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票口站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子, 胸前挂着张工作证, 上面没有照片名字之类的信息, 只写了个笔划粗犷的“回”字。
她频频看向季思危, 主动问道“检票吗”
季思危点头, 找出彩色车票, 礼貌地递给她“麻烦了。”
检票员用朱砂笔在车票上划了一道, 又递回, 却没有放行, 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思危,似有难言之隐。
季思危望向里面“我还不能进去吗”
“可以。”检票员笑了笑, 有些不好意思又跃跃欲试“那个, 我能捏一下你的脸吗”
季思危闻言一愣, 谨慎问道“捏脸才能放行吗”
“不是啦。”检票员慌张地摆了摆手“这是我的私人请求, 那什么你长得太可爱了。”
“这样啊。”季思危弯起唇角, 拒绝道“不行。”
检票员失望地收回手,蔫蔫地说“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 向左拐就到站台了。”
季思危道了谢,走了两步就被喊停了。
检票员不知从哪翻出一双鞋子来, 递给季思危“你应该需要鞋子吧这是我买给小外甥的,给你穿吧。”
季思危有些诧异,他现在的身体太小了,鞋子根本穿不住, 只能提在手里, 袜子打了个结, 还踩脏了。
接过鞋子,季思危又道了声谢,想了想,忍辱负重地说“给你捏一下脸吧,就一下。”
“真的吗”检票员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捏住季思危的脸颊,一脸满足“软绵绵的。”
“好了,松手。”季思危耳朵尖一红,穿了鞋子匆匆走入通道。
检票员看着他的小小背影,很想喊一声再见,但考虑到这里不是适合再见的地方,只好作罢。
0号站台前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很远。似乎彼此不认识,皆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车票上没有写明发车时间,附近也没有公告牌。
季思危挑了张最近的排椅,安安静静地坐下等待。
刚拿出手机,就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未知号码“回来了吗 ˙˙ ”
不知怎么,看着这个鬼少年惯用的表情包,鬼少年贴着黄符纸的脑袋就生动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季思危回“在等车了。”
未知号码“善。”
车站里的灯光照明范围有限,视野的尽头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也不知道这里多少度,季思危感觉有点冷,把八尾猫当做猫形暖炉搂着才缓和一些。
几位乘客无声无息的,连姿势都不换一个,季思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哐当哐当”的声音,一辆红白配色的列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停在轨道上。列车的侧面印着列车车号,正是他等的那一辆。
每一节车厢的门依次开启,季思危看向四周,其他乘客动了。
他带着八尾猫和小木偶前往15号车厢,走到对应的位置坐下。
整节车厢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温度却宜人。
列车很快就开了,季思危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打了个哈欠。
八尾猫甩了甩尾巴“虎牙,你睡一会儿吧,我和小木偶守着你。”
小木偶摸摸季思危的脸颊“主人,睡吧。”
季思危确实有些犯困,他点点头,抹掉眼角的生理眼泪,脱了鞋,蜷在椅子上睡了。
累了一路,季思危这一觉睡得很沉,他醒过来仅仅是因为皮带勒得太紧了,双腿也憋屈得慌。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听到八尾猫说了一句“虎牙,你变大了。”
“哪里变大了”季思危嘟囔一句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变大了一号,不是之前那种肉肉的样子了。
列车长说“有来就会有回”,在来时的列车上他变得越来越小,在返程的列车上就会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季思危松开皮带,放下挽得高高的裤脚和衣袖,看向窗外。
夜幕纯粹,满天繁星,列车行驶在清澈的水面上,目之所及,是波光粼粼,是星光灿烂。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没有开窗,却好像能感受到外面的风,季思危不困了。
这辆列车一直没有停下,期间有工作人员出现,送了一次餐。
季思危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长大,天亮的时候,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在车里见证了一场日出,看云卷云舒,绯红的霞光铺满水面。车厢里充满生命力,他的疲倦一扫而空。
再后来,列车行驶的速度陡然变快,快得他看不清窗外的景象,等列车慢下来的时候,他才惊觉外面的风景很熟悉。他又回到了荒废的羊城南站。
列车到站时,没有广播提醒,门开了之后,乘客们自觉下车。
下了车,手机的时间再次运转。
凌晨六点,车站里面亮着灯,隐约有人声传来,这里也没有变回杂草丛生的模样,看来羊城南站还在“营业”。
季思危按照指示牌出站,走到候车大厅的时候,几个安检员看到他皆是一惊。
“嗯”先前给他安检的哥们儿眼睛瞪得老大,表情非常夸张“你还真的回来了”
“卧槽,我当班到现在头一回见到从鬼门关回来的非工作人员”
“别说脏话,我们是有编制的人,被头儿听见了小心挨训”
“这少年什么来头啊”
“活活人”
几个安检员看着都挺年轻,季思危的出现似乎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季思危朝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出了羊城南站的大门。
打了辆车回到家,季思危强撑着精神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阿姨在休假,但冰箱里还是塞着满满当当的食材。
季思危饥肠辘辘,给八尾猫倒了猫粮,准备随便做点吃的。
他确信自己很清醒,但切菜的时候,有一瞬间菜刀突然不受控制,划伤了他的两根手指。
血流如注,染红了砧板。
血腥味刺鼻,菜也不能要了。
季思危止住血,看受伤的位置,果然和他在副本里划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处理完伤口,季思危解下游亭亭的魂力项链,抬了抬腿。身体很轻盈,没有疼痛感。
他尝试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步。
步子很稳,没有摔跤,没有异样。
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季思危连指尖都在颤抖。他走了几步,转身看着八尾猫和小木偶,张开双手笑了起来“我好了。”
微风掀起纱帘,送来馥郁的花香,阳光洒在季思危身上,发梢像洒了一层细碎的金光。他笑得那样舒展欢愉。
八尾猫和小木偶不约而同地朝他奔去,拥进他的怀里。
抱住两个小家伙的时候,季思危的手总算不抖了。
消化完这件事,他检查了一遍背包,没有找到开启下一个抽屉的线索。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痊愈了,再也没有进副本的机会。
手腕上的铜钱还缺一点才能彻底觉醒,不能薅副本的羊毛,只能薅羊城的羊毛了。
季思危给叶嚣打了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清脆的碰撞声,叶嚣好像很忙“思危啊,什么事”
季思危“叶嚣,我今天要去接纳兰兄和游亭亭。”
“行啊,这几个家伙天天念叨你,我耳朵都要起一层厚厚的茧子了。”叶嚣说“你吃饭没有,没有的话过来吃吧,师叔说他要下厨,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粤菜。”
“还没吃。”想起之前看过叶嚣的记忆,传单大叔可是个黑暗料理达人,季思危连忙建议道“不如我们点外卖吧”
那边响起“哗啦啦”的声音,叶嚣说“师叔说他今天怎么也要露一手,你先过来吧。”
家人还不知道他身体的情况,季思危戴了口罩和帽子,低调地出了门。
去到百无禁忌事务所的时候,平宁路七号的白衣女鬼察觉到他的气息,爬上墙头,蹲在树荫底下和他打招呼。
季思危干脆招呼她一起去蹭饭。
院门没锁,季思危走到大门前,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白板。”
“碰”
“你怎么又碰”
进屋里一瞧,大厅中央多了一台自动麻将桌,两人两鬼正好凑一桌麻将。
传单大叔悠哉悠哉地摸了一张牌,也不看,直接用手摸,笑着打了出去“三筒。”
传单大叔的下家,是正襟危坐的鬼少年。
季思危看着清朝少年鬼抹了一张牌,拿到眼前看了一眼,打了出去,冷冰冰的说“四万。”
说罢抬头看了季思危一眼“虎牙,你回来了。”
两人两鬼正好凑一桌麻将。
电话里那种“哗啦啦”的碰撞声,原来是洗麻将发出的。
叶嚣真是好样的,带他们入坑王者农药就算了,现在还打起麻将来了。
再来晚一点,不知道他又能折腾出什么新鲜花样。
“思危来了”叶嚣看起来牌不错,容光焕发“我们点了外卖了,一会儿就到,师叔煲了老火靓汤,你先吃点点心撑一下。”
“亲爱的”游亭亭回头喊了一声,看到季思危身后的白衣女鬼后,脸色一变“你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是叶嚣的邻居,你们没碰过面吗”季思危刚坐下,悬浮在空中的白手套就端来了两碟子点心,给他沏了一壶红茶。
绿豆糕,桂花糕,鬼少年的最爱。
看来鬼少年在这里过得挺滋润。
传单大叔见到八尾猫后,也没有心思打麻将了,打完这局后就喊了停。
外卖正好到了,叶嚣去拿外卖,传单大叔去端自己得意的老火靓汤。
季思危给鬼少年他们烧香烛,给八尾猫倒小鱼干。
“对了,这个还给你。”季思危解下项链,递给游亭亭。
游亭亭没有接,咬了咬下唇,片刻才艰难地开口“你不需要了吗”
季思危“不需要了。”
游亭亭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双手揪住头发,忽然分不清现实和过去,季思危的脸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失去理智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她揪着头发,盯着季思危,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要还给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爱意我那么爱你,我那么努力,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季思危料想到她没那么容易放下过去,也没有逼她太紧,只是像个兄长那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说“如果让你去爱一个不喜欢的人,你愿意吗”
游亭亭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她没有回答,眼眸却清明了一些。
“不是所有喜欢都必须得到回应。”季思危轻柔的解开她揪住头发的手,说的话却让游亭亭觉得心冷“得不到就放手,纠缠没有意义。”
游亭亭陷入极端太久了“我不明白。”
“再想想就明白了。”季思危把项链塞进她掌心“以后不许再害无辜的人。”
游亭亭盯着手里的项链,“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鬼少年递给她一块桂花糕“香烛不香吗桂花糕不香吗哭什么哭。”
游亭亭接过桂花糕,哭得小声了点。
“靓仔,看你现在这样,双腿已经恢复了吧,接下来什么打算,继续上学”传单大叔掀起锅盖,给季思危盛了一碗黑漆漆的,混合各种看不出形状的食材的“汤”。
“谢谢叔。”季思危接过汤放下,给传单大叔看手腕上的铜钱,慎重地说“我准备先解开铜钱的封印。”
“你决定好了”传单大叔问。
“决定好了,还有”季思危抬起眼“我想加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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