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柠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逼入如此境地。楚青柠从未如此清醒的意识到这些人是想杀她。为什么仙君的救援还没有来？楚青柠第一次意识到了力量的重要。
“你们走，别管我，他们的目标是我。”楚青柠冲着血战的芍歆喊道。
放弃她，芍歆还可以带着寒烟跑。不放弃她，三个人都没办法活。
“楚青柠，你还不懂吗？你真以为老娘我没事儿闲得慌，放着那么多俊俏小郎君不要，跑过来教导一个奶娃娃。你母亲当初之所以愿意生下你，不过是为了顺应天命。你是为了应劫而降生的，我们所有的人都能死，唯独你不可以。”芍歆借着空闲，对着楚青柠吼道。
“倘若天命真的让我活，必然不会让我死掉。”楚青柠泪水无法控制地溢了出来，她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凌潇仙君不守约定，未能及时派救援。
她自出生没多久，母亲便没了。父亲想要杀她，是夫人的一丝善念，让她活了下来，还指了个丫鬟照顾她。那个丫鬟是个惯会看人眼色的，对她不好，她那个时候小，而她的父亲冷眼看着这一切，想让她就这么死掉。后来夫人知道了，罚了那个丫鬟，又从外面找来了一个脾气直，心地好的丫鬟照顾她。这个人就是芍歆。楚青柠那个时候才知晓，芍歆是她生母的旧识，特意为了照顾她才过来的。
芍歆将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养大，又教她法术。对于楚青柠而言，芍歆才是她的恩师。芍歆一个人放荡惯了，根本就不会照顾孩子，两个人磕磕绊绊的，一起走到今天不容易。
“哭什么哭？我们守界者只能流血，不能流泪。你也别自作多情，我照顾你、教导你、救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守界。”芍歆的胳膊受了伤，血直接流了下来。
“我……”楚青柠知道，芍歆厉害，可是再厉害，也无法一个人同时对付几个魔将和妖将级别的敌人。
“你没想过到底是什么人想要置你于死地？”芍歆喊道。
什么人要杀死她？楚青柠愣了一下。魔族不会想要直接杀了她的。她是仙后，如今魔界处在下风，与其杀了她，魔族更想要的是抓住她羞辱仙界，并换取利益。仙界和魔界这一仗打了几百年了，妖界都没有动静，又怎么会突然插一手。想要让她死的到底是谁？
“青柠，这些妖族和魔族，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你要记住，你的性命比我们所有的人都重要。仙界、妖界、魔界，它们之间再多的纷争都与我们无关。你乖乖待在凌潇界，等着南笙接你，明白吗？”芍歆回过头，绯红色的长裙艳了这漫山的环凤花。
“芍歆，你要做什么？”一种无端的恐惧将楚青柠包围，当看到那个起手的姿势，楚青柠眼里是藏不住的恐惧，“你停下，停下，我们还有别的办法的，别的办法。”
芍歆笑了笑，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不苟言笑的木头脸，随即笑了笑。
“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的。”芍歆起手结印，他们守界一族，岂可没有一点儿底牌？
整个环凤岭，被一片火光包围，芍歆瞬间化为了碎片。
“别了，昭曜，我的伴生。”
“芍歆……”楚青柠眼睁睁地看着芍歆化为灰烬。这一次，楚青柠没有哭。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楚青柠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青柠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久吉殿。
“青柠，你醒了，赶紧吃药。”见楚青柠终于醒了过来，凌潇仙君这才松了口气。
楚青柠双眼无神，木木地看着凌潇仙君。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要问他，为什么没来？然而，张开口的一瞬间，却化作了狂笑。
她的芍歆死了，那才是她的恩师。
“青柠，没事了，没事儿了。”凌潇仙君将人揽在怀里。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在他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力与惊恐。
楚青柠终于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凌潇仙君。她想着问他做什么，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是她学艺不精，还得让芍歆保护她，为她丧命。芍歆死了，昭曜也活不成了，她真的是千古罪人。可是她不能死，她死了，南笙怎么半？又怎么对得起芍歆的死呢？
楚青柠第一次痛恨守界一族的双生的命格。双生双死，谁都改变不了。不对，纵然是双生，昭曜也不会立即有事。倘若昭曜能坚持住呢？可是……可是芍歆施展的是禁忌，怎么可能。
凌潇仙看着双目毫无神采的楚青柠，心底升起一阵恐惧。
整整三天，楚青柠滴水未进，对外界也没有回音。谁也不知道环凤岭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那里没有活口。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只剩下昏迷不醒的仙后和寒烟。
“让我进去。我要看青柠姐姐。”软舞不顾久吉殿众仙的阻拦，闯了进来，却被流霜仙官拦在了门外。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家仙后如何的。青柠姐姐这副样子，是心存死志了，我有办法让她有活下去的动力。青柠姐姐那么好，我不想她出事。”软舞皱了皱眉。这位可是仙界当年赫赫有名的战将，纵然退居战场，却也不敢让人小瞧。软舞若不想暴露身份，便不能和这位正面对抗。
而此刻，流霜仙官依旧站在对立面，不肯让步。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们仙君？眼瞎、冰冷无情、自以为是。让开，我要看我的青柠姐姐。”软舞有些不耐烦了，趁着流霜仙官震惊的那一瞬，地推开了流霜仙官。
流霜仙官直到被软舞推开，这才反应过来，追了进去，却见软舞在他们仙后娘娘面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默默地推开。流霜仙官推开窗子，看了看外面的日光，到底是仙界疯了还是软舞被魔族逼疯了？又或者她疯了。
“青柠姐姐。”软舞冲了进来，看着如此憔悴的楚青柠，一下子眼睛就红了。当年就是那般难的境地，也没见她的青柠姐姐这般绝望。
“青柠姐姐，你别吓我。”软舞将灵药塞进了楚青柠的嘴里。
一阵咳嗽，灵药又被楚青柠吐了出去。
软舞看着这一幕，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冷意。她定然要这些伤害了钱能解决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软舞坐在床边儿，将楚青柠抱在怀里，用一□□惑的声音在楚青柠耳边说道：“青柠姐姐，你不想替芍歆报仇吗？”
楚青柠抬起头来，目光中总算是有了焦距。
软舞的心也迅速提了了起来。
“青柠姐姐，你可知是谁害死了芍歆？”软舞紧张地凝视着楚青柠。见楚青柠把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身上，软舞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是汀弄仙官。她把消息透露给了魔族，魔族这才派人截住了南昭仙将，使他不能按时过来保护你。除了汀弄仙官，还有一人也参与其中。”软舞于其不自觉地放慢。
“是谁？”楚青柠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嘶哑。
“桐荣仙将。清睿上仙派桐荣仙将救援你，可是他延误了时机。所以，青柠姐姐，你怎么能让芍歆白白的丢了性命？青柠姐姐，你不能倒下，你倒下了，谁来替芍歆报仇？”软舞看到楚青柠的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软舞将人紧紧地抱住怀里，一如当年她的青柠姐姐将她包入怀里安慰她一样，“青柠姐姐别怕，我会帮你的。”
桐荣仙将？那是傅月珠的裙下臣，会这般行事不奇怪。可是流霜仙官可是仙界之人，为何宁愿私通魔族也要杀了她？楚青柠想不通。
“为什么？我和汀弄仙官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楚青柠抬起头来，看着软舞。
这世上，固然会有对某人的不喜，就比如汀弄仙官总是喜欢和她过不去。然而，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生死大仇，让一个人宁愿搭上自己也要动手杀了她。
“你知道云茵仙子吗？”软舞一边儿说，一边儿起身，将桌子上的粥递给楚青柠。
楚青柠接过粥，却没有喝。
摇了摇头，楚青柠看着软舞。
“知道她的人不多，她是云宁仙子的异母妹妹。外人都道云宁仙子是个柔弱的冷美人，实际上，云宁仙子一点儿也不柔弱，真正柔弱的是云宁仙子的妹妹云茵仙子。云茵善良，性子软弱，全靠云宁护着。云茵自幼身子不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说，她直到自己活不了多久，纵然有喜欢的，也不敢开口说出。云茵仙子那般性情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没什么喜欢的。云茵仙子曾偶遇过一次凌潇仙君，便芳心暗许。不过，云茵知道自己的身体活不了多久，便一直藏着不说，直到她离去。然而，云茵仙子这点儿心事，能瞒过别人，炔螨不够自己的母亲。而汀弄仙官便是云茵的生母。”软舞说道。
楚青柠整个人愣在那里，她从来都不知道，汀弄仙官居然还有个孩子。
“这又是一笔烂账，不提也罢。自从云茵死了，汀弄仙官便受了刺激，一直把凌潇仙君当作自己的女婿。你嫁给凌潇仙君，她恨不得弄死你。只是，你是仙后，凌潇仙君也不可能坐视你出事。倘若他错过这一次机会，便再无法动你。”软舞说着，将手抬了起来，那是一块映心石。映心石一直泛着红光，就意味着软舞没有说假话。
“仙君也知晓此事的，只是汀弄仙官是仙衣族遗民，凌潇仙君为了安抚仙衣族，一时半刻不会动汀弄仙官的。至于桐荣仙将，他现在还在环凤岭。待他离开环凤岭，我帮姐姐一起对付他好不好？”软舞哄着楚青柠。
“为什么帮我？”楚青柠看向软舞。从一开始，这个小姑娘似乎就对她没什么恶意。
“因为我喜欢姐姐啊。”软舞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纯真，“姐姐不记得了吧，四百多年前，姐姐曾救过我，还给我做好吃的烤鱼。”
回忆起那段日子，软舞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时，她刚从老魔头手里逃出来，万不得已跑到仙界，力量全失，退居幼时形态。是她的青柠姐姐耐心照顾她，护她周全。明明自己弱得要死，却一心保护别人，那时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
四百年前？楚青柠第一反应是晏家内乱波及到了傅家的那一次。她当时带着傅瑾书逃了出来，为了保护傅瑾书，她娶引开追兵。那一路，她躲得很辛苦，还救了好几个被晏家抓去做实验品的孩子。当时场面过于混乱，孩子又太多，楚青柠记不得自己救过软舞的事情了。
“姐姐救过那么多人，不记得我也正常了。软舞这个名字，就是姐姐为我取的。”软舞笑了笑，“所以，姐姐，你要先好起来。”
楚青柠看着碗里的粥。是了，她必须好起来，然后替芍歆报仇。楚青柠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变得坚毅起来，所有欠她们的，她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哪怕血染凌潇界。六界之争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本就算不得仙族。
软舞看着这双纯净的眼眸一点一点染上了颜色，心底是一阵心疼。她的青柠姐姐变了，是她没有保护好她的青柠姐姐。早知如此，她就是拼着暴露身份，也要将她的青柠姐姐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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