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5qwerert

小说:十贯娘子 作者:老草吃嫩牛
    酒楼下面乱作一堆, 有无数人大喊有人劫囚车啦接着便有短兵相接不断传来。

    陈大胜跟李敬圭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也是这屋子里蹦的最快的,都一瞬间到达窗边,人却没下去,只是靠在窗缝叠着脑袋瓜子往下看。

    他俩没下去, 倒把个卫宣和急的够呛, 就双目赤红, 嘴巴发抖,身体也颤抖的盯着陈大胜看。

    他早就听过这位城门侯的各色事儿, 总之是十分威风,令他向往无比。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铺开笔墨,预备着待这位传说当中的老刀下去之后,如何御敌的, 如何以一敌百的,如何威风凛凛横刀主街的,他要给他做个大大的文章。

    那下面都喊杀震天了他咋就不下去呢

    陈大胜看了一会,便直起腰摇头道“六人一段, 材官的步兵手, 这种配合还是头回见, 有些松散了。”

    他一伸手掩住窗缝,李敬圭也看不成了,人倒也没生气, 就点点头对陈大胜道“恩, 老桂家从前就这样练兵, 他家的教头教出来都爱这样配合,六人一段的话,来这边的怎么的也得一百五十人左右。”说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道“好家伙,够野的天子脚下动手,谁来都没用了,这是一个都活不得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路边扎堆看热闹的百姓便尖叫逃散,有不少人躲避进了这间酒楼,呼呼啦啦有人上了二楼,还慌张的推开这间屋门,就听得咣当一声,个妇人进了屋子,一眼看到这屋子全是男子,她们又慌张的跑了出去

    李敬圭就看了下康瑞,康瑞过去把门关好,插上,用背靠住。

    陈大胜竟又跟李敬圭坐下开始吃了,那下面不断有惨叫声传来,卫宣和就强压着兴奋,坐下来,到底看这俩没事儿人般,他忍无可忍,终问了出来“二位这下面都打成这样了你俩不下去帮一下”

    李敬圭从碗底夹出一颗鹌鹑蛋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这才说“下去作甚”

    卫宣和简直震惊,他就指着下面愤然道“帮忙啊”

    李敬圭啧了一声,就有些苦恼的看着他说“帮什么忙,倒忙我是疯了做这出力不讨好的破烂事儿”

    卫宣和蹦起来又趴在窗户看了几下,又小心翼翼的退回来,就压低声音说“好些,好些自己人咱的官兵在地下躺着呢,你去看啊真的”

    李敬圭实在无奈了,就说“我不用看,桂家的兵也吃的是大梁的饷银,谁知道地下躺着的是谁敌我不分的,他们脑门上又没写了个桂我砍错了算谁的你的”

    看李敬圭一直逗卫宣和,陈大胜踢了他一脚,这才扭头与这老实人解释“我们进新兵营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切以军令为准,不该我们做的事儿,就不要瞎帮忙,这样可以活的久一些。”

    这次连康瑞都惊了,他也不敢问,就瞪大眼睛瞅这两人。

    卫宣和愤怒至极,就指着他俩来回点“你,你,你,你们你们”

    那下面砍杀声实在刺耳,李敬圭也有些烦躁,便丢下筷子对卫宣和道“知衡哥,才将你听到的喊声,说有人劫囚车,你能分辨出是谁喊的么”

    知衡是卫宣和的字。

    卫宣和自然不知,就使劲摇头。

    李敬圭便道“从头至尾,都是围观百姓在喊,就没有一位官兵招呼人,你叫我们怎么下去”

    卫宣和呆滞半天,想不明白就去看陈大胜,陈大胜就老实的与他说“像是这样大的抄家伙计,今儿最少有两位武勋侯爷坐镇,虽不知道亲卫所哪个所的弟兄去了,却肯定是有的,另外还有九思堂的弟兄,人家不喊就是自己能处理这事儿,我俩贸贸然跳下去,帮衬不帮衬的都是给人家找麻烦。”

    卫宣和有些懵,便坐好,看看身后又拖着椅子找到个安稳地方,将腿蜷到椅子上这才嘀咕到“如何就是找麻烦的你们,不是名将么”

    李敬圭无奈的摇头,他不想说,又怕徒添是非,让卫宣和心里小看自己,便只能与他道“战场上所谓的名将,大部分都是喜冒尖儿,却不会打仗的。”

    陈大胜点点头“以少敌多皆是不得已为之,战略失败才会出现那种窘迫境地,真正的好将却都是稳当的,如常伯爷,他就是这样的将军,若与人为卒,兵士们就愿做这位将爷的马前卒,最起码有个活路,他打的都是稳重的仗,你们便觉他不厉害,其实谭二将军那类,呵。”

    他说完,李敬圭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真正的将才,能在战前把每次险地都预算出来,你到想的好,我们就这般贸贸然下去,不管砍杀多少,都说明今日安排查抄的主将未曾将意外计算在内,便是大错了。

    帮好了,我爷爷是当朝太师,他是佘伴伴独苗,皇爷最器重的老刀,人家不敢得罪我们,有功劳便得给我俩劈一半出来,弟兄们白卖命了。”

    陈大胜接话道“就是这样,若是输了,我是皇爷的城门侯,他是皇爷的养子,这就打长辈脸了,我俩若有损伤,大家起先不会说什么,可我们的长辈必然会怨恨今日的主将,这就是给人家找麻烦我们若出去,遇到个小心眼儿,可得恨死我俩”

    陈大胜这话还没说完,有人便飞上屋顶,一脚踹开窗子想往屋子里蹦,卫宣和吓的一声惊叫,等他喊完,那边已经全场结束了。

    他就看到李敬圭拖起一个鼓凳对着进来那厮就是一凳子,可陈经历比他更快,他先是迎着这人的刀过去,走到刀头人才贴刃闪开,等到那人一声惨叫出口,这人左右琵琶骨已经被人扎了两筷子,他当下使不出劲儿,又被迎面鼓凳打的顺着酒楼屋檐瓦片就摔了下去。

    好,好快

    等那人摔下去,卫宣和也不叫了,他就蹦下来往窗户那边跑,走到窗边才看到,后面追击的几位亲军已经上去各自补了几刀,砍完这人,他们又一起仰头看陈大胜,李敬圭,最后这几位便笑笑,抱抱拳。

    李敬圭也笑,还摆摆手,卫宣和与康瑞就看着这几人,拖着几具血淋淋不知道生死的人往远处去增援了。

    他俩哪里见过这个,当下脚下就有些绵软。

    李敬圭又关了窗户,坐下与陈大胜碰了一杯仰头喝了才说“飞廉兄手够快的啊。”

    陈大胜点点头,就看着自己的手说“痒了,倒是真想下去。”

    谁不想啊李敬圭听了也是满眼的羡慕,点头嗯了一声。

    那楼下长街砍杀声越来越大,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四处弥漫,味道越来越熟悉,陈大胜与李敬圭都是老手,这都小一年没咋动弹了,便有些压抑不住战意,都不敢看,怕自己忍不住跳下去,就只能一杯一杯的压制,身上冒着冷意,就吓的那两位索索发抖。

    下面折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逐渐安静下来,于很远的地方,兵士列队的踏踏声齐整的传了过来。

    陈大胜就鼓起腮帮子,出了一口气说“该戒严盘查了。”

    李敬圭点点头,伸手从自己靴里拽出一个铜牌子,又对陈大胜招招手,陈大胜也一伸手从自己靴里拽出个牌子递给他。

    指指门口,李敬圭对康瑞吩咐道“去挂在门口。”

    康瑞看着这个完全变样的小公子,到底是忍耐住脚下的绵软,支撑起自己走到门口,把牌子挂起,又掩上门。

    卫宣和与康瑞以为这条长街会因这场厮杀而安静下来,却没想到不到半枝香的功夫,它却更加吵杂。

    燕京直隶总督、顺天府尹亲带衙下一众小吏,衙役,配合五军都督府开始从街头到街尾逐户盘查,凡举不在户籍上的,没有三人以上佐证清白的人都会被带走。

    这种盘查严密而又迅速,根本不与你罗嗦,如这家酒馆的一位活计,他刚从乡下来,又只来了两日,只有一位证人,掌柜证明不了他的来路,便迅速被带走,多余半句解释都不会听

    这一盘查,到寅时初刻街上才解了宵禁,这一下子,呼啦啦的就满大街都是扎堆议论的人群了。

    陈大胜等人只坐的骨头都是酥的,又多喝了几杯,便半熏着下楼。

    卫宣和拿着银子会账,却找不到人,有小伙计战战兢兢的出来解释,说是掌柜被牵连,被喊到顺天府问话了。

    就这也不能讨人家便宜不是,卫宣和一伸手取了柜上的笔墨,写了条子给压好,让他们掌柜回来,明儿安排人去他家门房结账去。

    等他再跑出去,就看到陈大胜与李敬圭,都站在一个角落一起看一处地方,这地方正是房顶摔下那人的落点。

    待卫宣和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地方一滴血都看不到了,竟然是被打扫过的

    卫宣和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惊,便诧异的说“好端端的什么时候了就扫这些作甚”

    陈大胜他们闻言便一起看看卫宣和,再看看附近扎堆的百姓,陈大胜扭脸看街口,李敬圭便走到卫宣和身边与他解释“知衡哥,这里随便留一点痕迹,这些百姓就会围观,只要痕迹在一天,他们就会看一天,留一月他们便会看一月,这是燕京,堵了哪条通道都是麻烦,知道了吧”

    卫宣和今日脑子被颠覆的事儿太多了,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儿,想明白了,终于叹息道“你们兵部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陈大胜从马厩里翻出自己的马,牵出来笑道“差不多吧,这京中守卫的活计,还是柳大雅教的我”他正说着,便看到好几队人骑着马从正街过去,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陈大胜才啧了一声道“有人倒霉了,今儿谁的班儿”

    李敬圭没有骑马,他家的马车这会子也找不到了,便与他一起着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说劫走几个”

    一直不敢插话的康瑞终于憋不住了,便惊叫道“劫走了”

    街边人一起往这边看,还有隐藏在人群里的眼睛,顿时眼神都不对了。

    李敬圭无奈,一伸手又从靴子里拽出牌子,举着原地转了一圈儿,这才没好脸色的瞪向康瑞,康瑞心里已经悔的不成,便伸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卫宣和好奇死了,他倒也能忍住,走到街口看快无人了,这才悄悄问“你们如何知道那边劫囚车的劫成了”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大胜便扭脸对他说“信马出去了。”

    卫宣和不懂,便问“信马”

    陈大胜点头“恩,咱军中报信的快马,今日起三日燕京出入便罗嗦了,还有周遭一切官道小径,怕是都有关卡了。”

    他说完便好奇的看向卫宣和道“你与我见到的那些人也不一样。”

    卫宣和一愣便知陈大胜说的是什么,在这燕京公子里,能跟陈大胜他们在一起的,都有与大梁共患难的资历,就连他爹都说,皇爷是把他们当成下一任君主的辅臣在培养。

    像是他们这种家里那护的紧的,几年战乱是都在乡下避着的,他爹也说,五年内莫要想前程,老实本分夯好根基才是正途。

    避着不丢人,最起码家里亲人都在呢,当初皇爷的养子才活了几个。

    卫宣和笑了起来道“是的呢,从前乡下呆着,我是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让您见笑了。”

    李敬圭如今还在宫内与皇子们读书,而这位却跟自己父亲同殿为臣了,他也没法称兄道弟的。

    陈大胜笑笑,看他谦虚便指点道“你今日回去,莫要在外宣讲此事,就只当没看到吧。”

    那桂家根深叶茂,虽大家都好奇,你当成闲话在外面说,到底显得人品寒凉。

    卫宣和立刻点头,又看看左右,便与他们告别,而他那小厮,他的暖炉大氅如今不知道在哪儿了,却也不寻了。

    看卫宣和远离,陈大胜便对李敬圭说“知衡吓坏了。”

    李敬圭有些呆滞,半天才说“啊我也没想到他能胆小成这样,到底关的久了,人就憨傻了,可我倒是喜欢他这份憨傻气儿,起码比阿蛮认识的那群莽夫可强多了。”

    “各有各的好,都不是坏人。”陈大胜说,他停了马看向街口的位置。

    内城街口,柳大雅带着一群金吾卫正在盘查出入人群。

    陈大胜笑了起来,就牵着马走过去说“柳兄也被惊动了”

    柳大雅早就知道他在街里,看到他,便拉着他与李敬圭到了犄角旮旯这才说“其他人无关紧要,主要桂荣跑了,这大腊月的,两趟三趟的给咱皇爷心里生腻歪,就搅合的满燕京过不好这个年,哼这事儿且有的忙活了”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安慰“受累我爹没去那边吧”

    柳大雅一摆手“没去呢,咱伴伴就管点户部的事儿,秋官上的事儿他才懒的掺和呢,倒是皇爷”他压低声音跟陈大胜道“皇爷昨儿就开始发脾气了。”

    陈大胜撇下嘴,拉着马缰绳就径直过了内城关卡,也没人拦着他,李敬圭也不跟了,人家怕麻烦,转身就回家了。

    不到一会的功夫,佘青岭便在自己的小院屋里看到了自己的乖儿,他有些惊讶的放下书,嘴角就含着笑的问“你怎么来了”

    陈大胜有些悻悻的坐在他对面道“大早上就来了。”伸手拿起佘伴伴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才继续说“就去闹市溜达了一圈儿,就给堵到东大街了,还看了个满场,出来的时候柳大雅跟我说桂荣跑了。”

    桂荣跑了这件事对佘青岭来说是旧消息,他看看陈大胜,倒是说起另外一件事了。

    “桂家倒了,就空出一个金滇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

    陈大胜闻言便叹息一声“封疆大吏啊,爹,您说他怎么想的就能把下辖管成那个样子”

    拿起枯叶书签,佘青岭往书本里一插便淡淡说“穷人乍福,屁股合适了,脑袋就没跟住,手段不够用却顶了封疆大吏的帽子,便护不住财产了呗,本边境就是个复杂的地方,桂家塌台是早有预兆的。”他抬眼看看养子,却又说出一句令他动容的话来“昨日李章,还有六部两位老大人共同推举谭守义接任金滇承宣布政使司,我没反对,这事儿大概就定下了。”

    陈大胜喝茶的手很稳,喝完放下杯子的声音就有些大。

    他站起来,开干爹柜子给他拿换洗的声音动作都不小,带着一丝丝生气,不仔细,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佘青岭闲闲的,就背着手忍笑问他“你拿我东西作甚”

    陈大胜不理他,又走到门口喊了俩小太监去抬装东西的箱子,吩咐完才回头对佘青岭说“没得我们在家吃香喝辣,就剩个爹在外面孤身只影的干耗着。”

    佘伴伴满意的点点头,就笑着说“这词儿用的不错,算是长进了,我不去,我一个人惯了。”

    可陈大胜却瞪了他一眼道“我不习惯我昨儿还想呢,我那边一大家子,老太太算是歇心了,人家身边都热热闹闹的,就凭啥你单兵孤城的在这宫里守着,皇爷人家有自己的一家人,您有什么还不就是活个我了,我再不管,就您这孤拐劲儿,过个大节能憋出十首孤单诗来。”

    佘伴伴到底忍俊不住,笑骂道“还十首,一首都没有不愧你媳妇儿见天骂你是个傻子,哎,这段时间我是看着你上蹿下跳的,怎么着才将还还生气了”

    陈大胜揪下一块布,把他爹的衣裳一卷吧,又一扎往桌子上一丢道“眨巴眼儿的事儿,后来就不气了。”

    佘伴伴就笑,到底解开自己的总管袍子丢在炕上,陈大胜就在柜子里翻腾了下,取出一件老绸狐毛边儿的给他爹往身上套,边套边说“儿就想,您肯定比我聪明,您要是这样安排,肯定就有您的原由。”

    佘伴伴收了手,自己给自己系带子,他还是爱美的,就找了铜镜端详自己的样子,还说“桂家倒,就倒在他家出事,朝上却无人报信,等到反应过来却已经是辩无可辩,堂下跪着回话了。”他取出一个玉簪子,给自己扎在头发上说“你该争的是朝堂上的话语权,懂了没有”

    陈大胜站在那边想了一会点头“恩,金滇山高皇帝远,虽重权在握,摊子过大便得抽调自己人上下结线,时间久了,京中内阁六部便顾及不到。”

    几个小太监进来抬东西,陈大胜与佘青岭便再也不提此事,倒是佘青岭坐在书桌边取了毛笔,顺手在书桌上写了几个字,叫做

    “跟儿子回家过年了。”

    他甚至不跟皇爷报备一声便走了。

    这些日子他也是不堪其扰,各种人都跑到他面前说乱七八糟的话,他就凭什么谅解,凭什么忍耐。他才不忍

    七茜儿今儿也起的早,那傻子说爹一个人在宫里可怜,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就接去啊实在不成扛回来啊这么傻呢

    这不,傻子大早上就走了,七茜儿就开始忙活。爹是什么人那是名门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虽他后来受了大罪,可是就没离过这世上最富贵的窝儿。

    自己家倒是现在不错了,可是跟人家的日子就到底差得远呢。

    如此,七茜儿起来就先去了后院东厢房,让吉祥家带着人赶紧烧炕打扫。

    佘吉祥一听老主人要来,就激动的当下就哭了。这两口子,那真是一边收拾一边鼻涕眼泪的一大把。

    等到收拾好屋子,这一大家子就眼巴巴的在前院等着,直等到天模糊了,才看到陈大胜笑眯眯的赶着车回来。

    七茜儿就跑出去,在巷子口迎着,等到爹自己从车里出来,她便笑了,上去就抱怨道“爹啊,您可舍得回来了。”

    佘青岭一愣,抬手被她扶下车,又接住一个暖手炉,陈大胜就跑过去,从车后抱过大氅给他围好。

    儿子儿媳围着他往家走,儿媳妇一边走,就还抱怨呢“您就说吧,您脾气咋就那么拧呢咱这是没个窝啊还是没个归处啊您非要人家老杨家呆着”

    佘青岭都被抱怨愣了,就嘴唇一直哆嗦。等到了家门口,这位又站在当地不动了。

    那家的门顶就写了几个他相当不屑的字儿。

    “门迎百福”

    七茜儿看干爹瞧的仔细,便笑了,还大言不惭的夸奖自己“爹,我这字儿不错吧”

    人家能说不好么能说软绵绵,梗巴巴,要气魄没气魄,要笔锋没笔锋么

    迫于无奈,人家往后要管吃管喝呢,佘青岭只能点头道“还,还成吧”

    七茜儿知道他是啥意思,便恬不知耻的说到“反正比你儿强百倍。”

    佘青岭就笑了起来“那确实。”

    陈大胜不服“我才读了几天书”

    这么说着,就很自然的进了家,又被人簇拥着一点都不见风的去了后院。

    家是很小的,才前后两个院落,可是佘青岭却衡量的格外仔细,每一步都数的那般清楚。

    等到走到后院东厢房门口,老太太算是忍耐不住了,她也亲迎出来抱怨道“这都开了几天福锅了,你是啥也没吃上,你都不小了,可不能这样耗着,人家给你几文的俸禄啊那戏文上不是说能告老还乡么咱就还乡吧,家里也不缺你这点,又何苦大腊月去伺候人去”

    嘴唇抖动,佘青岭就说了句“娘,我回来了。”

    他想给白发苍苍的老娘磕个头,老太太却厉喝道“我看你敢跪的你是个傻子么”

    她把御赐那根装样子拐棍一丢,上来拉住她儿便说“那地上多凉,你这不是傻么走走走,咱先屋里暖和起来。”

    就这样,他被拥挤到屋里,又被送上炕,被扒了外袍,套了个夹袄子,腚下滚烫滚烫的,又被盖了个小薄被儿。

    一群人看他灌了一碗糖水鸡子儿,这才安心了。

    老太太又抱怨起来“就怕你大过年找点事儿,这冷风灌脖子的几十里地,你看你这个瘦肩膀,哎这几日你就跟我吃,他们哪儿知道你爱吃啥啊”

    老太太也不知道干儿爱吃啥,她却有一种天然的直觉,确定自己爱啥,儿子就得爱啥。

    佘青岭好不容易找到嗓子,才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老太太一脸神秘的凑上来说“他们说,今儿城里跑了贪官污吏”

    佘青岭愣怔下才明白这是说桂荣呢,他点点头想说是,可老太太却不等他回应,便骂了起来“她们跟我说,这贪官在边城那边欺男霸女,地都给他贪了三尺”

    桂荣罪在密谋造反,欺男霸女不算头等大罪。

    佘青岭想说话,却又听老太太道“哎呦,这种人可不能让他活着啊,这就缺了大德了儿啊,朝廷派了哪位青天大老爷审理啊我跟你说,明儿抓到人,就先给这缺德玩意儿来上十板子,这种人最可恨了,儿娘跟你说,从前咱县里就有这样的恶人,咱家辛苦一年,饱饭都没吃一口,他们收粮还要踢咱家斗,一脚都不成,最少三脚”

    佘青岭不说话了,也知道老太太并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他就笑眯眯的将手支在炕桌上看他娘瞎唠叨。

    一月抱着一个大包袱进屋,老太太接过去就像献宝般的打开,取出里面的棉袜,手捂子,零碎皮拼的夹袄子,里衣里裤

    她一边给佘青岭看,还心疼的摸摸他头发说“我儿子都伺候他们全家一年了,这大过年的还要怎地没完了”

    说完她让七茜儿把东西收到炕柜里,继续跟佘青岭想哪儿说哪儿“明儿好像是要唱醉打金枝,我让他们给你今晚支了个棚儿,你明儿就跟娘看戏去”

    她又想起什么,就攀爬到炕柜顶,取下一个多层的螺钿攒盒来一层层打开,这里都是她到处捞下,存下的零嘴,才将被她郑重的放到炕柜顶。

    一打开,味儿是凌乱的,就看到碎馓子,炸扁豆,一口酥,百果糕,红豆点心就满满的挤在盒子里,丁点缝隙都没有,就没有一个点心是完整的。

    老太太一样给他儿子抓了点,放在他手里“吃,吃着,吃着,可好吃了。”

    佘青岭接了,就双手捧着随便吃。

    老太太一伸手取出手帕垫在薄被上训他“没个吃样儿啊,好掉渣渣夜里粘你身上啊这么大的人了,我就跟你说,这贪官最讨厌,那会子咱家身上还背着一年三匹绢么,那贪官养的狗子来咱家院里溜达,先抓了一只鸭,一探头看到我那织机上还有半匹,就非说咱交的绢不好,硬是进屋把机上的半匹都卷了去,你儿十岁前都没穿过鞋,就可可怜了,就光着脚丫子大冬天四处吧嗒这样的牲口,怎么的也得打他十板子知道不”

    佘青岭硬是给老太太唠叨困的,等他睡到半夜,忽就坐起喊了一声来人。

    那在屋外值更的太监进屋问他“祖宗要起夜”

    佘青岭就一抹额头热汗,抬手喝了一杯水才说“不是,你去跟他们说,就说我说的,甭管在哪儿截住的容桂,先给他十板子狠狠打”

    说完,这祖宗卷了被子,这才睡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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