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危被色彩斑斓的灯牌晃了眼睛, 他半眯着眼“这家便利店的名字真是亲切,很有事务所的风格。”
“那是,毕竟是师叔亲自取的名字。”叶嚣说着走到便利店门前。
“叮咚”玻璃门感应到客人来访, 自动向右开启,店里同时响起甜美的电子女声“欢迎光临冚家便利店。”
季思危注意到门上系着两枚黄铜铃铛,门打开时两枚铃铛碰撞在一起, 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但当鬼少年和游亭亭步入店中时,那两枚铃铛忽然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之心头一荡。
见季思危对铃铛感兴趣,叶嚣解释了句“这两小破铃铛, 能辩人鬼, 人来静悄悄,鬼来热闹闹。”
“欢迎光临”在柜台整理东西的店员抬起头来, 看清来者的脸后话音一顿,客套的微笑转成真心实意的笑容“哟,叶大师大驾光临, 小店蓬荜生辉呀”
这店员三十来岁, 长相普通, 戴着一边黑眼罩, 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灰蒙蒙的,像生了什么病。
“别寒碜贫道。”叶嚣乐道“认识一下, 这位是事务所的新合伙人, 季思危。”
“那么年轻的合伙人”店员眼神变得认真, 上上下下打量着季思危“姓季, 他跟季老有没有关系”
“他是季老的孙子。”叶嚣指了指店员,和季思危介绍道“思危,这是这家店的店长,你叫他老眼就行,白鹅潭岛上的奇人异事归他管。”
“竟然是季老的孙子”老眼微微侧目,提到“季老”的时候,显然很尊敬。
季思危还在琢磨叶嚣的话,和老眼打了招呼后,问了一句“你们认识我爷爷”
记忆中,爷爷在古玩界知名度挺高,但不到家喻户晓的地步。难道爷爷还和奇人圈有瓜葛
“在羊城,季老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凡是和阴阳两事沾边的,哪个不认识他。”老眼叹息一声“一代风流人物,说走就走了。”
季思危始终不相信爷爷已经去世了,听到这番话倒是不感伤。
他意外的是爷爷的另一重身份。
老季藏得也太深了,从小到大没和他提过一句。
季思危心绪有些乱,其他家人知不知道爷爷的事情爸妈、姑姑、陈叔他们也和爷爷一起瞒着他吗
叶嚣及时转了话题“别提伤心事了,我们今晚来这儿可是有重要任务。”
另一个店员给他们泡了咖啡,放在柜台上,又识趣儿的离开了。
老眼把咖啡杯子往前一推,扬了扬下巴“别急,你不介绍介绍后面这两位”
“害,忘了。”叶嚣搂住鬼少年的脖子往前一带“这两位是我们事务所新招的员工,小纳兰和小亭亭。”
游亭亭听到这肉麻透了的昵称,打了个寒颤。她一个鬼,居然被叶嚣激得差点起鸡皮疙瘩。
老眼笑了笑“都多少年没招到新员工了,事务所今年顺风顺水呀。”
“这些得看机缘。”叶嚣松开鬼少年,正色道“老眼,抓紧时间,带我们去事故现场走一趟。”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儿来的。”老眼招呼店员过来顶班,解了围裙走出柜台,捎起一个破布包往肩上一挎“跟我来。”
一行人和鬼出了店门,拐入幽深的里道。
岛上全是老树,比房子还高,在风声中沙沙作响,洒下一片片叶子,落在众人头上肩上。
叶嚣接了一片,在朦胧的灯光下端详“深秋了。”
“羊城秋短。”老眼接过话音“出事那栋房子在拾翠路,再走几步就到。”
这里的房子都没亮灯,就凭几盏快断气的路灯照明,灌木丛里时不时钻出几个小动物,横过路面,又扎进草丛里。
说是走几步,实则走了好几百米,季思危鼻子灵敏,嗅到空气里的烟尘味变重了。
往前边一望,只见两条大道交汇处立着一栋焦黑倒塌的房子。
房顶都被烧穿了,碎石残瓦遍地都是,清理工作没有完成,地面全是火烧火燎的痕迹,附近的树还烧秃了两棵,看着怪可怜的。
这惨状,可见当时火势之大。
季思危记得这栋房子的原貌,是壹湾银行的旧址,百年的建筑,说毁就毁了,还毁得那么彻底,可惜。
叶嚣也是头一回看到现场,他皱了皱眉“老眼,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火是半夜突然起的,刚起火我就过来瞧了,也试着救了,那火不是普通的火,我实在无力回天。”老眼摸着稀疏的胡茬,一板一眼地说“当时围观的阴魂很多,我也没觉出不对,后来消防队来了,灭完火已经快天亮了,我才发现不对劲。这地方灵气变稀薄,阴气沉重,我一算,完了,底下的啄龙锥没了呀”
提到啄龙锥,老眼一拍大腿,有些懊恼“我当时没想到有人敢动啄龙锥,还以为是哪个不安分的小兔崽子单纯闹事。”
“在你眼皮子底下动手,还不露马脚。”叶嚣扫向四周,轻声道“能办到这一点的可不多,羊城记录在册的恶鬼,用火的,有没有哪位有嫌疑”
老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过去瞧瞧。”叶嚣也知道这不太好查,朝废墟走了过去。
“铛”
不远处响起钟声,季思危记得教堂离这儿挺近,那里有座钟楼。
看了眼时间,十二点整。
风声大了起来,烧焦的树折了一枝,落在地上碎成两段,惊了几只黑鸟,扑棱着翅膀往天上飞。
薄云遮了弯月,寒气渐起。
路边的人物雕塑闭起眼睛,空排椅上浮现几个人影。
空荡荡的路上多了行人,房屋的窗子亮起磷火,陈旧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敞开了。
冷清死寂的公园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比岛外还要热闹几分。
有点活气的都躲在草丛里,连鸟也不敢啼叫。
叶嚣和老眼对这场面见怪不怪,神色自若,该干嘛干嘛。
老眼担心季思危第一次见识夜晚的白鹅潭岛,有些不适应,故而关心地看向他,还准备出言安抚一下。
不料季思危不仅不害怕,眼神还有点兴奋。
老眼把准备好的话咽下肚子,挠了挠头。
季老的孙子果然不是寻常人。
有鬼少年和游亭亭两尊大鬼在,来来往往的游魂皆退避三舍,不敢离太近。
叶嚣在废墟前停下脚步,捡起一块碎石块嗅了嗅“这是明火的气味,难道我们一开始就猜错了,纵火犯是个人”
老眼拍了拍手“也有可能,但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叶嚣耳朵忽地一动,仰头往上空一看,喝了一声“散开”
季思危和老眼也不好奇地往上看,听叶嚣的话迅速躲开。
只听“嘎吱”一声,一块厚重的碎窗台石从顶上砸下,乌黑的阴气直冲下来。
叶嚣抛出手上的小石块,体积悬殊的两块石头在空中一碰,窗台石竟生生改了道,撞向焦黑的墙壁,砸出一个大洞。
黑烟缭绕,叶嚣警惕地看向四周“都小心点,这不是意外。”
两只黑色蝴蝶从砸出的大洞里飞出,季思危弹出两颗小血雾球,两只黑色蝴蝶化作几缕黑雾,散在风中。
季思危对这黑色蝴蝶并不陌生,他立即警觉“研讨会的会长在这附近。”
叶嚣和老眼也对这个名号熟悉得很。
“所以这次事件跟他们研讨会脱不了干系,据我所知,研讨会只剩下三个成员了,就算全出动了我们也打得过。”叶嚣当机立断“把他们找出来”
“不知道哪位高人不声不响的把研讨会的几个重要干部灭了,做好事还不留名。”老眼从破布包里摸出几个小白球,笑道“我要是知道是谁,一定代表组织给他写封感谢信,再颁发一面小锦旗,上书为民除害,高风亮节”
做好事不留名的“高人”季思危听到这番话,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还是别告诉他们真相了,到时候真送了他小锦旗,他不挂墙上说不过去。
“先干正事。”叶嚣拿出一张黄符纸,往砸出的大洞边上一抹,念了一声“追踪”
符纸亮起一道金光,漂浮在半空中,忽然往北边飞去。
叶嚣抽出黑刀,准备跟着符纸走。
季思危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叶嚣,方向错了。”
叶嚣说“没错,这是追踪符,上面沾了他的阴气,符纸会带我们找到他。”
“我不是指这个方向。”季思危说“你说过他们的目标是拆这里的风水局,而且近期就会动手。”
叶嚣点头。
季思危心里有了猜测“如果他想杀你,不可能只是不疼不痒的砸一块石头。”
“你是说”叶嚣垂下刀尖,马上会意“他是想引开我们。”
“嗯,别分心去追了,追到后面可能只追到两只蝴蝶。他们可能准备今晚再动一根啄龙锥,只是没想到刚好碰到我们。”季思危与叶嚣对视一眼“来的或许不止研讨会的人,其他啄龙锥有人守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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