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风连夜回了家, 她没有睡也睡不着, 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步行到积水少的地方,搭上公交,绕路到了医院。
赵喜凤一见她, 先是瞪眼, 想骂不敢骂, 忍了又忍,憋了一肚子气让到一边。
正是换班的时间,护士还没过来扎针,打扫卫生的吆喝着他们一家,赶紧把病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出去, 不能堆在这儿挡路。
王建飞趁势道:“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消消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我妈也说了,绝对不会再拿你当外人,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是不是呀妈?”
赵喜凤在楼道里窝了半宿,睡没睡好还挨骂,现在不搭理这个始作俑者都不行,还得跟她说好话,脸憋成了猪肝色,才终于憋出一句。
“是, 都是妈的错,妈心眼儿小拿你当了外人,活该昨天被你折腾,你就别跟妈一般见识了,妈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王根生也道:“她也受了一夜罪了,长心了,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吧,瑶瑶。”
顾朔风一眼都没施舍给赵喜凤,只对王根生道:“计较不计较的先不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跟建飞有话要谈。”
这是明打明把他们所有人都当了外人了。
王根生作为一家之主,有些拉不下脸,可想了想到底顾朔风还没进家门,不管是房还是钱,都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只能先忍了这口气。
王根生招呼着所有人都先出去了,只剩下顾朔风、王建飞两人,还有隔壁床。
王建飞知道她嫌医院脏,也没招呼她坐,只仰头看着她。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你先说吧。”
顾朔风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挎包边沿,道:“我就是问问那些画在哪儿?我联络了个画廊,想尽快送过去,一天两天也卖不了,放着慢慢卖。”
王建飞也是这么想的,回道:“画在地下室,我专门租的地方,就在我们小区b栋。”
昨晚顾朔风翻遍整个家,只找到了卖画合同和画廊转让合同,还要画廊成串的钥匙,只独独没有找到画,没想到让他藏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潮湿,那些可都是艺术品,见了潮气会坏,钥匙给我,我现在就给画廊送去。”
钥匙串在王建飞钥匙串上,顾朔风取下来,剩下的钥匙又扔回了床头柜抽屉。
“你说完了吧?那我说了。”
王建飞靠着床头打了个呵欠,看样子恢复的还不错。
顾朔风眸光冷了冷,道:“我还没说完,我最近总觉得心慌意乱,总觉得不安稳,万一将来真出了什么事,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王建飞一听不是什么正经事,勉强耐着性子安抚她。
“你放心吧,没事的,我那天不是说了很多吗?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那你说怎么办?怎么你才能放心?”
顾朔风看了眼窗外,暴雨是停了,可天依然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她淡淡开口:“我想给你跟孩子留个保障。”
王建飞茫然的望着她:“怎么留保障?”
“买份保险就行,受益人写你。”
保险?
王建飞眼前一亮,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买吧。”
“可我不想自己买,我想你给我买。”
“我给你买?”王建飞愕然。
王建飞又道:“我正要跟你说呢,因为之前离婚的事我一毛钱都没剩,那块劳力士都没顾得赎回来,住院费是我们最后剩的一点儿生活费,现在全家的口袋掏空了加一起也超不过200块钱,护士昨天就已经催交费了,一会儿肯定还得催,你等下给我交了去。”
“不交。”
“什么?”王建飞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交。”
王建飞这次是听清了,可也只当她是开玩笑,笑道:“行了,别闹了,我这头还疼着呢。”
顾朔风冷了脸,“你头疼,我心还凉呢,你不知道你妈昨天怎么骂我的,我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欺负我,我要过门了以后还怎么活?”
“你不是都把她赶出来了吗?”
“不够,我咽不下这口气。”
王建飞头痛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顾朔风不咸不淡道:“让她也着着急。”
“你别闹小孩子脾气了行吗?这现在不是让她着急不着急的问题了,是住院费!再不交的话我就要停药了!”
顾朔风凉凉一笑:“那就停啊。”
王建飞烦躁道:“都说了,别闹了!”
越急头越疼,王建飞手根抵着太阳穴,接连揉了好几下。
顾朔风打开挎包丢进地下室钥匙,漫不经心道:“王建飞,我自认对你掏心掏肺,甚至后半辈子都赌在了你身上,可你呢?你爸妈他们对我有戒心也就算了,你凭什么也这么对我?”
王建飞揉着太阳穴哭丧着脸道:“我怎么对你了我?我对你不好吗?什么都让你拿着,你大半夜把我妈赶出家门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顾朔风道:“我要的是你坦诚,要你的真心实意。”
“我哪儿不真心实意了?”
顾朔风望着他,看着是轻飘飘的视线,却仿佛能洞察人心看透一切。
“你哪儿不真心实意……我就不当着你病友的面儿揭穿了,总之,你要真爱我,就给我买份保险,受益人写你就行,不然……”
王建飞皱眉,“不然什么?”
顾朔风没再多说,扭身走了,拉开病房门出去时,又说了最后一句:“给你一上午考虑时间。”
咯吱。
病房门关上,挡住了王建飞铁青的脸。
病房外,王根生一家赶紧围了上来,大概是王根生又教训了赵喜凤,她这会儿再见她,又笑成了一朵花,完全看不出勉强的意思。
“瑶瑶啊,妈给你赔不是了,都是妈的错,你就原谅妈吧。”
王根生他们也跟着附和说好话,几个人堵在走廊,谁路过都要好奇地望一眼,也有其他病房的人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热闹。
王根生最后总结陈词:“好了好了,收拾收拾回去吧,都堵这儿也不是办法,医院也不让放这么多乱七八糟在的。”
儿子儿媳赵喜凤赶紧背起包袱拉着大胖,满脸堆笑地招呼顾朔风走。
顾朔风跟着他们到了电梯间,叮,电梯到了,几人赶紧往里挤,电梯里本来就已经不少人了,挤得旁人只皱眉头。
赵喜凤勉强腾出点位置,喊顾朔风道:“快进来啊,妈给你留着位置呢!”
顾朔风只漠然地站在电梯外看着他们。
电梯门缓缓合上,依稀听到王建平说,“你不知道她爱干净?这么多人挤,她肯定不进来。”
“那咱先下去,到楼下等她。”
顾朔风扭身走了。
病号楼连接一旁的手术楼,中间有一条天桥,顾朔风穿过天桥从手术楼下去,出了医院大门便打车去了王建飞的小区。
路上打电话找了搬家公司,顾朔风还没到,搬家公司就已经到了。
顾朔风一刻没停,上楼先拿了合同钥匙,又指挥着工人小心搬走画,这才随着搬家车一块儿去了徐汀兰的画廊。
画廊大门紧锁。
顾朔风开了门,又指挥工人小心地把画搬到储画室,这才给钱打发了搬家公司,哒哒地踩着高跟鞋进了徐汀兰曾经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东西几乎都没动,只是有些蒙尘,顾朔风顺手拿起墙角的掸子掸了掸桌上椅上的灰尘,坐下拉开了抽屉。
取出抽屉里的一叠红道信纸,又翻出一支签字笔,顾朔风抬手在第一行写下几个字。
【房屋转让代理人授权书】
洋洋洒洒一页纸写完,只留了最末的两个签名空着。
翻页,又写了些其他的。
刚写完,摆在桌旁的手机响了,顾朔风看了一眼,终于换人了,不是王建飞。
这一路王建飞一家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顾朔风都没接。
这次,是她一直等着的,芝芝的电话。
“喂,芝芝。”
芝芝似乎对于主动给顾朔风打电话非常的羞恼,一上来就是气急败坏。
“你到底要给我什么东西?!”
“你在哪儿?医院?”
“废话!兰兰住院,我不在医院在哪儿?!”
“好,我现在就去找你。”
芝芝不甘心道:“来的时候把兰兰的医保本还有身份证捎过来。”
昨晚走的匆忙,没顾上拿。
“好。”
挂了电话,顾朔风没急着去找芝芝,先去了趟银行,这才坐车去了医院。
路上的水已经退了不少,起码车辆勉强可以通行,到医院时已经是午后,过了饭点儿。
芝芝皱着小脸从住院楼出来,见了她就没好脸色,伸手想要医保本和身份证。
顾朔风直接把手里的文件袋都递给了她。
“我就要个医保本身份证,你给我这么多干嘛?”
芝芝蹙眉打开文件袋一个个看过,越看越心惊,越看小脸越惨白。
“这,这这这……”
顾朔风面无表情道:“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所以这些也只能给你。”
“可,可是……”
——你相信我?你凭什么相信我?!!我们可是情敌!!
顾朔风抽出其中的一张化验单,摇了摇:“这个可以查,你哥不是有很多人脉吗?去查一查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
把那化验单放进去,顾朔风又抽出那张【房屋转让代理人授权书】,点了点最后两个签名空位。
“你和徐汀兰各签一个,下午去跟我把这件事办了。”
芝芝惊了下,难以置信道:“真办?”
顾朔风斩钉截铁,“真办!”
芝芝的视线错过授权书落在最后那张信纸上,心里慌得不成样子。
“你写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你难道……”
顾朔风满不在乎的轻笑一声,点了下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突然接受这么多炸裂的信息,芝芝有些承受不了,攥着那文件在捂着头,冲她摆了摆手,“你让我想想,你先别说话,你让我想想。”
顾朔风没有说话,只是朝一边站了站,给急救车让开路,还顺便拉了芝芝一把。
芝芝脑中惊涛拍岸乱石穿云,说是想想,可乱的根本没有一点头绪,完全没办法思考。
顾朔风耐心地等了她很久,天气依然阴沉沉,还有小风穿过,凉的不像盛夏,倒像是深秋将至。
芝芝终于放弃思考,不管怎样,这些东西都是对徐汀兰有好处的。
她把信纸什么的拢好往文件袋塞,手一晃,立马啪唦啪唦,沉甸甸的,明显还有东西。
芝芝把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一串钥匙,还有一张卡。
“这……”
钥匙她认识,是画廊钥匙,可这卡……
顾朔风不急不缓道:“汀汀的画都在画廊储画室,转让合同刚才你也看了。
王建飞自作聪明,留着购买方的名字没签名,打算出手的时候直接让对方签名,他就能彻底把自己择清楚,具体签谁的名字,你们看着办吧。
至于这卡,是以汀汀的名义办的,密码是汀汀的生日,现在里面没有钱,明天我会把那600万转进去,你记得查收。”
芝芝突然警觉,“为什么是明天不是现在?”
顾朔风垂眸,抿了抿指腹那道药板的划伤,血早就没有了,只剩一道极浅的裂口,薄薄的皮肤带着指纹微向两边扯着。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留的是你的手机号,明天晚上你收到到账短信自然就信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王建飞的夺命连环call又打了过来。
顾朔风按成静音,凑到芝芝耳畔,气音绕耳道:“隐瞒所有真相,让汀汀对我恨之入骨,你就有机会拥有她,这是最好的机会,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
芝芝僵直着背,怔怔地看着顾朔风撤回身形,斜风拂乱了她脸侧碎发,乱发后顾朔风风情万种的眸子,美得让她心惊。
相由心生。
芝芝莫名想到了这四个字。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发现王建飞外遇,自己愤怒的一路跟踪,差点没忍住上前暴打他们一顿的情形。
那时候的陈希瑶又浪又骚,说话都嗲声嗲气,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现在的陈希瑶,即便穿的同样露骨,却不会让人联想到野鸡骚|货,甚至是站街女,只会让人觉得天生媚骨绝代风情,可以欣赏,却不是谁都能随意亵玩。
顾朔风转身离开,边走边抛下最后一句。
“那张化验单,验证过后就撕了吧,万一让汀汀看见就不好了。”
芝芝忍不住喊了她一声,顾朔风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迈出了医院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还有小可爱要群号,我深思熟虑,不能让你们失望,哪怕我光辉的形象从此一去不复返……
(不,你想多了,根本没几个人加群!过去的经验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清醒!)
QAQ
我忍着丢脸还是决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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