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汀兰挺直脊背, 耳旁的车水马龙遥远的好像在天际, 她微扬着头望着不远处的taxi, 后车玻璃隐约晃动着陈希瑶的身影。
她动了动唇,强装着镇定问芝芝:“为什么不能离婚?”
“不是不能离婚,是不能现在离婚!现在离婚就着了那对渣男贱女的道了!”
“你说明白点儿。”
芝芝心急如焚, “见面说吧行不行?我哥说要带着咱们再去找个专攻离婚案子的律师, 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补救, 你在哪儿,我接你!”
徐汀兰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化验单,目露痛苦。
去见芝芝,就是对陈希瑶的不信任。
不去见,又磨灭不掉心里的怀疑。
到底该怎么办?
王建飞懵了半天, 见她还没走,追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啊徐汀兰?!给你脸了是吧?!!”
想要的都已经到了手,这会儿王建飞已经无所畏惧, 上手就拽徐汀兰。
芝芝对面听到了,惊叫了声:“王贱飞?!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你一个人吗?不行!太危险了, 快说你在哪儿?!”
别的没听到,芝芝那声惊叫,王建飞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马颜芝?!”
王建飞忽而想起了当初马颜芝和徐汀兰大马路上对他又打又骂,还抢走了他的车钥匙和钱包,让他丢尽颜面的事。
玛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该着他出这口气了!
打他是吧?
呵!
看看到底谁的巴掌扇耳起来疼?!
他拽着徐汀兰的胳膊猛地带转过来,扬起巴掌照着她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徐汀兰被拽得手机远离了耳朵, 下意识地挣扎,可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哪里挣得过先天生理优势的大男人?!
眼看这一巴掌在所难免,她下意识歪头闭上了眼。
Duang!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声诡异的钝响惊涛一般拍在耳边。
有什么温温热热溅在脸上,带着难言的腥锈味。
不等徐汀兰张开眼,脚边轰咚又是一声重响,有什么擦过她的裤脚重重摔在地上。
徐汀兰心头剧跳,攥紧手机睁开眼,垂眸望去。
“兰兰?怎么回事?!王建飞是不是欺负你?你在哪儿?你快说啊?!!!”
芝芝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遥远又飘渺,徐汀兰听着,心里想着回她,可嘴上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张都张不开。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样血腥的画面。
第一次。
徐汀兰呆滞地望着地上头破血流翻了白眼的王建飞,视线缓慢移动着,又看到了他身旁地上沾血的半块儿砖头。
“还愣着干嘛?!走啊!!”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温热的手拽着她就走,路边已经有行人驻足,旁边商铺也有人跑了出来看热闹。
王建飞倒在地上,血汩汩涌着,人已昏迷。
徐汀兰踉踉跄跄被拽到了taxi前,塞进后座,司机一脸愕然地扭头看着她俩,尤其多看了两眼脸上溅血的徐汀兰,只是看着,没敢吭声,一说开车就赶紧转回头挂挡松离合。
顾朔风从包里翻出湿巾纸帮徐汀兰擦掉脸上的血,擦完一张又抽一张,整包湿巾全擦完了才停了手。
芝芝还在那边焦急地喊着徐汀兰,徐汀兰紧紧攥着手机,挺着脊背,木然地望着前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脑子太乱太乱。
顾朔风叹了口气。
——这是吓傻了吗?
——不就见了点儿血吗?有什么好怕的?
——她要是告诉徐汀兰她手上不知道挂了多少条人命,她是不是立马就吓得没了影?
人也救了,血也擦了,仁至义尽。
顾朔风抓过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靠回椅背。
这种时候就该什么都不说,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明明心里再清楚不过,可握着徐汀兰冰凉的手,顾朔风还是忍不住又离开椅背靠到她身侧,放柔了嗓音,说了句自己觉得完全是废话的话。
“你听,芝芝在电话那头喊你呢,你跟她说句话,别让她这么担心。”
徐汀兰缓缓转动眼瞳,垂眸望了眼紧紧攥着的手机,唇微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汀汀?”
顾朔风又轻唤了声。
徐汀兰也只是呆呆地望着手机,脸色惨白如纸。
——这么不禁吓?
顾朔风轻吐了口气,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她两手捧着徐汀兰的脸,扭到她这边,啵的一口,亲在了徐汀兰的眼尾,又啵一口,亲在颧骨,再啵一口,亲在脸颊。
再啵,接着啵,继续啵。
开车的司机都看傻眼了,差点没伸手把后视镜给掰掉扔了。
顾朔风把徐汀兰的整张脸都啵了一遍,最后重重地亲了一口徐汀兰微干的嘴唇。
她没有放开徐汀兰,依然那么捧着脸,歪头笑眯眯望着她,再开口的声音又软糯又奶甜,哄小孩儿似的。
“呐~~血都被擦干净了~~也消过毒了~~没什么好怕的啦~~~乖~~”
“还有~~放心啦~~头上是血管密集的部位~~稍微磕磕碰碰都会流很多血~~看上去是有点吓人~~其实死不了人的~~不怕不怕~~”
说罢,顾朔风向里掬着徐汀兰的脸颊,把她的嘴掬成嘟嘟的小猪嘴,啵啾,啵啾,啵啾,接连又亲了好几下。
徐汀兰怔怔看着她一次次靠过来的娇嫩红唇,感受着那唇上的柔软,嗡嗡叫的脑袋似乎终于慢慢沉静下来。
她怕吗?
是的,怕。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她至于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吗?
不至于。
她真正怕的不是头破血流的王建飞倒在自己面前,她怕的是这背后有她不能接受的事实。
然而现在,她突然不怕了。
她相信sissi不会害她,这不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而是打从心底里这么相信着。
真心还是假意,其实是可以感受到的。
她不止一次从sissi眼中看到浓浓的爱意,尤其是……亲密相拥的时候。
她相信sissi,相信陈希瑶。
如果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她,她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顾朔风觉得哄得差不多了,最后又啵啾了一下,刚打算起身,肩膀突然被按住!
“唔!!”
——这可是出租车里!还有司机看着呢!你疯了吗?!!
这和之前哄小孩儿的啵啵啵完全不同,黏腻又热烈,司机在前面听的老脸通红,恨不得一脚油门800迈,你们飚吻技我飚车技!看谁飙的狂!
这些小年轻也太刺激了!她们就不怕他一个心肌梗塞带着她们车毁人亡?
芝芝在对面听得心都凉了,即便一开始听不出是什么声音,可她又不是傻白甜,多听一会儿还能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她呆站在公司走廊,默默挂了电话。
马望野签完了几个重要文件,急匆匆赶过来,见她还没去开车,不由蹙了下眉。
“怎么了?不是去找兰兰吗?怎么还没走?”
“陈希瑶……”
“嗯?什么?”
马望野看她情绪不对,担忧地揽上了她的肩。
芝芝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哇的一声哭着扑进了哥哥怀里。
“她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喜欢那个狐狸精?!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比不过她们才认识一个月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哥!!”
马望野摸了摸她的头,听出了一丝怪异。
“谁?你说谁是狐狸精?”
“陈希瑶啊!还能谁?!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了王建飞就算了,还来勾引兰兰!兰兰是傻了吗?这么明显的圈套还非要往里跳,怎么拉都拉不回来!我都快急死了哥!我真的快急死了!”
马望野眉心蹙得更紧了几分,“你是说……兰兰喜欢的人是陈希瑶?”
芝芝哭着点了点头,这也就是她亲哥,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说出来。
马望野略一沉吟,拉着芝芝就朝电梯过去。
“去哪儿啊哥?”
“找兰兰。”
芝芝蹭了蹭脸上的泪,“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上哪儿找去?”
“上陈希瑶家门口堵。”
芝芝一怔,“你知道陈希瑶家在哪儿?”
马望野拉着芝芝进了电梯,按了1楼,转手用干净的手背蹭掉芝芝脸上的泪,淡淡道:“知道。”
芝芝任他擦着,直勾勾盯着自家哥哥,“你怎么会知道?!”
马望野没答,只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抬眸望着数字一层层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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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着脸的徐汀兰,把钱递给同样红着脸的出租车司机,牵着顾朔风逃也似的赶紧进了小区。
——真是太丢人了,她当时脑子怎么想的?怎么能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做那么不和谐的事?
顾朔风看着她粉扑扑的耳朵尖,微挑了下眉,刚想上手捏一下,眼角余光瞟到了不远处公寓楼下两道人影。
芝芝?
另一位……
看衣着打扮以及和芝芝的亲密程度,应该是她哥哥吧。
顾朔风对马望野并没有太多印象,尽管他和徐汀兰是从小认识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他原剧情里他几乎很少出场,他也是直到徐汀兰离婚走后,才从芝芝嘴里知道了一切。
——他不是继承家业每天都很忙的吗?怎么有时间陪着妹妹来堵人?
芝芝他们远远就迎了上来,芝芝得了马望野千叮万嘱,要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异样,只是上前夺过了顾朔风牵着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
“兰兰,我找你有点事,我们出去说。”
这还是芝芝告白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徐汀兰其实很想和她好好说说话的,可她心知肚明她来的目的,她不想去了再争论不休,也不想让陈希瑶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我……”
不等徐汀兰拒绝,马望野微笑道:“其实是我找你有点急事,所以才让芝芝带我来的,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徐汀兰意外道:“什么事?”
马望野看了一眼顾朔风,“这里不太方便说,不如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慢慢谈。”
马望野和芝芝不同,他不是任性撒娇的小女人,他开口说出的话是有分量的,况且,他之前才帮了她不少忙,徐汀兰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徐汀兰刚想说带着顾朔风一起去,顾朔风突然笑着上前一步道:“既然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就先上去了,再见。”
说着,回头给了徐汀兰一个安心的眼神,先一步进了公寓楼。
徐汀兰微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转身和他们一个方向。
“那就走吧?后街有家不错的火锅店,空调开得很足,味道也很不错。”
“那就走吧。”
三人没有开车,本来也没多远,出了小区拐个弯,走个二百米左右就到了。
点了底料点了菜,徐汀兰一个人忙活着,马望野和芝芝都沉默地望着她。
徐汀兰只当没看出来他们的异样,帮他们各调了两种蘸料递了过去,这才坐下等着火锅开。
“你找我什么事啊哥?”
问,总还是要开口问的。
马望野摩挲着象牙白的瓷碟,沉吟了一下,这才开了口。
“芝芝已经跟你说了吧?陈希瑶的计划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徐汀兰摇了摇头,“芝芝是说了,但是我没听懂。”
“那我来给你详细解释一下。”
芝芝那边已经掏出了打印好的资料递给了徐汀兰。
徐汀兰接过大致看了看,是有关房屋所属权的条款。
【婚姻法司法解释三第七条规定:由双方父母出资购买的不动产,产权登记在一方子女名下的,该不动产可认定为双方按照各自父母的出资份额按份共有。】
这是顾朔风曾告诉过她的。
出于礼貌,徐汀兰大致翻看了一下,却也没有细看。
“这个我知道,这怎么就成漏洞了?”
马望野点了点资料上几个地方。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个条款的重点在于,购买的不动产必须是登记在其中一方子女的名下。
你们当初买房的时候,虽然走的是你爸妈的账户,可写得却是两个人的名字,这就意味着,你们一开始已经默认了房屋一人一半。
即便你之后再怎么更改成个人的名字,也改变不了第一次房屋所属的认定,一旦你们离婚,财产分割上没有注明各自的份额,也没有其他分割约定的,那就等于默认了房屋归所有人所有,另一方一分也得不到。
所以,想通过这种方法要回自己的房子,根本不可能。
你如果想在离婚后完整的保住自己的房子,就不能走这条路,具体要怎样才能保下,还要找相关律师好好规划。”
通过这种方法,根本不可能?!
往锅里夹土豆片的手滞在半空,好半天才慢慢挪到锅边,缓缓丢了进去。
“也许……是陈希瑶误读了这个条款,就像我当初听了之后也误解了,根本就没想到里面还会暗藏这些。”
“是不是误解,先看了这个再说。”
芝芝又递给她几张照片。
徐汀兰接过一张张看过。
第一张照片,陈希瑶穿着刚到膝盖的包臀小短裙,露着雪白的大长腿,踩着高跟鞋,妖娆多姿地正往王建飞的小区大门进,照片显示时间是晚上21:58:16。
之后接连几张都是这个时间点,连一起看,还能看出看门的小保安越伸越长的脑袋,一脸笑意地勾着头望着陈希瑶的背影。
再下一张,时间变了,凌晨12:26:52,陈希瑶依然穿着那包臀小短裙,风姿卓绝的出了小区,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楚她有没有受伤,但是开门的小保安明显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除了脸上还带着那夸张的笑。
又往下看了几张,看到底,是陈希瑶站在路边等了片刻,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徐汀兰的手从第一张开始,是抖的,看到中间越抖越厉害,可等翻完最后一张,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放下照片,继续往锅子里夹菜,莲藕片、土豆片、红薯片、牛肉丸……凡是耐煮的都夹进去些,又把一涮就能吃的牛羊肉碟子换到他们兄妹那边,这才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似乎完全没有什么不妥。
马望野眸光幽深地望着她,微点了下头,芝芝欲言又止,眼巴巴看着她穿过云蒸雾缭,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徐汀兰一直走到路边一棵老杨树下才停了脚,这树有些年头了,比路旁其他树都粗|壮不少,枝叶伸展开直到三楼窗台,树下遮了大片树荫,路灯都照不到这地方。
她靠着疙疙瘩瘩的树干,也不管上面有没有爬蚂蚁,翻出顾朔风的电话,拇指悬在上面半天,才轻轻按了下去。
嘟——嘟——
电话接的很快。
“这么快就谈完了?没一起吃个饭?”
对面响起略带鼻音的软媚声音,隐约还有电视机响,徐汀兰几乎已经想象到她穿着吊带睡裙抱着咬了一口的草莓抱枕歪在沙发的慵懒模样。
她扶额蹭着树干蹲了下来,九分裤绷在腿上有些不舒服,她也没有起身松一松。
她调整好情绪,像平时那样温声细语问道:“在吃饭呢,后街那家火锅店,就想问你想吃什么,是给你带?还是回去做?”
“火锅又不能带。”顾朔风轻笑一声,“好啦,我想吃你煮的面,等你回来给我做。”
“好。”
“好”过了,却没有挂电话。
顾朔风问:“怎么了?还有事?”
徐汀兰手肘撑在膝盖,扶着额头,合上眼无声地凝滞了片刻,这才柔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
“毕竟那么血腥的画面……”
顾朔风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头发拱得有点乱,细白的手指插|入发丝,向后顺了两下,还没顺到底,突然顿住,幽沉的眸子微眯了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要开始了吗?
——这么快,她都还没开始抛饵呢。
——看来那个马望野就是上次“帮”她的神秘人。
顾朔风漫不经心道:“那有什么?我练过跆拳道的,一般人……打不过我。”
“一般人”后那微妙的停顿,换来对面瞬间的呼吸凝滞。
“你……很厉害啊?”
“也没有啦,说的好像我在自夸一样,总之保护你绝对是没问题的。”
徐汀兰那边依稀传来一声低笑,笑得轻飘飘的,有些……怪异。
“那……我就放心了,我挂了,他们还在等我。”
“好。”
徐汀兰挂了电话,抱臂埋头趴在膝上,趴了好一会儿,直到芝芝实在担心的不得了跑出来找她,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这幸好穿的是白衬衣,不然蹲这么背影的地方,我多尖的眼才能看见你?”
拉着徐汀兰走到火锅店门口灯光下,芝芝看了她一眼,吓了一跳,赶紧挽住了她的胳膊。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徐汀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像是十几天没喝水,“没,没哭。”
芝芝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是没哭,除了眼圈红,并没有发现一滴眼泪。
不,也不是眼圈红,是眼底的血丝不知什么时候一根根破裂,猩红的像是刚哭过。
芝芝叹了口气,勾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
“你能开车带我吗?”
“欸?你要去哪儿?”
“去查……一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赶9点整
不多说了!
爱你萌!
明天再感谢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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