖,不然免谈。”
王建飞撇了撇嘴,“那行,不说首饰的事,你看这还差200多万呢,要不……把房子卖了?”
王建飞知道徐汀兰最在意的就是老爷子两口,已经不敢再惦记他们那20万,只想赶紧把房子的事解决了,离婚撤火,接下来还要忙着卖画,转让画廊呢。
等把所有的东西全变了现,加到一起少说也1000多万,他可就是千万级的富翁了,以他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自己开公司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还不是三两年的事?
王建飞越想越激动,眼巴巴瞅着徐汀兰,就等着她不同意,自己好把陈希瑶教他的那一套说辞说给徐汀兰听。
却不想,徐汀兰交接完了一切,拎上挎包转身就往外走,像是压根就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兰兰!我跟你说话呢!”
徐汀兰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沉眸望着他。
“我已经为你倾家荡产了,就剩这最后一套房子了,难不成还要我为了你流落街头?”
“这不是还有咱爸咱妈的吗?怎么会流落街头?”王建飞嘟嘟囔囔道。
一提老爷子,徐汀兰瞳孔一缩,视线瞬间变得锋利,瞪得王建飞浑身发冷。
他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这阵子不怎么见面,徐汀兰怎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这眼神跟谁学的?一点儿也不像他记忆里的老婆。
他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我会赚钱养活你的,你放心。”
徐汀兰这才收起了锋利的眼锋,淡淡道:“等你让你妈和弟妹把三金卖了再来跟我商卖房的事,一个是你亲妈,一个是你亲弟弟,你出事了,他们难道不该帮一下吗?”
王建飞又追着徐汀兰说了好多好话,还把顾朔风交给他的那一套也都说给了徐汀兰听,可徐汀兰铁了心要把他们家搜刮干净,无论说什么都还是那一句——卖完首饰再找我。
王建飞欲哭无泪,这还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说他好端端的惦记徐汀兰的首饰干嘛?不就是几万块钱吗?
当然这会儿说什么已经晚了,徐汀兰心意已决,拎包走了。
王建飞只得灰溜溜的回了家,一进家门就唉声叹气,坐在沙发上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吓得老两口加小两口以为事儿败露了,战战兢兢的问他到底怎么了?
王建飞把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意思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赵喜凤这辈子就混了这么点金疙瘩,真是卖房子都不能卖的金宝贝儿,平时宝贝的生怕丢了,手镯上缠了红线,戒指上也缠了红线,牢牢的戴在手腕和手指,金耳环沉甸甸坠的耳洞又细又长又大,穿进根火柴棒都嫌松,她也没舍得摘,一戴就是大半辈子。
这突然让她卖,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赵喜凤摔锅撂碗的不同意。
“那么多钱都出了,还差我挣几千块钱?!”
二儿媳也不乐意,不过没有赵喜凤那么明显,毕竟也是为了自家的房子,自家儿子上学,何况从头到尾他们小两口其实也没出什么,就跟在后头看他们瞎忙活。
赵喜凤哭嚎着换来王根生一阵毒打,塑料柄的扫帚都打折了,边打边骂,骂她不识大体,房子都卖了,还差这么点东西?
其实王根生也是心慌,什么都卖了,却没有一分钱捞回来,能不慌吗?他即便现在已经有些怀疑会不会事情有异,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只能拼命安慰自己,那钱绝对都能回来!
他心里没底,只能打赵喜凤出气。
赵喜凤在外人面前怎么彪悍都彪不过自己男人,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让她不敢还手只敢躲,即便真的还手,她也打不过同样是靠着掏力气过活的庄稼汉。
最终她涕泪横流的还是交出了那些首饰,再不交王根生就要上手硬拽,那还不得扯岔她的耳垂子?
俩女人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都乖乖交出了三金,王建飞马不停蹄就去找了徐汀兰,让她跟着一块去卖了首饰。
看着徐汀兰脸色稍霁,王建飞总算松了口气,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敢再提让徐汀兰卖首饰的事,只恬着脸又提了房子的事。
徐汀兰想起陈希瑶身上的伤,不想让王建飞他们一家安稳了,只道:“让我好好想想,这几天先别跟我联系,想好了我会联系你。”
几天?
几天啊!!
王建飞的劳力士还抵押着呢,超时了就要不回来了!
王建飞小心翼翼道:“能不能给个确切的天数?两天?三天?”
徐汀兰瞟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让王建飞怂了。
付出越多,胆子就越小。
真理。
王建飞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押了出去,还借了一屁股债,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徐汀兰逼急了,只得悻悻地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抓心挠肝,王建飞几次都忍不住想给徐汀兰打电话,可电话拿到手边儿了,又怂了。
眼看七日之限就要到了,王建飞也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难不成徐汀兰想反悔?攥着钱不打算管他了?
王建飞越想越心慌,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接连几宿睡不着觉,终于憋不住给徐汀兰打过去了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再打。
还是没人接。
继续打!
依!然!没!人!接!
王建飞几乎要崩溃了。
他抱着电话一边打一边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直把手机打没电了都没打通。
他接连给徐汀兰发过去十几条短信,开始还假惺惺的关心她是不是没看到短信?是不是不舒服?或者是不是有什么事?
到了后来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她:是不是拿了钱不打算管他了?!
然而,不管发出什么样的信息,也不管他怎么暴躁怎么崩溃怎么急得抓心挠肝,怎么恨不能钻进手机顺着无线信号跑到对面抓住徐汀兰,徐汀兰那边都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心焦的又何止是王建飞一个人,早就隐隐不安的王根生也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赵喜凤跟了他大半辈子,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事,老两口一合计,心里更是没了底,慌得饭都吃不下。
他俩一天三十遍地问王建飞进展,每问一次王建飞就烦一次,直到后来稍微一提就暴跳如雷,吓得老两口再也不敢问了。
家里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就连大胖都不敢胡闹了。
老两口见王建飞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没打通,仗着胆子刚想问上一句,王建飞突然撂了那没电的手机,抓起钥匙钱包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王根生抬高了嗓门问。
“找那个贱人!!!”
砰!
王建飞走了。
他打了出租,一路沉着脸直奔徐汀兰娘家。
玛德!
不接我电话?行!有种你也别接你爹你妈的!!!
别逼老子,逼急了老子跟你鱼死网破!
一路疾驰到了小区门口,又噔噔噔跑进小区上了楼,扶着门框站在老爷子家门口的时候,王建飞已经是气喘吁吁。
叮咚叮咚叮咚!
接连门铃声。
等了会儿,没人开门。
王建飞心急如焚,一边狂摁门铃一边连拍带踹。
还是没反应。
难道出去遛弯儿了?
摸了摸裤兜,手机没电直接扔家里了。
真踏马的艹淡!
王建飞厚着脸皮敲开了邻居的门,涎着脸接人家手机打电话。
邻居一脸诧异,“徐教授两口去帝都了,说是闺女中奖中了两张几天几夜的旅游票,酒店吃住门票全包,让老两口趁机散散心啥的,你这女婿居然不知道?”
王建飞脸色铁青,勉强挤出一句:“我刚出差回来,还没见着兰兰。”
王建飞心慌意乱地回家,也说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愤怒,总之六神都没了主。
到了家,也不理赵喜凤他们的追问,抓着手机插上电源,开机就给老爷子打了过去。
关机。
又给老太太打过去。
依然关机。
再给徐汀兰打。
无法接通。
王建飞彻底崩溃了!
他啪地扔了手机,屋里陈设逮着什么砸什么,轰轰咚咚的,吓得大胖差点尿了裤子。
看这架势,几口子也猜到不妙了,这会儿也顾不得王建飞怒不怒,上去就把他团团围住,左一句右一句问个不停。
王建飞正愁没地方撒火,这一下可逮着出气筒了,谁问怼谁,怼得心慌的王根生也上了火,爷俩差点没打起来。
一家子六神无主,饭都没人做了,大胖刚喊了两声饿,被王根生拽着就是一顿打,再也不敢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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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朔风家。
午后一点,刚吃了午饭,桌子都没来得及收拾,排骨香混着酸甜的番茄味弥漫在客厅。
大卧室里,阳台窗帘浅拉着,漏着一道狭长的缝隙,风动,帘动,洒在短绒地毯上的光痕也随之微动。
新买的白色吊椅搁在阳台一角,欧式藤花镂雕设计,铺着厚厚的兔毛坐靠垫儿,奶白的皮肤嵌在那雪白的兔毛里,分不清到底哪个更白,哪个更柔滑。
顾朔风和徐汀兰各靠一侧扶手,面对面坐着,一条手臂缠上吊绳抓牢,另一只手抓紧了吊椅边沿。
吊椅不小,可同时坐下两个成年人还是有些吃力,只能互相把腿伸到对方那边,才能勉强不掉下去。
空调嗡嗡运行着,细微的风声在这静谧的午后格外清晰,室温很低,两人却都出了一层薄汗。
纯白的手机摆在短绒地毯上,微有些歪斜,紧挨着一旁玫红的同款手机,纯白手机的屏幕上不断跳动着一长串没有任何备注名的手机号,断了再跳,跳了再断,反反复复。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它。
吊椅摇晃。
气息沉乱。
依稀间,软媚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吴侬着从喉咙深处软语出一声:“岚岚……”
——兰兰?
——不是喜欢唤她汀汀的吗?
不容多想,徐汀兰再度坠入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底的美妙的深渊。
空气中仿佛都带着腥甜的香气,看不见,摸不到,却在鼻翼间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纯白手机的屏幕突然黑了。
没电了。
吊椅也渐渐止歇下来。
又过了会儿,窸窸窣窣声传来,一只细致优雅的脚下了地,赤脚走到衣架边取了毛毯过来,盖在美女蛇般艳靠在吊椅上的顾朔风身上。
“累了吧?睡会儿。”
棉如轻絮的嗓音,舒服地让人只想合上眼。
然而不能,身为一只攻的尊严不允许。
——要不是这壳子太脆皮,她何至于就稍微运动了这么一下就四肢虚软?!
顾朔风深吸了口气,空气中的腥甜气息尚未消散,不过她已恢复了不少力气。
“我才不要在这儿睡,兔毛都湿了一大片,挨着不舒服。”
裹着毯子下地,她走出阳台进了卧室,穿上拖鞋,拉开衣柜只取了条睡裙就打算去冲澡。
徐汀兰拎着那脏掉的兔毛连体靠坐垫,跟着进了卧室。
“你不睡会儿吗?”
顾朔风拉着卧室门,回眸嗔了她一眼。
“要休息也该是你休息才对。”
“可……”
——可明明是你看着比较累,腿都打颤了……
——还有,为什么我休息才对?明明做了同样的事,今天也不分什么你来还是我来的。
徐汀兰想起上次顾朔风洗澡滑倒的事,虽然那是因为没穿拖鞋,可这次她腿软。
徐汀兰不放心的随便抽了湿巾清理了一下,穿好了拎着那兔毛垫儿进了洗手间。
顾朔风吓了一跳,本能地护住自己。
“你干嘛突然进来?!”
徐汀兰忍着笑。
——明明刚才还那么亲密,这会儿害什么羞呢?
她举了举手里的兔毛垫儿。
“刷垫子。”
顾朔风蹙眉,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孩子气地扁了下嘴,“等我洗好了再刷吧。”
“反正也没什么事,早点刷了趁着太阳好,还能晒晒。”
顾朔风别别扭扭地半遮着自己开着花洒,“谁说没事,饭桌不还没收呢吗?你先收了饭桌再说。”
——以前勾搭她的时候不是奔放得不得了吗?怎么现在越来越害羞了?
越了解顾朔风,徐汀兰就觉得她可爱。
时而媚惑风情,时而别扭害羞,时而又坏心调皮,还有纯情的深情的痴情的,沉稳的睿智的冷静的……很多很多……
这个女人就是一座宝藏,让她越陷越深,无法也不想自拔。
这才短短几天而已。
短短几天。
算上初识的时间,也不过月余。
一个月前的自己,大概打死也想不到一个月后她会爱上同性,并且食髓知味泥足深陷吧?
徐汀兰感叹着命运的奇妙,关严了玻璃门,哗哗接水刷兔毛垫儿。
顾朔风垂死挣扎:“你真的不打算先收拾餐桌吗?不怕饭菜嗖掉吗?”
徐汀兰噙着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跟顾朔风说话,嘴角就会情不自禁噙上笑。
“反正剩菜剩饭也是我吃,你怕什么?”
说的好有道理,但是顾朔风不想无言以对。
她义正词严道:“我这不是怕你吃坏肚子。”
徐汀兰歪头冲她微微一笑:“我会判断的,如果真的坏了,我就直接倒掉,绝对不会给它祸害我肚子让你担心的机会。”
——谁担心?我才不担心。
——你不过是我的任务对象而已,看在你乖的份儿上,顺便帮你疏解一下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欲|望,再没有其他,真的没有。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任何!
——不管是你徐汀兰,还是那个女人!
顾朔风一边加快了速度赶紧洗,一边望了眼徐汀兰。
徐汀兰左眼眼尾那朱砂小痣已经点了,还没好透,留着淡淡地点过的红色痕迹,烟疤一样。
少了那颗痣,徐汀兰又特别注意亲吻的角度,再也没有出现偏左的情况,顾朔风感觉好多了,似乎再也没联想过那个女人。
可也仅是“感觉”,仅是“似乎”,比如这一刻,她不还是想到了那个女人?
顾朔风突然有些烦躁。
那女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还要再过多少年才能从她脑海彻底消失?!
要不干脆让大姐帮她抽了那几年的记忆好了,有风险就有风险,总好过天天被她烦。
顾朔风心烦意乱,没话找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刚才王建飞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估计这会儿都急疯了。”
“就是要让他疯。”徐汀兰的神情渐渐冷下,“他打你的仇,我还没报呢。”
顾朔风擦了把脸,睫毛沾着水珠,倒映着徐汀兰流云般的侧身曲线。
这已经不是顾朔风所了解的原剧情里的徐汀兰了,ooc着ooc着她也就习惯了,早没了当初的惊讶。
“我的仇无所谓,只要保护好老爷子老太太就好。”
提到爸妈,徐汀兰脸上又浮出了笑意。
“放心吧,我专门给他俩办了旅游手机卡,打长途便宜,用到月底注销了就行了。”
顾朔风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
“再等两天,反正我给爸妈定的是七天七夜,酒店餐饮门票都安排好了,不到七天他们绝对转不完景点,也不会回来。”
徐汀兰原本想直接准备一个月的,可怕爸妈怀疑,只好又改成了七天。
当然,七天后,徐汀兰也不会让他们回来,她会飞去找他们,找个借口带他们北上再玩一圈,剩下的事就交给张大哥帮她打理,什么时候彻底结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又过了三天,就在王建飞一家几度崩溃绝望后,终于等到了徐汀兰姗姗来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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