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车驾内安安静静, 也没人说话, 大伙儿就像商议好一般, 都盯着陈大胜在看。
而陈大胜就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 嘴里正在嘟嘟囔囔的盘小帐,他的两只手些许举着, 头颅低垂双目发亮, 如算命先生般指指点点掐掐算算。
二皇子忍了许久,到底没忍住,便出言试探道“飞廉可是银子不够使若不多, 我倒是能给你支个一两万贯,再多便没有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不可能啊
谁缺银子, 这位也不会缺啊
陈大胜是佘青岭的养老儿子, 去岁父皇登基做的头几件大事, 便是将佘家全部家资发还。
佘家是前朝的老世家了,不然郑家能跟其联姻
他家那满门抄斩之前得有多少房人, 又有多少支脉立国之后,前朝抄家的底档还在,皇上便让户部按照底档清单加倍发还, 甚至那些找不回来的东西, 都按照价值, 从前朝皇室资产里挑好的也是加倍发还了。
可这就算多么还真不算多, 都知道佘大伴人狠。便是不在本朝, 人家也是忍辱负重做到前朝数一数二的大内宦, 最顶峰的时候他直接架空宗人令,插手干预宗人府一干实务,帮幽帝把他的宗亲得罪了个干干净净,如此到了最后,幽帝才那么孤立无援。
甚至他还插手了外戚的赐田常禄,那时候皇妃们的娘家每年拿年俸,给的成色高低也得看他的脸色,后期盘剥太狠,宗亲难免怨声载道,甚至还有几家反过,主持抄家的又是佘青岭,你说他有多少钱
虽对外说是那些银子大多支援了父皇了,人么,猜猜忌忌,就想,那就是剩下十分之一也可怕了,不可能不给自己的养老儿子吧
二皇子对自己的这个表舅舅倒是同情的,也是想着上门亲厚一下,毕竟对方无儿无女怪可怜。
可谁知佘青岭脾气古怪,自打前朝没了,他亲人也没了,便也没了想头的就越发的孤拐了,人家连老太后的面子都能撅回去,何况自己。
谁都知道佘青岭凭着功绩,受封王爵也未尝不可,偏郑家就是个傻的,就气的佘青岭住在了宫里,成日子以跟郑家作对为己任。
人家孤家寡人也不用银子,又最心疼这个儿子,怎么会刻薄他呢
陈大胜神游太虚好似没听到,二皇子便提高声音又问了一次“陈经历可是缺银子使”
陈大胜一愣,就看着二皇子杨贞说“啊不缺啊,殿下为何这样问”
不缺你一贯五百的在那叨咕半天儿二皇子困惑的看看孟鼎臣,孟鼎臣就扬扬眉毛,指指陈大胜算命先生一样的手势。
“哦这个啊”陈大胜恍然大悟的举起手说“是这样,我现在月入俸银十贯,我娘子给我五百钱零花,这不是前段时间,我接了两个亲军教头的活儿么我就算了下,那我一月能有二十五贯了,钱我也让他们捎回家了,可可我娘子好像给我的零用不对吧没算错的话,我该每月有一千二百五十钱啊为何还是五百钱呢”
可怜的城门侯说完,就满面困惑的又打开车帘往外看了起来。
他惆怅极了,久久才为难的说“我要怎么跟娘子说啊,她给错钱了呢不给一千二百五十钱,给一贯也是使得的哎”
身边没人搭话,陈大胜看够了,便无奈的放下车帘回身,却看到对面坐着的两人,都鼓着腮子,眼睛瞪的老大并肃然的盯他。
看陈大胜看自己,孟鼎臣不好意思,就吸吸鼻子,扭脸看向一边儿。
陈大胜奇怪的打量左右,最后还拍拍衣衫上的浮灰,又举起袖子闻了闻
没有不妥当,他便一脸困惑的问孟鼎臣说“孟大人可是下官身上有什么不对”
二皇子再也无法忍耐,他举起袖子挡住脸,哧的一声便狂笑起来孟鼎臣也无语的仰头看车顶,胸前剧烈起伏。
而身边的六皇子,就一头扎进陈大胜怀里笑的直抽抽,他口水流出来都不自知。
这有什么好笑的虽是几百钱,今夏特别大水多的早梨儿才两钱一个,一贯能买两大筐,够他们兄弟啃七八天的呢。
这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笨蛋。
“你你怎可如此邋遢这是我娘子刚给我做的新衫,我今儿早才上身的”
陈大胜很嫌弃的别住六皇子的下巴,把他脑袋托高,又取了自己袖子里的手帕给他擦了好几下,边擦边继续埋怨“殿下您也是个皇子,如何这般的不讲究”
总算知道为何这厮一去父皇那边,父皇就抽风般的,时不时要笑上一场。
人真不是作假的,谁都能看得出,陈大胜是真的困惑于媳妇少给零用这件事。
半点不觉着好笑,陈大胜就严肃沉默的盯着对面看,一直看到他们不好意思,收了笑。
二皇子憋着气对陈大胜道“以往就听他们跟我说,飞廉畏妻如虎”
这话现在是能听懂的,陈大胜就赶紧替自己媳妇解释道“殿下说的不对,我不怕我媳妇,真不怕的”
呸不信
看满车人不信,陈大胜便认真的掰着指头给他们算起了小账,不是媳妇抠,是他收入真的少,媳妇养家很辛苦的作为顶门立户的男人,他的责任很大也很重。
比如现下他家正在收拾家,又跟着佘吉祥他也去过几次商铺,算是彻底明白了物价。
养家糊口的鸡零狗碎处处是钱,看上去不多,一盘便是个大帐,这还是眼前账。那往后阿奶八十了总要请大戏吧还有先生养老,丧葬板材装裹又哪个不是钱
众人的表情从忍笑到惊愕,又慢慢变成深思从未有一个男人对家计小账了若指掌道这种程度。
他把现在的账目清算出来还不算过分,最过分的是,算到最后他竟把八个儿子的科举公正费用都算进去了
陈大胜越算心里越难受,到了最后就一脸沉重的说“殿下臣有八个儿子,这要是入了省试,试前一日省院去交引保,这每人最少得五贯,便做四十贯
那考中还好,可是若不中呢,回来又得交钱附学,我媳妇说了,我儿子要上就得上京中最好的那京中最好便是太学,太学我去问了,只说伙食,每月每人是一贯八到两贯,臣有八个儿子,一月便是十六贯,一年便是一百九十二贯,那孩子吃不饱,你不得私下再贴几贯啊还有”
等等,你现在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呢你这是算得什么玩意儿啊再没人说话了,整车就听陈大胜一人在那边继续盘。
还不由自主的,都或双手或单手变成算卦先生,口里跟着念念有词,那孟鼎臣家里现在就是妻妾一堆,儿子闺女都有七八个了。
他曾经是做和尚的,一旦还俗便些许没搂住。
“这笔之中上等货色,一支总得两贯二,下等倒是便宜,百钱足矣,可孩儿们长骨头呢,怎么得那也得用上货不是”
众人齐齐点头深以为然,好歹是朝廷六品老爷的嫡出儿子呢,如何用劣等的笔。
“京中老铺,上墨一斤五贯那中等大纸一张二十文,小纸一张十文我有八个儿子”
“上等桐琴可值千金,下官家贫,就只能委屈孩儿,便买一般的也得十五贯,臣可有八个儿子,便得八张”
陈大胜是个老实人,媳妇怎么教的他便是怎么学的,然而别的俱都开窍,一遇计数这家伙便脑袋打结换算不过来。
后七茜儿发现一件事,如换算做你有两个儿子各买一串糖葫芦,一串三文,共几文或四个儿子卖糖葫芦做例,他一学就会,还一脸甜蜜的换算正确,丁点都不带算错的。
从此,这家伙便计数上扭曲起来,跟自己先生,或者皇爷盘账,用的也是我有八个儿子的方式先生不笑,皇爷也不笑还很欣慰呢。
陈大胜算了一路,一直算到护国寺门前,当二皇子与六皇子一脸肃然的被众僧迎进去,都走了好一段路了,六皇子却忽然伸手拉住自己的皇兄,泫然欲泣的道“皇兄,我还是出家吧”
长这么大,这是头一个兄弟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杨贞一惊,瞬间住步,觉自己弟弟的手心都是汗,还潮乎乎的。
负责引客的大师用眼角瞥了一下六皇子,又跟身边的大师们互换眼神,俱都念了一次阿弥陀佛。
二皇子都给气笑了,便问他“你瞎想什么呢”
可六皇子就叹息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弟我不知道何时能归仙位,若是天君忘了我,若我一不小心成家立业,我有八个儿子,可我至多是个小王啊,箫母妃说我至多每年拿八千石,我有八个儿子,每人每年才均一千,也就是个荣禄大夫的待遇,我对不起孩儿们”
众僧表情失落,又念一声佛。
二皇子认真的看了一会弟弟,忽然就笑了,他亲昵的蹲下,取出手帕,认真的把弟弟两只湿乎乎的手胖擦了遍说“阿弟何时有的八个儿子”
六皇子脑袋一蒙,好半天才满面惊喜道“是啊皇兄我没有八个儿子啊”他撇一下嘴,被自己哥哥引着往里走,走了好大一段路,他就用手指抠抠皇兄手心说“皇兄”
二皇子面露微笑,耐心十足的低头看他问“怎么了”
六皇子认真的对他说“陈飞廉好可怕啊”
二皇子愣了,半天才认真的点点头道“是啊。”
确实很可怕可怕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能认真的瞬间推倒你的一切常识,带着你就拐弯了,这也算是个本事了。
两位皇子一到,仪式便立刻开始,随着寺钟敲击,就见满山香火四溢,整个人世就只有了檀香味儿,等各色佛音逐渐汇集,便成齐颂阿弥陀佛,那佛号声音越来越响缓缓就聚拢起人心神智来了
陈大胜跟着两位皇子只看了半场仪式,一个多时辰过去,那里面好像还没有铺排完抬玄山大师出来,倒也没人要求他看全场,他便悄悄退下沿着来路慢慢往外走,又恐旁人看出少了一人而不尊重,他便让几位兄弟忍耐下站个全场,反正都穿的一模一样,走他一个也无所谓
可他只动了一下,便惊动了那边的知客,那知客和尚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虔诚的念诵起来。
才将这僧人还极有耐心的给他讲了很多佛理,他这才知道,名僧圆寂对僧众来说并不难过,因为大家坚信玄山大师灭度的只是化身,而非他的法身。化身应缘而来普度众生,缘尽便去了
可真是如此么陈大胜对此是有疑问的。
虽先生也说,普度众生是说世上的人对佛来说无分高低,佛看虫与人也皆是一样,都会去一样的救度的
可他在曾有的煎熬日子里,也乞求过的,却没任何人,任何神来救过他可又一想,世上苦人多了,想是自己太过渺小,人家普渡就没普渡到吧。
到底人不能没有良心的,好歹前些日子,自己家也在青雀庵做过法事,超度过亲人长辈,等超度完阿奶就如重生了一般自在,这便是佛家的作用了。
随着梵音越来越急,一波一波的向着陈大胜的心击打而来陈大胜便又动了,他用余光撇了某处一眼,见那边消失了几人,他脚下微微后退,轻轻往后一移离开了。
余清官他们自然的补位,依旧把那边站的满满的。
知客僧又念一声佛,微微摇头。
回去的路被信众堵塞,陈大胜再往山下走便没有路,到处跪的都是人甚至有些面熟穿着便服的朝廷大臣,都聚在角落虔诚念诵。
陈大胜无奈,只好走了屋顶,他才刚爬上去,便看到几个僧人坐在房顶角落,正安静的看着他。
见他只是借路,人家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挺好的和尚啊
一千年来护国寺庇护天下,保护了多少粮种,还有耕种技术,纺织技术,医药技术这是好事吧可为何皇爷不喜欢这里呢而出身南护国寺的孟大人,还有二皇子,为何偏偏又要与这里一争高低呢
先生让他自己看,陈大胜便真的自己去看了。他沿着屋顶看了一路,就看到了大梁朝半室朝臣。
总算走到了山下,跳下屋顶他才刚站好,便有跟着两位皇子的小太监过来,给他摆好交椅,撑好一把桐油大伞。
陈大胜让他们下去,自己就坐在那边四处寻找,边找还边想,皇爷是不喜欢自己的大臣们也来拜佛么不对,这一定不是重点。
先生说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
可刚才知客也说,佛家说因果的那么皇爷与这里的因果在那
护国寺若是没有地方触怒皇爷,他们又做了那般多的功德事,像是主持大师圆寂这等大事,皇爷又怎能不来
找着找着,陈大胜眼睛便一亮,想皇爷如何生气自己不知道,可自己的因果却怕是到了。
阿弥陀佛,佛主啊我可是在山门之外,您就当看不到吧。
陈大胜一摆手,便有管事的太监过来低头询问道“小祖宗,您有什么吩咐可是渴了,还是想找个地方眯一会”
陈大胜摇头“都不是,那边那群人你认识么”
他用下巴点点山门附近的几把桐油伞。
漫山遍野的虔诚信众在跪地祈祷,偏就有些人与众不同,一群穿着打扮极华丽的少年命人撑了扇盖,摆了条几,烧了碳炉,正在踏春歇息一般吃着点心,烹着茶水捎带看旁人跪还指指点点,一会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而乌秀就面目苍白的与两个谭姓旁支子弟坐在角落,连个桌面位置都没有蹭到。
那太监瞥了一眼后便立刻回话道“回小祖宗,认识的,是曹家的旁氏,敬嫔两个弟弟,那大的叫曹德,小的叫曹成,如今都在兵部挂了五品虚职,剩下那几个有谭家的,还有从前老乌家的有些太过张扬了。”
陈大胜接过他捧来茶水喝了一口,状似无意的说“既是娘娘的弟弟,如何宫里从未见过”
这太监就轻笑道“小祖宗不知,虽然敬嫔是大娘娘的妹妹,却是曹家旁支违背嫡支的意思,玩了一点小花俏进的宫。咱们大娘娘那个脾气小祖宗再清楚不过了,跟皇爷还拧着来呢,何况他们家大娘娘不许敬嫔的亲戚进宫,他们家也就是在外吓唬些不明就里的傻子,混点零碎呗。”
陈大胜把茶盏递还他,又接过他的布巾擦擦手道“山门之外歇息本无碍,可到底是人家庙里的大事儿,这般行事就太过了,你说的老乌家又是哪个老乌家”
这太监见小祖宗喜欢听闲话,便躬身卖弄起来。
“小祖宗不知,那边穿的那个最寒酸的就是老乌家的嫡子乌秀,他家在前朝还算不错的,有世袭的爵位,家资也是颇丰,不然老谭家也不能拿嫡孙与他家嫡女联姻,只可惜,前朝的世勋您明白吧”
陈大胜点头,前朝的世勋在新朝自然就是臭狗屎了。
这太监眉飞色舞的继续道“这个乌秀也是不长眼,他凭着亲姐姐的关系原本是在谭家军混着的,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出家的那位就让他给咱武肃公守灵去了。可这小子不知道怎得就又犯了错,被老太师打了个半死不说,这人也废了,您看现在谁还搭理他”
陈大胜一扬眉,扭脸问“废了”
这太监伸出右手,把右手大拇指往手心一拐道“被废了这根指头了,就等若残疾了。”
陈大胜也看看自己的右手,把大拇指去了,上下动了其余四指,果然就是不方便,这没了大拇指这手一多半的能力便没了。
这太监看小祖宗笑了起来,便卖力讥讽道“这就是个没本事的,他家倒了之后便剩下一些老家底,为脸面,这家伙就处处与会账讨好,成日子在燕京与纨绔子一处耍子,那时候他还有前程,看老谭家面子大家也带他耍耍
现在么,您看他坐的那个地儿吧得亏他姐夫如今在太仆寺任了少卿,他就在太仆寺做了个七品的常盈库大使,也算是有份收入,只可惜没了这根指头,这辈子也就是个七品的意思了,这不么,前段日子听说老谭家还折腾要换宗妇呢也不知道老乌家为了保住这点面子,舍了什么您瞧他多寒酸啊穿的都是前朝的旧料子,人家曹家再不成也是新贵,还能搭理他”
那边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那乌秀想附和,却笑慢了半拍,便越发的尴尬起来。
那两个谭家旁支子弟就瞪了他一眼,搬着交椅坐到了另一处,把个乌秀彻底晾晒起来。
陈大胜又问“常盈库”
这太监便立刻答“是,常盈库,就是个小衙门,收太仆寺下牧监改田租银的一个破地方,那地方倒是有些油水,可惜不多,一年也就几次吧。”
陈大胜满意了,他看看这太监笑问“你到知道的多,叫什么名儿”
这太监闻言大喜,立刻躬身道“回小祖宗,小的叫蔡有福,原来在丙子库做小管事的,是最近才调到六殿下身边儿伺候的。”
陈大胜点点头“恩我记住你了,下去吧。”
如此,这叫蔡有福的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在宫里,陈大胜的面子是很大的。
待周围无人,陈大胜便安静的思考起来,他从前跟常连芳说过,若有一日,能拿一百石,便弄死谭家一百石的,有三百石便弄死他家三百石的
现在他过的好了,可是这仇怨却死也不敢忘
他识字了,那些军令也早被他翻烂了,他都记得呢,其中有五页是乌秀亲手给的,如此乌秀必须死
可却再不能如从前想的那般,直接拿刀子劈了他有媳妇,有阿奶,有先生了,还有六个兄弟要照顾。
一个七品的朝廷命官就是再不值钱,再被人看不起,乌秀背后也有个谭家,也有个朝廷法度在护着他到底如何去做,才能合理合法的弄死乌秀呢
他现在有什么除了一把刀,一身杀人的本事,也就只读了一本书
陈大胜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思考着,就像他坐在南门看着那吼般静默,而在他的心里,他就默念着先生教的那本书,什么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还有什么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行不惊这些道理放在此处都无用啊
想着想着,身后便有人敲了他肩膀一下,陈大胜猛惊站起,对方也惊住了。
郑阿蛮看着自己的手,心道,老子总算是得手一次了。
看陈大胜惊讶的看自己,他就得意的笑说“你想什么呢,这要是在杀场我就得手了”
陈大胜摸着脑袋,很实诚的也笑了“这梵音还挺好听的,我便听住了。”
郑阿蛮满面的受不了,他那略显女气的秀眉一拧,便讥讽道“飞廉哥难道不是嫌弃和尚念经烦躁,才跟我一样逃出来的么”
郑阿蛮是郑太后的侄孙,在郑太后眼里陈大胜那也是外孙,便让他们互相哥哥弟弟的喊着以示亲香。
要是旁人,凭着郑阿蛮这个臭脾气,他能喊才怪呢可偏偏陈大胜是老刀,还是刀头,他便一点没反抗痛痛快快的喊了哥。
还有一条不能与外人说的原由便是,郑阿蛮与自己家里关系也不好,他七八岁为质,在皇爷身边靠着自己的能力,是战场上长大的,而今身上的差事那也是一刀一枪自己得来的。
谁知道回了燕京,总算能回家了,家里人却偏偏说不中听的想来降服他,如今又说书礼的事儿了
他在战场被人砍了几刀,差点魂归天外的时候如何不说
真管的宽
再说,祖父对表舅舅,表姨们做的事情,他心里实在恶心,便开始玩着花样气起人来。
郑家崇尚简朴,他偏偏就要五颜六色一身绫罗,还张嘴银子闭嘴铜钱。
郑家崇尚书礼,他偏偏就要日日混迹书坊楼子,偶尔还要舞刀弄枪举子粗鲁。
他祖父不许他回家,他便进宫跟皇爷讨了宅子自己住,手里无钱,他便跟姨姥姥郑太后伸手
叫蔡有福的太监乖觉,见郑阿蛮到了,便赶紧搬着一把交椅过来请他坐。
可郑阿蛮却一摆手道“不坐不坐你走开,碍眼的很呢”
蔡有福又讪讪退下。
等他走了,郑阿蛮这才得意洋洋的又在陈大胜面前左右扭动一下道“你瞧瞧,我今儿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大胜叹息一声,这小子成天没事做,有点新东西就要来自己面前转圈,让自己猜一猜,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臭毛病。
可他却不知道,郑阿蛮不太会讨好人,这个让陈大胜猜价格的游戏,也是他强行想出来的一种接近方式罢了。又鉴于陈大胜这不识货的见天猜错,倒让他玩上瘾了。
胳膊上一串银白在阳光下反射,陈大胜便指着他手腕道“多了串珠儿。”
郑阿蛮立刻高兴了,他一把摘下手里的串子,举到陈大胜面前说“嘿,猜猜这是什么”
陈大胜低头细看,就见到他手掌上托着的竟是一串若水滴般的珠儿,便也惊讶了。
他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啊。
他好奇的伸出手指捅了一下,恩指尖竟是凉飕飕的便问“这是何物”
郑阿蛮满足极了,便笑着说“这是昨儿刚得的,叫白水晶的串儿我这个纯净无垢,是全大梁最好的一串了,是那贩昆仑奴的外域商人进的新货,你再猜猜价值几何”
陈大胜一看这东西就觉着昂贵,于是鼓足勇气猜了一个大价格道“一,一百贯”
郑阿蛮听完就笑了,他撇嘴拨拉着珠子道“一百贯这串儿的银丝绳儿也就这个价了,白送你得了一百贯,三千贯”
陈大胜瞠目结舌,盯着郑阿蛮的手好半天才道“你,你这是把六千亩地戴在身上了。”
这两人思维不对等,互相凝视一会后,陈大胜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摸着自己袖子里的那个腰带,就想起先生教的一句话。
“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
他笑笑,指指右边的地方,对郑阿蛮道“阿蛮,帮哥哥做件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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