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凌晨两点, 季家一盏灯也没开。
漆黑的客厅里, 虚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如闪电般的裂缝, 裂口越来越大,探出两只毛绒绒的黑色耳朵, 长着一双绿眼睛的黑猫跳入客厅。
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小木偶紧随其后,接着, 裂缝里走出一位翩翩少年。
少年身后, 裂缝如一道伤疤, 迅速愈合,不留一丝痕迹。
八尾猫蹲在柜子上,眼眸在暗夜中散发幽光“有人。”
沙发上有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色人影,只露出脑袋。
季思危抬了抬手指, 灯光亮起,客厅亮如白昼, 他慢条斯理地问“阁下造访寒舍, 有何事”
坐在沙发上的人站起来,转身,他身材挺拔, 穿一身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戴一副无框眼镜,灰白的头发梳向脑后, 岁月在这张脸上留下的痕迹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深沉的魅力。
他是季家的当家人, 季无为。
“思危, 好久不见。”季无为笑了起来, 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温情。
他喊的是思危,不是大天师。
季思危凤眸弯起“爷爷,好久不见。”
季无为耗尽半世修为,才让季思危有重生的机会。他对季思危有养育之恩,这一声爷爷,他担得起。
小木偶学舌,收起戾气,乖巧地喊“爷爷好”
“季老爷子好。”八尾猫慢慢悠悠地跳上“御座”,拱了拱鼻子“虎牙,泡茶。”
“小家伙们真是讨人喜欢。”季爷爷随手解开外套扣子,重新坐下。
季思危坐在季爷爷对面,洗完茶壶接了水,掌心浮出几缕红雾,茶壶里的水就“咕噜咕噜”的沸腾了。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那么大了。”季无为含笑,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离开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我还能长高。”季思危给季爷爷倒茶“这几年你在哪儿”
茶烟袅袅,清香浮动。
季爷爷眯起狭长的眼睛,思绪穿过茶烟回到过去“头两年,追杀我的恶鬼从不间断,我于是借此机会云游四海。假死之后,我一直留在羊城隐居。”
季爷爷说得轻描淡写,但季思危知道,季爷爷是担心暴露他的身份,担心季家会受阴魂纠缠,才走了假死这一步棋。
季思危心受触动,敬了季爷爷一杯茶“辛苦了。”
“算不上辛苦,你救天下苍生,我救你,合情合理。”季爷爷抿了一口茶“我从不露面,但一直关注着你的成长。你魂魄不全进入轮回,古铜钱又在汲取你的生命力,我知道你的身体迟早会出问题。果然,两年前你发了一场高烧,突然就站不起来了。”
季爷爷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抬眼看季思危“我为此焦虑,不求你重归高位,但求你平安顺遂度过这一世。于是我为你算了一卦,你猜卦象是什么”
季思危顺着问“是什么”
季爷爷悠悠地晃着茶杯,用羊城本地话念了一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卦象说明,这个祸根就是你的奇遇,所以我静观其变,终于等来了今天。”
如果不是双腿瘫痪,季思危就没有机会开启抽屉空间,不会因此接触世间诡秘之事,更不会解开铜钱封印,得到真相。
季爷爷这一卦,实在是高。
“回家吧。”季思危说“有我在,没人敢找你麻烦。”
这句话换成别人说,多少有点吹牛逼的意味,但季思危说,就让人十分信服。
“我们思危长大了,可以保护家人了。”季爷爷放下茶杯,非常欣慰“我也该安享晚年了。”
“你还年轻。”季思危真诚的建议他“还可以去谈个黄昏恋。”
“臭小子,前一句还说我年轻,后一句就变成黄昏恋了。”季爷爷被他气笑了“你奶奶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小心她托梦教训你。”
季思危很淡定“算算时间,奶奶这一世都长成大姑娘了,不太可能来训我。”
“也是,老婆子走得早。”季爷爷垂了眼“想不想吃爷爷做的糖醋鱼”
季思危眼睛都亮了“想。”
季爷爷的糖醋鱼乃是一绝,季思危多年没吃,想起来还是很馋。
季爷爷笑得开怀“明天我们举办家庭聚会,爷爷做给你吃。”
季思危转念一想,问道“家里其他人都知道你是隐居”
“除了你们几个小辈,其他人都知道。”季爷爷话音一转“不过他们不知道你是大天师转世。”
季思危点点头“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我怎么刚好投胎在季家,这是你和阎王商量好的吗”
“这是我拜托老阎王办的事,你转世的事情只有我和老阎王知道。”季爷爷给自己续了一杯茶“你在我眼皮底下长大,我安心一些。”
季思危挑眉“老阎王”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季爷爷说“上任阎王已经退位了,你以后接管特殊案件管理局,要跟新阎王打交道。”
季思危道“我不一定会接管。”
“那以后再说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季爷爷看了看表“挺晚了,去休息吧,我们明日一起回老宅。”
两天后。
忙完季家的事情,季思危带着小木偶和八尾猫去了百无禁忌事务所。
活阎王重生的消息他们不想瞒,也瞒不住,两天不到,三界里消息稍微灵通点的都知道了。
这两天,来递拜贴的人络绎不绝,百无禁忌事务所的门都快被踩烂了。
传单大叔不堪其扰,在门口放了个“信箱”,谢绝无关人等踏入事务所一步。
季思危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几个来递拜贴的人。
有个青年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小帅哥,你也是来给活阎王递拜贴的吗里面的道长不让我们进去,你把拜贴放在那里吧。”
顺着青年的指示一看,门口旁边放着一个相当随意的大箩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帖子。旁边的墙上还贴着一张红纸,上书“送拜贴者,禁止入内”。
笔锋犀利,冷漠无情。
季思危微微翘起唇角,和青年说“谢谢,我在这里上班。”
青年一听眼睛都要笑没了“那你可以给我们走个后门,把我们的帖子先递给活阎王过目吗”
季思危笑道“不行,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放在箩筐里吧。”
小青年非常失落,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那我们先告辞了。”
他们走后,季思危把箩筐带了进去。
“靓仔来啦。”传单大叔摇着扇子迎了上来,递给季思危一杯奶茶,看着箩筐里满满的拜贴有些发愁“你要见这些人吗,就算一天见一个,全部见完也要排到明年吧。”
“有些故人需要见一面,其余的随缘,再有人送拜贴过来,你帮我回绝就好。”季思危放下箩筐,从里面抽出一张帖子“我现在要去找一个人。”
传单大叔来了兴趣“哦哪位人物那么重要。”
季思危眼神柔和了些“一个帮了我很多忙,非常珍贵的朋友。”
传单大叔“他在哪里”
“境城。”季思危收好手上的拜贴,指了指正在沉迷游戏的鬼少年和游亭亭“我不在的时候,麻烦叔帮我照看一下季家和那两个小鬼。”
传单大叔眨了眨眼睛“没问题,你放心去吧。”
境城在北方,距离羊城两千多公里,季思危这次没有撕裂空间,规规矩矩的买了机票。
八尾猫不想办宠物托运,又无法化成人形,只好把自己变成一只毛绒娃娃,和小木偶一起挂在季思危的背包上。
季思危身材出挑,穿着高冷的一身黑,包包上竟然挂着两个公仔,以至于他走到哪,人们的目光就跟到哪。
很是头疼,又不能把两个小家伙塞进包里。
下飞机后季思危打了车,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到达境城老城区。
境城种了很多银杏树,放眼望去,醒目清爽的黄叶与红墙灰瓦交相辉映,别有一番韵味。
季思危踩着地上的银杏叶,按记忆找到一户四合院。
这四合院改造过,门口装了门铃。
季思危按了门铃,还未说话,沉重的两扇大门就自动敞开。
院子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成片的梅花树只剩下一棵,倒是种了几棵海棠树,花开正好。
有一人站在海棠树下,迎他。
微卷慵懒的短发,冷清眼眸,不施粉黛却比枝上海棠更娇艳。
季思危停下脚步“命舛。”
命舛,是阿命的大名,她往前走了两步,眼中有惊有喜“你记起我了。”
季思危“都记起来了。”
“难为你还记得这里。”阿命看了看他的腿“进来吧,我给你做饭吃。”
八尾猫跳到地上,变回原形,摇了摇尾巴“阿命,我要吃鱼。”
小木偶举手“我也要吃。”
阿命宠它们“好,都给你们做。”
晚饭做好时,天边已经染上了朦胧的暮色,轻盈的雾霭在天空中漂浮,空气里都是温和的芬芳。
几只轻巧的小鸟在海棠树稍上来回盘旋,此呼彼和。
阿命在树下设了桌椅,折一枝芙蓉花插进古董花瓶里,又摆了一桌佳肴。
季思危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夸她“手艺有长进。”
“毕竟过了那么多年。”阿命给他倒了一杯花茶“多亏当年你从人贩子手里把我和弟弟救出来,我才能活那么多年。”
季思危用手在半空中一比划“当时你只有那么一点大。”
说完才发觉,这个动作和季爷爷对他做的一模一样。
“当年确实很小,又惊又怕。”阿命追忆往昔,唇边带笑“你出现的时候,我们真的以为是神仙下凡。”
五十多年前,季思危在游历途中,碰巧发现一处人贩子窝点,救了十几个被拐卖的孩子。
阿命和她的双胞胎弟弟就在其中,两个孩子被绑着手吊在梁上,不知吊了多久,身上没一块好肉。
后来季思危才知道,因为阿命和她弟弟有点特殊能力,人贩子怕他们逃跑,所以把他们吊起来。
季思危严惩了人贩子,送孩子们回家,就这样和阿命两姐弟有了联系。他时不时指点他们几句,免得他们长歪了。
季思危转了转茶杯“今日来找你,是想解开几个疑问。”
阿命点头“你问,我知无不言。”
季思危“在副本里,你好像是因为我手上的铜钱认出我的,这是怎么回事”
“季老用铜钱保全你魂魄的时候,我恰好在场,只是我隐藏得很好,没被人发现罢了。”阿命正色道“我一开始不确定你是大天师转世,我只是大胆猜测,又在和你的相处中验证我的猜测。直到你喊我的大名,我才确定我没猜错。”
“原来如此,那为何每次我遇到难度大的副本,你就会出现,好像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季思危抬眼看她“你之前说进副本是为了找一颗黑色珠子,又是怎么回事”
阿命放下筷子“你跟我来,就全都明白了。”
季思危跟在阿命身后,进了屋子里最隐秘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很简洁,一个清秀的青年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沉睡。
这是阿命的双胞胎弟弟,命途。
季思危上一世,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你知道的,我弟弟的天赋比我高出很多,他的意念力很强,又会御物。”阿命走到床边,轻柔的抚摸命途的脸颊“而我,除了老的慢,空有一身蛮力之外,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季思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阿命侧头,眼里浮起一层寒气“一年前,命途被抽屉空间的主神选中了,我猜测他在里面担任主要nc,或者其他更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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