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风微挑了下眉尖,红唇冶冶勾起一角, 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炫黑色的钢笔。
“说得不错, 那我就坐等法院传票,你赶紧去派出所报案吧, 早报案早立案, 这传票才能早点到我手上。”
于强呵呵笑道:“看你这话说的, 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告你?”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原本还指望法院还我个清白呢,不然整天大把的公关费花在这上面,还真是心疼。”
于强脸上的笑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这姓言的怎么油盐不进?!这让他还怎么往下接?
“还有五分钟。”
“什么?”于强疑惑道。
“刚才不是说了吗?十分钟休息时间, 还剩五分钟, 有事就赶紧说事,没事的话就请便吧。”
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赶人?!
于强终于有些恼怒了。
他收起笑脸, 阴沉沉道:“既然你不喜欢兜圈子,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是任流言继续这么传下去, 直到惊动警方,还是……想办法直接掐灭?”
细长的手指夹着炫黑的钢笔, 笔尖朝上敲了敲老板椅扶手,顾朔风道:“既然说了开门见山,何必还多此一问?”
于强点了下头道:“那就是想掐灭了?俗话说,治标不如治本, 你再怎么找水军找大v甚至找媒体控评导话题都没用,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本质上杜绝。”
“比如?”
“比如这件事是由我前妻而起,我最有发言权,只要我能站出来发声,相信舆论导向很快就会转过来。”
顾朔风靠在椅背轻笑一声,微眯的眼懒洋洋的,像只吃跑喝足晒太阳的猫儿。
“星星还是亲生女儿呢,外公外婆也是亲爸妈,需要的话,我找他们不就行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是她丈夫,是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人,也是直接对接那起交通事故的人,我最有发言权。”
顾朔风颌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行啊,那你麻烦你了岳父。”
这一声“岳父”叫得于强心花怒放。
“好说,都是自己人。”
“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时间差不多了,我要继续工作了,做不完的话,怕是要耽误三天后的婚礼。”
刚绽开的心花又撮住了。
于强清了下嗓子,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看,咱们是一家人,又签了对赌协议,森强发展的好,你也能多赚点钱,所以……关于之前签的云数据协议的后续分期款……”
顾朔风突然打断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关于第二笔分期款,别忘了30号准时支付到账,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相信这点道理岳父比我明白。”
于强脸色变了变,向后仰身也靠在了椅背。
“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太外气了?咱们可都是自己人,你跟你爸妈还分这么清楚吗?”
“私下是私下,公事公办。”
“你要这么说可真寒了我的心,我看,帮你澄清的事我再考虑考虑吧,其实网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也是有怀疑的,只不过是为了澜澜的幸福,不想过多追究,真要追查起来……”
“那就查啊,我刚不是说了吗?静等法院传票。”
“我可不是开玩笑。”
“难道我是吗?”
于强忍了又忍,勉强挤出一句:“分期款的事真的不能商量?”
“不能。”
“好吧,既然你这么绝情,那我也没必要顾及情分,我前妻的死我会报案让警察好好查的!”
于强愤然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顾朔风丝毫没有理会,甚至阖上了眼。
这下是走还是不走?
告顾朔风当然不是目的,于强只是想捞点好处而已,他摸了摸门把手,又松开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非要闹成这样?不然往后延延也行,不多,就延一年!”
“十个月也行!”
“八个月?”
“最少半年!不能再少了!”
“你看你给点反应行吗?不为我,看在澜澜的面子上,最少五个月!”
“三个月,真不能再少……”
砰!
身后的门突然推开,正撞在于强后背,疼倒是没多疼,只是撞得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秘书推门进来,也不理他,径直去了办公桌前。
“十分钟到了,言董。”
顾朔风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再睁开眼干练又犀利,冷冷看了一眼于强。
“还不请于总离开?”
秘书从善如流:“于总,请吧。”
“我看你还能猖狂几天!哼!”
于强气急败坏地走了,上了车就让司机开去派出所。
——真以为我不敢报案?!你太低看我于强了!
对于言随心的杀人流言,业内大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一部分人觉得,言随心肯定是被对家搞了,这对家既然敢出手,肯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言随心这才恐怕不好洗脱。
一部分人觉得,言随心真是凶手,不然网上也不会人证物证俱全,而且言随心的任性和不按牌理出牌是出了名的,越是觉得不是她做的事就越有可能是她做的。
当然还有其他小众观点。
于强一直摇摆在这两种观点之间,他也不确定到底是哪种,可不管是哪种,只要警方牵涉进来,她就别想轻易摆脱。
她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那他就报了案先吓唬吓唬她,等着她主动来求自己。
这边于强直奔派出所,那边于星澜也到了乔中林的小公寓。
见她一个人来的,乔中林还真有点意外。
“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高兴。”
乔中林引着她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于星澜不露声色地按了按裤兜,她专门换了方便活动也更安全一点的牛仔裤,裤兜里的瑞士军刀或许不一定真能防身,可至少让她心里安稳了不少。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乔中林嘴里说着:“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关于我和赵爱娟的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说着话,乔中林拿出一个于星澜从未见过的类似车站检测的长条状仪器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滴!
仪器只响了一声,乔中林赶紧挪开,嘴里还说着话,转过了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打着一行字。
【那脖子里的项链是监听器,你先把它摘了。】
于星澜一怔,摸了摸项链,这是启程去塞班岛前的那晚,言随心亲手给她戴上的。
如果真的是监听器,那……
于星澜心底生出一股恶寒,本就烦躁地情绪更加恶劣起来。
她勉强稳了稳情绪,一手摘着项链,一边配合着乔中林道:“这件事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已经结婚了,你和赵爱娟到底怎样与我无关。”
摘掉项链递到乔中林手中,不是她信任乔中林,而是她知道乔中林这会儿不会轻易对她出手。
乔中林现在要对付的是言随心,而她也算是言随心身边的眼线,乔中林不可能傻到这种时候对她不利,所以她才敢只带了把瑞士军刀就来赴约。
乔中林将那项链用布包了下,塞进了一个信号隔绝袋,重新递给于星澜,又倒了杯茶推了过来,这才道:“网上的传闻相信你都知道,我不就不赘述了,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这消息是我传出去的?”
于星澜垂眸摸了摸手里的隔绝袋,不置可否。
乔中林又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是我做的,我还没傻到这么不自量力去跟言家硬碰硬,我也从来不觉得言随心坐牢了对我能有多少好处。”
这确实是实话,这件事发生在六年前,当时言随心才十五岁,未成年,而且起因只是想报复另一个乐队,所以才误杀了于妈妈和乔家两口。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判,言随心都劳教不了几年,再加上有言行武这大靠山,减刑再减刑是必然的,那就更劳教不了多久了。
这还是在能告下言随心的前提下,现在能不能告下都是未知数,网上传闻也只是传闻,对言随心这样经常闹出热搜的人来说,其实根本造不成任何实质伤害。
散布这样的消息确实对乔中林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直接拿着证据偷偷上门威胁言行武更实际。
于星澜抬眸看向乔中林,“真不是你做的?”
“不是。”
“那是谁?”
“说了你肯定不信,是言随心自己。”
于星澜怔了下,垂下眼帘。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这么做先不说,我就想问问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对言随心杀人这件事并不怎么相信,或者说,因为我和赵爱娟的关系,你已经对我彻底失去了信任。
但是我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的确是不够爱你,和你结婚也的确是为了利益,可这并不能抹杀言随心杀人的事实,也不能抹杀她监视你的事实。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仪器检测,可以带着那项链自己去做检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好吧,我相信你,所以言随心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么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坚定的站在言随心那边,不管她是不是监视你,是不是杀了你的母亲,也不管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都坚定的相信她,那接下来的话我就没必要说了。”
坚定的……相信吗?
呵呵。
于星澜真想直白地告诉乔中林,她从来没真正信任过言随心,一切支持她信任的,不过都是相对而言。
比如,相对于乔中林指责言随心杀人,她更相信言随心。
再比如,相对于于强指责言随心玩弄她,她更相信言随心。
虽然也有她自己的逻辑判断在,可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相信是不够客观的。
于星澜淡淡道:“你说吧。”
乔中林严肃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选择信任我的意思吗?”
于星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不管真信假信,这一刻她都是要点头的。
“好,那我说了。
之前我虽然猜到了是言随心自己散布的消息,却一直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我在调查这件事的。
最开始我怀疑是你告诉她的,可后来细想,不太可能,就算你不听我的,也不信任我,可你总还是会听你外公的,你外公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言随心以免打草惊蛇,我相信你不会说。
那既然不是你说的,必然就是言随心自己查到的,可我自诩做事一向小心,被人盯梢或是动了手脚之类的,基本不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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