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印了快三百年的鬼东西, 果然凶得很,有点难搞哦。”
传单大叔喘着粗气, 甩了甩飘逸的头发。
冷兵器碰撞, 发出铮铮响声。
“让你也尝尝, 被活埋在地下的感觉,如何”
恶徒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挤出这句话来。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你落到如此下场, 乃自食恶果。”传单大叔朗声大笑“像我这种又靓仔又善良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三好市民,是不可能沦落到你这种下场的。生前作恶多端, 做鬼后死不悔改,滥杀无辜, 我现在就替天行道, 再埋你个扑街仔几百年”
“死道士你才是扑街仔, 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恶徒似乎特别容易被传单大叔的话激怒,怒吼着再次冲了上去。
“清醒一点, 你已经死了几百年啦”
传单大叔冷哼一声,铜钱剑搅动阴风, 刺眼的剑芒宛如短暂星光, 划破笼罩整层楼的黑气。
“继续走就行, 这种程度, 师叔能搞掂的。”
叶嚣语气淡淡地说着,伸手进背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把啤酒给扔了。
他郁闷地垂下剑,刀尖划过地板,拖出长而尖锐的声音。
“走去哪”
一道冰冷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潜伏于暗处的蛇,吐着淬着毒液的信子。
七道低垂着头的身影从暗处走出,他们均穿着沾有血迹的囚服,身上围绕着一股血气。
虚影一晃,其中的五道身影便来到他们身边,将他们团团围住,另外两道身影则直奔传单大叔而去。
森冷的寒气串成一个包围圈,他们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张伤痕累累,脏污削瘦的脸,唇角挂着残忍的笑,血红色的双眼贪婪地盯着季思危。
“八恶徒,全部现身了。”
叶嚣抬起刀,声音有些干涩。
“就是这群死扑街,害死我老婆害我家破人亡”秃头阿伯脸上一片恨意,颤抖着手,指着几个恶徒,声音里浸着刻骨怨恨“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为我老婆报仇”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来到秃头阿伯面前,掐住秃头阿伯的脖子,毫不客气地提了起来。
“那么想灰飞烟灭我成全你。”
这是一个看起来较年轻的恶徒,指骨几乎掐进秃头阿伯的肉里,扬起手就要把秃头阿伯砸向地板
“嘭”
年轻恶徒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季思危的轮椅狠狠撞开
年轻恶徒重重摔倒在地,秃头阿伯没了桎梏,也跟着摔了下去。
季思危连忙伸出手,握住秃头阿伯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老幺,被瘸子欺负,你也太丢脸了。”
一个恶徒嘲笑道。
“是呀嘻嘻老幺,快弄死他。”
另一个恶徒也跟着撺掇。
“找死。”
年轻恶徒觉得受了屈辱,一脸愤怒地站起身来,双目血光大盛,浑身腾起一股杀气。
叶嚣竖立长刀,挡在季思危面前,英气长眉扬起,冷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季思危快速反应过来,飞快调转轮椅方向,与叶嚣,小木偶背对背,围成一个铁三角。
“当”的一声,叶嚣的黑刀与年轻恶徒的锁链短刀相交,剑光闪动,年轻恶徒的刀一阵颤动,被剑气震开,整个人向后一退,叶嚣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靓仔,看来我们要先把他们都收拾完,你才能走了。”
季思危轻声道“好,那就收拾他们。”
不知不觉间,五个恶徒已经调整了攻击方位,两个恶徒对付叶嚣,两个恶徒负责拖住小木偶,剩下的那个,瞄准了季思危和秃头阿伯。
“你们语气很狂啊看看到底是谁收拾谁”
一个独眼恶徒斜步上前,手臂一挥,手腕上的锁链化成一把刀,迎面斩向秃头阿伯,一道道黑气随之四散开来。
“躲开”
季思危一手推开秃头阿伯,快速抬起水果刀挡下这一击
水果刀上的图腾爆闪,堪堪减缓利刃入侵的速度。
恶徒的刀更大,自上而下斩下,力量几乎是压倒性的。
虎口被震得发麻,整条手臂被杀气刮得疼痛到麻木,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裂开,绷带瞬间被鲜血染红。
硬碰兵刃的事情,季思危不是没试过,但是这一次,水果刀的刀身竟然被对方的刀斩得凹了下去,眼看就要整个断裂。
而这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独眼恶徒见了血,瞳孔骤然放大,忽然变得兴奋起来,手上青筋暴起,双手抬起锁链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向着季思危猛然劈下
霹雳雷珠已经用完,季思危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把要断不断的水果刀,跑也跑不了,他只能咬着牙,用水果刀硬扛下这一击。
就在这时,季思危脖子上的平安符和口袋里的乌金黑曜石分别发散出一缕金色光束。
独眼恶徒没来得及撤退,被光束射中唯一的眼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独眼恶徒闭上眼睛,黑色浊液从阖着的眼皮底下流淌而出,染黑了半张脸,让那张凶残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
独眼恶徒的眼睛很快就被黑色胶状物修复如初,但他似乎格外在意自己的眼睛,呲着獠牙,提刀冲向季思危“我要鲨了你”
“后生仔,我来帮你”
秃头阿伯,就想冲上去帮忙。
“别过来”
季思危怕秃头阿伯送人头,连忙制止他。
察觉到季思危有危险,小木偶急红了眼,怒吼一声,身上爆发出一阵烈焰似的血气,震开缠住自己的两个恶徒,在空中旋身,挡住了独眼恶徒的刀。
“给我滚”
小木偶冷冷地注视着独眼恶徒,一字一句地说完,生生掰断了独眼恶徒的锁链刀
小木偶小手一挥,断刀御风而去,径直插入独眼恶徒的心口。
这锁链虽然被恶徒当作武器,却也是锁了他们数百年的囚具。
独眼恶徒惨叫一声向后摔去,就像被那把断刀封印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小木偶身上的血气消失,从半空落入季思危的怀里,脸上刻着几道深深的刀痕,眼里有一抹倦色。
看来这一路上披荆斩棘,彻底透支了它的能量。
小木偶抬起季思危沾满鲜血的食指,轻轻按在自己的眉心之间。
鲜血快速渗入小木偶的身体,自眉心处穿出几道耀眼红芒,相互交错,温柔地缠绕着季思危的手指与小木偶的身体。
一股强大且充沛的能量沿着指尖潜入季思危的身体,沿着四肢百骸循环一周,冰冷的躯体瞬间回温,他讶异地看向小木偶。
只见小木偶的眉心处逐渐浮现出一个红色弯勾图腾,黑润的眼睛闪烁着熠熠红光,像藏着一簇烈火。
“主人。”
季思危脑中响起一个稚气未脱却无比肃穆的声音。
季思危闻言一怔,被这混乱场景整得有些麻木的脑子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小木偶竟是认自己为主了
虽然不知道小木偶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它认自己为主了
季思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责任感。
而这时,小木偶握住季思危手指的手慢慢垂下,它用额头上的图腾抵住季思危系在手腕上的那枚铜钱,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
片刻,小木偶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像是陷入了沉睡。
“靓仔,生死存亡之际,你别走神你那把小破水果刀已经报废了,用我的刀”
叶嚣乘着暂时没有恶徒攻击的缝隙,把黑刀递给季思危。
季思危心知自己不能成为累赘,接过刀后,真心诚意地道了声谢。
叶嚣从背包里摸出一张黄符,两指一捻,符纸蹿起一簇火苗。
“火来”
“小爷一把火把你们这群死秃子都烧了”
那一小簇火苗腾空而起,在风中火光大涨,像一条火龙呼啸而去。
年轻恶徒退避不及,被符火正中胸口,那火遇到阴气烧得更旺。
“七哥,救我”
那恶徒被火焰吞噬,嚎叫着挣扎着,扑向了另一个恶徒。
“老幺,你过来我这里干嘛”
另一个恶徒拔腿就跑。
秃头阿伯“靓仔道士,你不能歧视秃子,有些秃子也是很可爱的他们心地善良,乐善好施,无不良嗜好,感情专一,比如我。”
叶嚣“不如你和我师叔组个组合出道说相声吧。”
“师侄,都说了别说我坏话,我听得到”
传单大叔以一敌三,还抽空冲叶嚣嚷嚷了句。
恶徒四“那几个蠢货,看来只能靠我和你收拾残局了,老五。”
恶徒五“四哥说的对。”
被小木偶震开的两个恶徒恢复了些,一脸阴霾地甩开匕首刀,赤脚一点地,猛地向他们扑过来。
“你左边,我右边,怎样”
叶嚣从背包里抽出一把桃木剑,用符纸一抹剑刃,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可以。”
季思危握住冰冷的黑色长刀,眼眸中闪着熠熠冷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没时间了,速战速决。”
这么想着,季思危的掌心忽然冒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能量,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团血雾萦绕住整个刀柄,刀刃上闪过一线红光。
手臂上的伤口也被血雾温柔地包裹着,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在恶徒近身的一刹那,季思危眼睛深处透出一点灼光,他手起刀落,挥出一片血色光幕,光幕劈向恶徒的胸膛,划开恶徒的皮肉,几乎将恶徒劈成两半。
恶徒倒在地上,断口冒出漆黑的胶状物质,却怎么也粘连不到一起去,不断发出一些痛苦的气音。
季思危终于明白小木偶为什么要在这个节点认他为主了,因为小木偶清楚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没办法护他周全,只有认他为主,才能让他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靓仔,你怎么突然变强了那么多”叶嚣拔出扎进五号恶徒脖子的桃木剑,惊讶地看着季思危的手“你的手”
季思危顺着叶嚣的视线望向自己的手,试着收起手中的血雾,却没有成功。
“小木偶好像认我做主人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季思危摇了摇头。
而这时,传单大叔也解决了剩下的恶徒,提着沾满黑色黏液的铜钱剑,向着他们走来。
“师叔,你来得正好,快看看他的手是怎么回事。”
叶嚣扬声道。
“我都听到了。”传单大叔看着季思危手中的血雾,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小木偶,沉吟片刻,语气严肃地说道“靓仔,你恐怕是传说中吸引器灵邪祟的体质,这种资质,万中无一。”
叶嚣“这不是好事吗,你那么严肃干嘛”
“难说。”传单大叔点到即止,换了个话题“八恶徒虽都受了重伤,却没有被彻底消灭,这里是聚阴之地,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恢复。”
“师侄,你和我合力,斩断八口棺材上的锁链,释放无辜亡魂”
“靓仔,时辰已到,现在,快把你带来的灵物放进阵法中央”
那木盒里装着的,果然是灵物
“明白。”
季思危答应一声,把小木偶放回背包里,希望传单大叔之前送的符咒能再次修复它的伤口,然后,操纵轮椅去八口棺材的中央之地。
锁链被斩断的声音不断响起,棺材里的冤魂感受到有人来救自己了,不断地用手拍打着棺材板,发出激动的哭声,整层楼怨气冲天,季思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老婆我在这里呜呜呜我来了”
秃头阿伯扑向他老婆所在的那副棺材,扒拉掉上面的断裂锁链,用尽全力揭开棺材盖。
无数道白影从棺材里钻出,飘荡在半空中,它们哭着喊着,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只有一道纤细的女鬼魂立在原地,眼中含泪,温柔安静地看着秃头阿伯。
“老婆,我来晚了。”
泪珠无声地滚落,秃头阿伯走上前去,紧紧拥抱住他的亡妻。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秃头阿伯的妻子回以拥抱,泪水滑落脸颊“死鬼,你的发际线怎么又高了”
秃头阿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想你太多,就秃了。”
八口棺材已经全部打开,传单大叔站在空地上,振臂一呼
“你们速速离开此地否则阵法再次启动,神仙也救不得你们”
冤魂们一听,纷纷扎入地面,消失无踪。
慌乱之中,秃头阿伯还没来得及告别,也带着老婆离开了。
整层楼再次变得寂静无比,季思危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取出木盒,揭掉上面的符纸,慎重地放在了阵法中央。
木盒上的四只黑猫雕像的眼睛里忽然冒出幽绿的光芒,刻在上方的山水画就像活了过来一样,溪水缓缓流动。
木盒剧烈震动着,冒着阵阵绿色光雾,阵法却没有任何启动的痕迹。
季思危看着那个精致的碧玉锁,恍然大悟,他和传单大叔说道“大叔,木盒是锁住的。”
“嘘”传单大叔指了指季思危背后,轻声道“钥匙来了。”
季思危一回头,只见一条红色巨蛇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蜿蜒而出,停在季思危面前,黄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看着他。
半响,巨蛇张开嘴巴,吐出一根小巧的碧玉钥匙,然后又非常高冷的离开了。
季思危深吸一口气,捡起那根沾有黏液的钥匙,开锁。
在打开木盒的一刹那,四只黑猫忽然跳出木盒,立在地面上,变成一只只四十码鞋大小的小黑猫,一道绿光从木盒里钻出,飞快地钻进阵法中央。
整个地面随之震动,八棺镇邪阵法再次启动,八道绿色光束从阵法中甩出,卷住八个奄奄一息的恶徒,分别扔进八口棺材里面。
那些绿色光束掠过季思危的身体,他的手掌渐渐恢复了血色,皮肤由青白变成健康的白皙,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恢复正常。
他知道,这是活死人的诅咒化解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收起那根碧玉钥匙,垂下眼睛,忽然发现地面上冒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师侄,你知道为什么八恶徒出现的时候,都是低着头吗”
传单大叔打了个响指,铜钱剑哗啦啦地落入他手中,他把铜钱揣进兜里,从叶嚣的背包里抽出红绳,一边捆着棺材,一边问道。
“为什么”
叶嚣握住红绳,随口问道。
“因为当年他们已经上了断头台,低着头等待死亡,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人说服高官,带走了他们,活埋进阵法里面。”
“这种做法是不人道的,传说中的高人,没两年也死于非命了。” 传单大叔目光沉沉地看着叶嚣“那个高人,就是我们的祖师爷,所以今日,我们才会顺应天道,来到此处。”
“所以,快去捆棺材吧。”
传单大叔一摆手,脏兮兮的脚踩在棺材板上,一边叽里咕噜地念着咒语,一边结绳。
当八口棺材都被捆绑结实后,绿色光束也沉寂下去,整层楼再次安静下来,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走吧,去叫那个靓仔吃宵夜,我想吃炒田螺,喝冰阔乐。”传单大叔伸了伸懒腰,冷不丁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脚“还要买一双小黄鸡拖鞋,还是拖鞋打架顺手。”
“师叔,靓仔不见了。”叶嚣环顾四周,疑惑地说道“刚刚还看到他,眨眼就不见了。”
传单大叔“他为什么不等我们一起吃宵夜”
叶嚣“这是重点吗”
一个捧着一杯珍珠奶茶,穿着清朝官服的瘦高男人站在一根柱子后面看着这一切,侧头看了一眼乖巧地盘在一边的红色巨蛇。
悠悠地转身走向二楼。
巨蛇随之转头,跟在他身边。
“善。”
男人喝了一口奶茶,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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