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阶层问题,文灵丝毫触碰不到萧维景的交际圈。
只是偶尔的几次吃饭中, 萧维景提起过他的二叔, 萧则行。
只比他大三岁, 却深受老爷子器重。
萧维景这次远赴海外,投奔的就是这位二叔。
文灵终于回过神来。
她颤声叫“二叔”
萧则行将手机放在已经变形的车后盖上,居高临下看她,目光冰冷“你算个什么东西”
文灵脸火辣辣的疼。
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
不, 比这还难受。
萧则行看她的眼神,和看恶心的垃圾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折身离开,助理适时地递上纸巾, 萧则行垂着眼睛,挨个儿擦拭完手指。
走到棠柚身边,他声音缓和下来“别担心, 我给你撑腰。”
棠柚还在抖,今晚很疼, 她点点头, 尝试着穿上男人的风衣。
巨大的后怕之后, 现在才稍稍地安定下来。
衣服实在太大了, 袖子也长, 在他身上那么合身,到了棠柚身上,就像是套上麻袋;像是幼时扮家家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棠柚不得不把袖子挽起来一截, 费力地露出了手。
萧则行接过伞, 撑着,挡住雨水;而助理跑去打开后备箱,取出三角警示牌,放置好。
萧则行低头,看着颤抖的棠柚“要不要先去旁边店里等着外面很冷。”
“不了,”棠柚摇头,“交警很快就过来了吧。”
萧则行没有再劝,往左边走了两步。
刚刚凉飕飕的风顿时消失了,棠柚两只手捂住脸,搓了搓。
温度渐渐地回来。
她忍不住抬头看萧则行,他个子真的很高,大概快190 了吧;脱去风衣,里面还是万年不见的衬衫。
这个男人的衣柜里除了衬衫难道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哦,还有西装。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萧则行真是棠柚见过穿衬衫最好看的男人了。
身高优势摆在那里,身材管理也很棒。
萧则行的家中有一个大大的私人健身房,各种器材都很齐全。
棠柚低下头。
也不知道未来哪个幸运女孩会成为她的二婶。
交警很快赶到。
这种事情并不是很难处理。
棠柚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清晰地记录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棠柚的车速并不快,车距保持也正常;归根结底,还是文灵突然恶性刹车、违规停车导致的追尾。
文灵负主要责任。
对于这一结果,文灵没有反驳。
倒是她身上的红酒渍引起交警主意,叫她吹气,测试酒精含量。
文灵照做了。
从得知萧则行身份之后,她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毕竟不是多么大的事故,双方都没有喝酒,对责任认定结果也没有异议;叫来拖车把两辆车都拖走,交警留下罚单,离开。
文灵有些僵硬地问萧则行“萧先生,抱歉,刚刚刹车突然间失灵,我没注意”
萧则行打断她“你以为我是萧维景”
文灵低声问“那我能不能先走”
“走”萧则行看了眼腕表,冷笑,“刚刚不是打电话给维景了么等他过来,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事情想麻烦他。”
文灵直觉今晚怕是要出大事。
萧则行的助理沉默站在旁边,她现在也没有车,更是不敢再跑。
倘若现在跑掉,萧维景追责起来,更是不好收拾。
但留下来,一对峙,怕是也要露陷。
萧则行看棠柚脸色仍旧苍白,耐心问“晚上吃东西了吗”
棠柚把风衣的拉链一直拉到顶,遮住半张小巧的脸“吃过了。”
“吃的什么”
棠柚一边思考,一边回答“两杯果汁,还有些草莓,几片叶子”
萧则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隔着衣服,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叹气“走,二叔请你吃饭。”
文灵见状,想偷偷溜走;助理适时地拦住她,微笑“文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走。”
今天是工作日,餐厅的人并不多。
萧则行带着棠柚去了二楼,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文灵和助理一起坐在后面,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棠柚心不在焉地点了几道菜,温暖一点点回升,明亮的灯光减少刚刚那些恐惧感。
侍应生送上来毛巾,棠柚接过来,轻声道谢,慢慢地擦拭着头发。
她看到萧则行对助理说了些什么,五分钟后,助理下楼,带了温热的牛奶上来。
萧则行垂眸,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轻声安慰“别怕,都结束了。”
他刚刚和文灵说话时声音很凶,现在却像是怕吓到她一样,格外的温柔。
棠柚咬着吸管,她头发还有点湿,毛巾搭在脖颈上。
她吸了一口,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子“谢谢二叔。”
萧维景赶来,一眼就看到正在吃东西的棠柚。
她穿着男士的风衣外套,浓绀色,长长的、大大的把她包裹起来,衬的一张脸格外的小巧秀气。
此时正低着头,被雨水沾湿的眼睫已经干掉了,投下一小片暗暗的阴影;她捏着筷子,正在小口小口地吃丸子。
萧则行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似是在出神。
萧维景忍不住放缓脚步。
萧则行侧脸,看到他,站起来。
他没有笑。
隐隐压抑着的愤怒。
萧维景还是第二次从萧则行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二叔极少会动怒。
上一次见萧则行生气,是萧维景还在读初中时候,萧则行生母偷偷从疗养院中跑出来,又被强制性带走。
那次萧则行和萧老爷子两人起了争执,后来争执升级,险些拆掉整个书房。
萧维景尚不明白情况,微怔“二叔,怎么了”
棠柚抬头,筷子上的丸子滴溜溜掉下来,多亏有个小碟子接着。
有两滴酱汁溅出,落在了桌子上。
萧则行低头,平静微笑“没事,你继续吃。”
那个笑令萧维景愣了愣。
棠柚点点头,抽出纸巾把溅到桌上的一滴酱汁擦拭干净,纸巾揉皱成个小团子,丢掉;又把小碟子往旁侧推了一推,重新夹了枚丸子,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
她嘴巴不大,牙齿也很白。
从始至终,棠柚的视线只在萧维景身上停留了短暂几秒。
如同看着一棵普普通通的植物,就那么掠过去了。
这还是萧维景第一次尝试到被她冷落的滋味。
心中有些许的不适感。
萧维景硬生生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终于看到了在另一边坐着的文灵。
和棠柚相比,如今的文灵真的就是实打实的“狼狈”二字。
白色的套裙原本还算的上好看,但现在却沾上了不少红酒渍,头发也被水打乱,往常直爽大方的人,猝不及防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来。
萧维景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总感觉现在棠柚和文灵似乎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则行走到文灵对面,坐下。
他仍旧沉着一张脸“说吧。”
声音不高,文灵吓的不住发抖。
萧维景看向文灵,仍旧不明白“怎么回事”
助理在旁边提醒“文小姐,希望您今天能够把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
文灵定定心神,死死掐住掌心,这才慢慢开口“今天马老师生日,我遇到棠柚,起了点小争执;也没什么,就是后来开车出来的时候,刹车突然间坏了,不小心追尾。刚刚追尾时候我还挺怕的,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就是可惜老萧的车子,后面被撞坏了”
说到这里,她偷偷地看了眼萧则行;萧则行没什么表情,也没看她。
文灵冲着萧维景笑了笑“我怕自己赔不起。”
萧维景并不在意“撞坏车子而已。”
文灵的车子突然坏了,临时借萧维景的车子参加同学聚会;萧维景车子不少,她借就给了,这也没什么。
不过,仅仅是这些,应该不至于让萧则行这样生气。
萧维景忍不住问“二叔,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多了,”萧则行微微后仰,睨着文灵,“刹车失灵我已经让人把车子送去检验;结果明天出来,看看失灵的到底是刹车,还是你的脚。”
萧维景怔住。
“还有你口中的小争执,”萧则行冷声开口,“到底是什么争执你好好说一说。我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不惜冒着出车祸的风险也要欺负柚柚。”
文灵被他吓住了。
萧维景试图劝萧则行冷静“二叔,您”
“维景,”萧则行念着他的名字,颇为失望地看他,“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萧维景沉默了。
萧则行叫文灵“还没完,你继续说。”
文灵死死攥住手,脸色煞白“我身上的酒是棠柚泼的。”
“为什么泼你”
真实情况,文灵当然不能说,她咬牙“因为她嫉妒我和老萧走的太近。”
“你和维景走的太近”萧则行嘲讽,“听你的语气,还觉着自己委屈”
萧维景终于从两人对话中精准地提取到了信息。
他本来就云里雾里,秉着对文灵的信任,借了车;结果没想到文灵开着他的车和他的未婚妻追尾,在此之前,两人之间似乎还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萧维景就是一钢铁直男,没有经历过多少女人,认知中只有绿茶婊和白莲婊两种麻烦。
他做梦都没想到,世界上原来还有汉子婊这种存在。
文灵已经在一连串的逼问下,慌乱了阵脚。
萧维景好糊弄,他很少会细究事情的具体细节,她玩弄春秋笔法,极好糊弄过去;
可萧则行不行。
他每一句都在痛脚上,都在她试图遮掩蒙混过关的地方。
萧则行冷声问“你说清楚,争执的源头是什么是谁先说的话”
文灵节节败退“我不记得了。”
萧维景第一次见文灵这个模样,他不明白前情后果,还以为文灵也被吓到了,咳两声“你别急,慢慢想,不是刚刚才发生的事么你记忆力那么好,肯定记得。”
文灵从没有如此地觉着萧维景说话不看场合。
这是她第一次被他的直男性格气到想吐血。
她说“我真记不得了。”
啪嗒。
后面的棠柚摔了筷子。
她沉着脸站起来,风衣太大,愈发衬的她人小小一只,却无损此时气势。
棠柚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直直地走过来。
萧维景还是第一次见她生气。
他愣住。
愣神间,棠柚的手已经重重拍在桌子上,她看着文灵,胸膛剧烈起伏“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文灵没说话,错愕地看着棠柚。
先前棠柚可从来没有在萧维景面前展现出凶悍的这一面来。
她先前私下里还偷偷嘲笑过,棠柚竟然连萧维景的胃口都摸不准,竟然还妄图假扮娇弱来赢得萧维景欢心。
萧维景最讨厌娇弱,最喜欢直爽。
“去洗手间时候,文小姐就一直跟着我,问我,被抢走未婚夫的感觉如何;我没搭理你,你又问我变成旱鸭子的感觉如何,”棠柚直戳戳地问,“我为什么不敢下水,其中的原因,文小姐难道不知道么”
文灵脸色惨白。
这么多年来,棠柚从来没有提过。
游泳是棠柚的心理阴影,她似乎选择性遗忘掉这种事情,一提起来就发抖难受。
文灵以为棠柚不会说。
至少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说。
“初三毕业的暑假,我们一起过了初赛,结束之后,你邀请我去海边玩,我去了,”棠柚的手指死死地按着桌子,咬牙,“那个浅水区里,你说自己腿抽筋,我试图带着你往上游,你是怎么做的”
棠柚虚虚比划了一下,恨的咬牙“你一直把我往水里拽,按我的嘴”
文灵试图辩解“我当时已经没意识了,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还能精准地想要拽我的泳裙”棠柚颤抖,问,“还能勒我的脖子”
将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萧维景如遭雷击,呆怔地坐在原处。
“如果不是救援队及时赶来,恐怕我现在早就淹死了吧,”棠柚自嘲,“你很成功,我再也不会和你竞争保送的名额。”
那种快要溺亡的窒息感,棠柚永远都忘不了。
她再也没办法游泳了。
哪怕游泳是她最爱的运动,哪怕从小到大的老师都夸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棠柚说话时候,表情很冷淡,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
但她的脚一直在抖。
呼吸也不畅。
这么多年来,一回忆起来就难受。
萧则行瞥了助理一眼,助理立刻跑去拿了温热的牛奶,递到棠柚手中。
棠柚捧着杯子。
侍应生加了新的座位,她坐下。
从一开始过来到现在,棠柚没有看萧维景一眼。
萧维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么一副局面。
他认识文灵至今接近四年。
文灵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与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萧维景注意到她手串之后,次日立刻找她,表明自己身份和报恩的想法。
当时文灵正在打扫卫生,听到他说话,愣了愣,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笑“不用报恩,那种情况下,谁会见死不救呢”
萧维景很欣赏文灵,欣赏她不图报酬的淡然,更欣赏她这种虽然贫穷却永远保持乐观、努力向上的态度。
也正是有了这个衬托,他才觉着把文灵逼出市游泳队的棠柚太过骄横。
可从没有人说过这段恩怨。
文灵不敢看萧维景的眼睛,硬着头皮“你不要仗着有权势就可以颠倒黑白是非。”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你应该心知肚明,”棠柚一字一顿地说,“你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还真以为别人在针对你”
棠柚转脸,直截了当地问萧维景“高中退学的原因,她是怎么和你说的”
萧维景愣了愣“校园暴力。”
“这点倒是没错,”棠柚嘲讽一笑,“不过文灵是施暴的那一个。”
“不过有一点没说错,逼她退出游泳队的事是我做的,”棠柚轻描淡写,“我凭什么容忍一个想害我的人凭什么你让我以后不能下水、你还能好端端地继续游泳”
说到最后,她脸色极差,手指发抖,紧紧捏着牛奶杯,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萧则行站起来,拨开萧维景走出。
站在棠柚身后,他俯身,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地拍,低声安慰“柚柚,别怕。”
萧维景还没有消化完刚刚棠柚说的话。
他觉着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小未婚妻。
棠柚松开杯子,站起来“二叔,我想回家了。”
“好,”萧则行直起身体,淡淡看他“维景,这事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棠柚在前面走,萧则行站在她旁侧,和助理一起,下了楼。
文灵面如死灰。
萧维景整理出事情大致脉络,冷静片刻,问文灵“棠柚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文灵慌了“不,你听我解释”
“不用了,”萧维景面带疲倦,“文灵,你当初救了我,我很感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扶持你,也是为了还你当年救我的恩情。”
文灵忍不住叫他,眼神中含着从未有过的祈求“老萧。”
萧维景站起来,整理了下衬衫。
他十分失望地看着文灵“明天我让助理往你账户上再打一笔钱,你救过我一条命,现在算是还清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棠柚的状态不太好。
险些撞车的惊吓,再加上被迫回忆险些溺亡时的感觉,又淋了雨,她特别难受,缩在后面的车座上。
手里抱着一个毛茸茸、兔子造型的暖手宝
良久,棠柚才轻声开口“二叔,真的很谢谢你。”
萧则行没有再纠正她的称呼“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这么多。还饿不饿”
“不饿了,谢谢二叔。”
抵达别墅,赵伯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经让厨房煮好了祛寒气的汤。
棠柚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默默地找到睡衣去洗澡。
她惯来晚睡,今天却睡的格外早;受惊过度,几乎是一陷到绵软的被褥中就睡了过去。
萧则行没有睡,他坐在沙发上冷静地抽烟。
他在等萧维景回来。
萧维景一推开门就闻到房间中的烟气。
萧则行的烟瘾并不重,近段时间更是少抽,如这般还是第一次;萧维景自知做错了事情,坐在他对面,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叔”。
萧则行将烟碾灭,没有看他,冷静开口“大哥从小就溺爱你,惯着你,才把你教成这么个性格。”
萧维景没说话。
“文灵那么拙劣的伎俩究竟是怎么骗过你的”萧则行皱眉,问他,“你在心里面觉着她直爽大方哪个直爽大方的姑娘会和别人未婚夫纠缠不休”
萧则行句句都在往他心里面捅刀子,萧维景脸上终于显现出一丝懊恼的神情“二叔,我知道错了。等下我就去找柚柚道歉。”
“她已经睡了。”
“那就等明天,”萧维景说,“我看看她能不能原谅我,退婚的事情也不着急”
萧则行皱眉,直直打断他的话“很着急。”
萧维景头脑一片空白,没反应过来“啊”
“退婚的事情很急,”萧则行重复一遍,顺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柚柚已经决定解除婚约,明天我就和老爷子说一声。”
萧维景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如此之快,有些猝不及防“哎怎么好意思麻烦二叔你”
萧则行微微后仰,把玩着打火机“难道要指望你”
萧维景十分愧疚“主要是你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呢,光帮我解决了”
手一顿,萧则行把打火机放回桌面,双手交握,置于腿上。
他看着萧维景“解决完你的婚事,我的婚事才好解决。”
棠柚还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还穿着小兔子睡衣,脚尖在地上点了点,终于找到了鞋子,穿上,哒哒哒地打开门。
萧则行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有没有好点”
棠柚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她点点头,自动让开一条路“怎么啦”
“快十二点了,你一直在睡,”萧则行缓步迈入,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草牛奶气息,他声音温和,“你现在怎么想关于婚约的事。”
棠糊糊早就醒了,叼着自己的小枕头,拉到棠柚脚边。
棠柚摸了摸它的头,心不在焉“我想退婚,但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心里怎么想,就直接去告诉老爷子,”萧则行说,“他虽然顽固,但并非完全不通情理。”
棠柚坐在沙发上,棠糊糊跳上去,趴着,十分乖顺地把头拱到她怀里,任由她抚摸。
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大尾巴扫来扫去。
棠柚犹疑不决“可是你上次说,萧爷爷是关键;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服他,更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这么顽固”
“棠老先生去世之前,老爷子在他病床前发过誓,说一定要让你嫁到萧家来,”萧则行坐在沙发一角,中间隔了个蜷缩着身体的棠糊糊,“他这个人重誓约,也始终相信你和维景能够产生感情。”
“不可能的,”棠柚立刻一口回绝,“我不可能和萧维景在一起。”
“为什么”萧则行低头看她,放缓声音,“因为文灵如果是这个,你大可放心。昨晚之后,维景已经和她彻底断绝了关系。”
“不仅仅如此,”棠柚揉着棠糊糊的耳朵,慢慢地组织着语言,“既然他现在能被文灵蒙蔽,以后也会被其他人蒙蔽。我想要的伴侣,必须一心一意,只能对我一个人好。我不希望自己另一半能有可以一起过夜庆祝生日的红颜知己”
她抬头,看了看萧则行神色。
萧则行在安静地听她说话。
长长的眼睫微垂,微微笑着。
像是在开会听报告一样认真。
棠柚笑笑“抱歉,我好像说太多了。”
“没事,挺好,”萧则行微微一笑,“你可以把这些话告诉老爷子,别掩饰,直接说自己的真心想法。”
棠柚抬头,愕然地看他“可是我怕萧爷爷生气。”
“不会,你放心,”萧则行宽慰她,“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对你发脾气,柚柚。”
停顿两秒,他笑着补充“况且,你还有个杀手锏没用呢。”
棠柚呆呆地看他“什么杀手锏”
“你的奶奶孟云秋孟女士,”萧则行顺手摸了摸棠糊糊的脑袋,棠糊糊的尾巴摇的更欢了,他说,“她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棠柚并不这么认为“但是奶奶好像不喜欢我。”
她上次想要见奶奶,结果被拒之门外。
棠柚都还记得。
“她不喜欢的是那个只会追着萧维景跑的你,并非真实的你,”萧则行说,“相信我,你下午去找老爷子提出退婚,明天再去找孟女士,我保证她会见你。”
棠柚慢慢地给怀里的大狗子顺着毛,深深地陷入沉思。
她依靠着沙发而坐,帽子上的两只兔耳朵垂下来,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
毛绒绒的。
萧则行不动声色伸手,捏了捏她的两只兔耳朵。
棠柚冷静下来之后,想了很久。
她不明白为什么萧则行会这样笃定,但潜意识中仍旧觉着他应该是对的。
大约因为昨日剧烈恐惧中,他伸出来的一双手吧。
就像朝着溺水之人抛过来的救生圈。
棠柚下午去见萧老爷子。
老人家正在逗一只鸟,瞧见她,还以为她是过来告状的,笑咪咪“柚柚啊,昨天的事情,你二叔已经告诉我了。维景那个混小子,我晚上就狠狠的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不用了,萧爷爷,”棠柚笑了笑,眉眼弯弯,“我不想和维景哥哥结婚了。”
萧老爷子不以为意,只当她还在生气,仍旧笑“乖孩子,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这种事情,不是说解除就解除啊。婚姻是件大事,你得好好考虑。”
“就是因为婚姻是大事,我才这么说,”棠柚坚定地望着他,“我已经考虑很久了,萧爷爷。”
萧老爷子定定地注视她,似是在掂量着她此时话的真假。
到底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是一时激奋的气话。
片刻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萧老爷子一言不发,摘掉手套,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合上双眼。
棠柚轻声说“我考虑清楚了,维景哥哥虽然很好,但他并不是我理想中的伴侣。”
按照萧则行的建议,棠柚站的笔直,就这么不卑不亢地,把那些理由复述了一遍。
全程,萧老爷子没说话。
也没有打断她。
停隔半晌,他说“柚柚,你先回去。”
棠柚分辨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只是隐隐觉着不妙,认真鞠躬,说了声“爷爷再见”,这才转身出去。
她惹不起大发怒火的萧老爷子,有了萧则行那些话,早就有心理准备。
现在也不是多么失望。
一颗心跳的很快。
棠柚捂着胸口,冷静片刻,决定按照萧则行的建议,先回家。
明天再去求奶奶帮忙。
她想要信一次萧则行。
萧则行在傍晚时接到萧老爷子的电话。
老爷子声音疲惫,要求他工作结束之后立刻回一趟老宅。
萧则行答应了。
在踏入书房之前,旁侧的佣人小声提醒“老爷子下午发了很大的火,晚饭吃的也少。”
萧则行脱下外套,摘下领带,解开衬衫最顶端的纽扣,微笑“我知道了。”
萧老爷子正躺在躺椅中,摇摇晃晃。
听到动静,他坐起来,对着萧则行招招手“则行,过来陪我下两局。”
萧老爷子闲暇时候喜欢下围棋,周围人少有能下过他的。
曾经有一次,萧老爷子棋瘾犯了,嫌弃周围一圈臭棋篓子,特意请了几位专业七段的过来常住,一连下了三天,有输有赢,大呼过瘾。
在萧家,也只有萧则行能和老爷子在棋盘上决出胜负来。
一连下了两场,两人各胜一局。
谁都没有说话。
第三局,刚过一半。
萧老爷子捏着白子,眉头紧锁,终于说出了烦心事“柚柚今天下午过来找我,说想要和维景解除婚约。”
他落了棋。
紧跟着,萧则行在白子左侧落了一子,不动声色“您怎么想”
“我原本想着,是维景和柚柚相处时间太短,才会这样;没想到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这么几天,关系更差了,”萧老爷子盯着棋盘,遗憾地叹息,“看来他们就是命中注定的冤家,注定不能在一起啊。”
他完全不知道这几天的“同居生活”,萧维景和棠柚压根连面都见不到。
萧则行不置可否“您在担心当初对着棠老先生立的誓”
这话说到老人家心坎里去了。
棠老先生临终前曾说,自己儿子无能,江桃阴险,最不放心的就是棠柚。
萧老爷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好棠柚,放言让她嫁入萧家。
“君子一言九鼎,我既然答应了一定要柚柚嫁进来,又怎么能食言呢,”萧老爷子捏着白棋,好久才放下,皱眉“但现在柚柚和维景都这么坚定,我现在再强按下去,也显得不近人情”
“我倒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萧则行随手捏了枚黑子,笑,“既能让您不违背誓约,又能叫柚柚和维景都满意。”
萧老爷子为这事已经愁了一下午,不肯违背当初在老友病床前发过的誓言,也不愿意拉下面子承认自己做错事情,却又实实在在为这一对小儿女心软、痛心。
现在听他这么说,顿觉眼前一亮,催促“什么法子”
萧则行放下一枚黑色的棋子,逼得白子再也无路可走。
他淡淡开口“咱们家里,适婚的男性可不止维景一人。”,,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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