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汀兰家只有一辆车,原本是想买两辆的,可王建飞不同意,说是两辆车就要买两个车位,交两份保险,而且车买了之后就是贬值,也就上下班开一开,实在没有必要。
于是,唯一的一辆一直都是王建飞开着,徐汀兰每天上下班都是骑着纯绿色无污染的折叠单车。
平时从画廊骑到家,半个多小时,就当锻炼身体了,可现在要骑到更远的娘家,就有些力不从心。
徐汀兰想打车,芝芝拦住了。
“我有车干嘛还打车?我送你去。”
“你都请假陪我一天了,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
芝芝不由分说把折叠单车塞到了后备箱。
“我呀,不仅要把你送到娘家,我还要在楼下等你,王建飞要是不在,我就等你去我家睡,要是在,再说。”
徐汀兰拗不过她,只好矮身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忍不住问了句。
“干嘛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嘛,不对你好对谁好?我要有事了,难道你不管我啊?”
她和芝芝是五岁时上绘画班认识的,三年级时芝芝就不上了,她也转去了一对一指导,可两人一直没断联系,小小年纪没事就打电话约见面,那时候还都是老式座机,话费也不便宜,两人因为偷打电话一聊就聊一下午,还被爸妈训过不止一次。
一路驱车到了地方,徐汀兰下了车,芝芝摇开车窗,小指拇指展开比了个电话手势在耳边晃了晃。
“有任何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在这儿等你。”
“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
徐汀兰无奈叹气,心却是暖暖的,“我尽快出来。”
芝芝扬唇一笑,橘黄的路灯斜落车窗,映着她的明眸皓齿,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梳着羊角小辫请她吃棉花糖的小女孩。
“不用尽快,我又不会跑,跟爸妈多待会儿,我等你。”
站在家门口,徐汀兰深吸了两口气,刚才在楼下她已经看到了王建飞的车,她不知道打开门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王建飞已经跟爸妈负荆请罪了吧?不然爸也不会喊她回来。
爸会怎么说?让他们离婚?还是让她原谅他这一次?
妈又会怎么说?妈虽说是大学退休老教授,思想算是开明的了,可应该也不会赞成离婚的,毕竟华夏传统思想就是容许男人犯错的,大环境对离婚的女人也很不利。
他们如果都不赞成离婚,她又该怎么办?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离婚,毕竟是她第一个爱上,也是掏心掏肺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真的割舍得掉吗?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门,开门的却是她最不愿面对的王建飞。
“老婆来啦。”王建飞没事人似的,笑着打开门,“快进来,菜都要凉了,就等你呢。”
徐汀兰懵懵腾腾进门换了鞋,跟着王建飞一块儿落座。
老太太赶紧一个个去掉扣在盘子上的碗,初夏时节,天已经有些热了,菜放了一个小时还是温温的,吃起来正合口。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老太太一碗米饭搁到了他面前。
“先消停会儿,吃完饭再说。”
老爷子闭了嘴,带着几分威严,沉声道:“吃饭。”
一顿饭吃得有些诡异,老爷子始终沉着脸,老太太不停给王建飞夹菜,王建飞转手再夹给她。
“兰兰,吃鸡翅,妈炖的真好,都离骨了。”
“兰兰,喝鸡汤,可香了。”
“兰兰,红烧鱼,这块儿没刺。”
徐汀兰不爱吃炖鸡,嫌它油腻糊口,也不爱喝鸡汤,同样的腻口,尤其不爱吃鱼,她讨厌鱼刺,鱼刺就像一个个潜藏的卑鄙小人,总会出其不意钻出来扎痛她。
这些,都是王建飞爱吃的,因为他爱,她才总让爸妈做,这么多年过来,爸妈都以为她口味变了,还总笑说这就是潜移默化,是他俩夫妻恩爱的表现。
恩爱吗?
徐汀兰无声苦笑,原本她也以为是恩爱的。
原本。
吃完饭,老太太忙活着收桌,徐汀兰也起来帮忙,老爷子端坐沙发发了话。
“你坐下,我有话说。”
徐汀兰乖乖放下手里的碗,坐下。
不等老爷子再开口,王建飞往前探了探身,坐着一点儿沙发边,一脸诚恳道:“爸,你先消消气儿,小心上头,上次复查医生不还说,千万不能生气,要保持心平气和吗?”
老爷子原本也没多生气,不过是故意摆出个臭脸,吓唬闺女而已。
老爷子顺着他道:“我闲得没事我爱生气吗?还不都是你们给气的?!”
徐汀兰是真担心老爷子的身子,赶紧道:“你别生气爸,这事其实……”
王建飞接话,“这事儿其实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兰兰生气,爸你也别怪兰兰,以后我会尽量让着她的,她毕竟是个女的,又比我小这么多岁,我本来也该让着的。”
“这不是让不让的事!”老爷子佯装生气瞪了王建飞一眼,“男子汉大丈夫,该让媳妇儿是得让,可原则性问题绝对不能妥协!”
徐汀兰心乱如麻,已经隐约感觉事情好像不是她想得那样,王建飞到底怎么跟爸妈说的?
她想问,又不敢问。
老爷子义正辞严问:“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我……”
怎么办?她要不要把实情趁势告诉爸?
上次陪爸体检,说是一切指标都合格,她婉转一点说,应该没事吧?
可,可要万一王建飞像在酒店那样闹起来……
王建飞冲她挥拳头的画面还在脑海挥之不去,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她没觉得害怕,只突然觉得他很陌生,她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当着爸妈的面再对她对手,她冒不起这个险。
医生可是再三交代,脑淤血这病,真的是说来就来,爸已经犯过一次了,再犯只会越来越严重,一定要尽最大的可能避免。
怎么办?到底说还是不说?
徐汀兰两手纠结地攥在一起,指节用力太狠,隐隐泛白。
王建飞斜眼看着,突然扬声冲在厨房洗碗的老太太喊道:“妈!爸的降压药吃了吗?我记得是饭后吃吧?”
“降压药?”徐汀兰诧异抬眸,“爸不是血压正常吗?干嘛要吃降压药?”
王建飞啧了下舌,“还当人家闺女呢,这都不知道?这几天升温,咱妈老寒腿,咱爸为了咱妈又不爱开空调,这不就热气攻的血压升高了嘛。”
当初为了讨好老爷子,王建飞可真是煞费苦心,还专门跟老爷子的主治医师套关系,到现在有什么事那医生还会跟他联络,他也是个会来事儿的,时不常请医生吃个饭什么的,也算是个人脉关系。
老爷子蹙眉道:“我也就是换季的时候容易高点儿,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别说我,说你们呢!”
老太太揪着围裙擦了手,拿了降压药倒了两粒递过来,王建飞赶紧端水给老爷子。
“爸你慢着点,就算喝了降压药也不能动气,什么都没身子要紧,真要出了什么岔子,我和兰兰可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说着话,王建飞还刻意回头凉凉地扫了徐汀兰一眼。
这一言一语,看着是在劝老爷子保重身体,其实哪一句不是冲着她徐汀兰来的?
徐汀兰就算听不出来,看那眼神也看出来了,王建飞这是在威胁她,她要敢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他就敢把这个家搅合的鸡犬不宁。
老爷子喝了药,抹了把嘴,“还是建飞懂事,兰兰,你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哪有女孩子家家夜不归宿的?就算天大的事儿,也得关了门在家里闹,你去人家芝芝家,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
徐汀兰低下头,拼命压抑着澎湃的情绪,为了爸,先忍了,等出去再说。
“芝芝不是那种人。”
老爷子道:“我知道芝芝这孩子不错,可不能因为你俩关系好,就去叨扰人家,人家也是有正常生活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处理你们夫妻的鸡毛蒜皮?”
“我,我……”
徐汀兰下意识按了下胸口,心里头堵得难受,真想把王建飞做的那些全抖落出来,可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老太太隔着厨房吆喝道:“行了老徐,他俩结婚都快两年了,第一次红脸儿,难免过了头,兰兰这么乖,下次记住就好了,就别吵她了,这忙活一天的都挺累的。”
王建飞也附和:“是啊爸,她不生我气跟我回家,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也没想她跟我道歉什么的,我不用她道歉,你也别再吵她了。”
王建飞刻意摆出了“道歉”两字,这是心里窝着火,多大点儿事儿,还得让他大费周章求到老爷子这儿,今个儿不让她当着老爷子的面儿道歉,他这心里的火就下不去!
老爷子一直对他非常信任,完全没有怀疑他在说反话。
“什么不用道歉?做错了就必须勇于承认错误!”
王建飞心里得意,脸上却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摆手,“别别别爸,算了算了,我不用她道歉,都是一家人,稀里糊涂就行了。”
徐汀兰低头攥着手,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老爷子真有点急了,“说你呢听见没?!”
王建飞在一旁装模作样地看着,再治不了你还不反了天?
老太太洗碗也洗不踏实,擦了擦手出来打圆场。
“要不这样吧,建飞,你给兰兰先道个歉,毕竟是你先把客厅弄脏的,你就当让让她,我再让兰兰给你道歉,行不?”
什么?!
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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