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棉的意识终于从混沌中再度苏醒过来时,他只感到一片茫然。
但很快,记忆中残留的剧痛便席卷而来。安棉被激得一下子弹起了身体,浑身发颤,呼吸混乱。
发生了什么?他……没死吗?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疼痛的错觉褪去了,安棉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受伤。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之前的车祸只是一场噩梦,他就仿佛刚刚从噩梦中苏醒了一样。
但他抬起脑袋,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天已经亮了,头顶有某种巨大的方形建筑,挡住了上方的光线,在前方打出一道明显的阴影。阴影之外是一个广阔的木质平台,平平整整,好像还打了蜡,看起来非常光滑。
安棉战战兢兢地迈开脚步,想要试着走到阴影之外。
脚底下的木质平台带着年轮的纹路,那些纹路却也全都十分粗壮,几乎每一道年轮之间的空隙都远远大于他一步跨出的距离。
在行走的过程中,安棉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异样,头顶似乎多了点微妙的重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扫来扫去。
安棉伸出手,往自己的头顶摸了摸。
他摸到一个奇妙的物体,触感有些像树叶。他将这玩意往下拽了拽,但它似乎固定在了他的脑袋上,拽不动,顶多能叫双眼看到一点边缘的轮廓,绿色的,真的很像树叶。
然后他试着用力掐了掐这玩意。
嘶——疼!
疼痛并非来自于□□,而是直接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这下安棉真的有些惶恐了。
什么情况?他的脑袋上究竟长了什么?
安棉将两只手都伸到头上。树叶,真的是树叶,总共两片,每一片大约有他的一个巴掌那么大,中间生了一根茎,而这根茎竟然是从他的脑袋顶上冒出来的,直直插在他的脑子上。
但还不等安棉的内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便又刚刚好走出了之前那片阴影,置身于光明之中,看到了脚下这广阔木质平台的边缘,看到了许许多多更加令人震惊的东西。
边缘之外,是一个天堑般的悬崖。悬崖之下,则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木质地板,还铺了一层毛茸茸的地毯。
更远处,是衣柜,是床铺,是书架,是沙发,是电视……是一个卧室里能出现的一切。
对,这是一间卧室。虽然不是安棉自己的卧室,但这显然是一间卧室。只是卧室里的一切全都无比巨大,就像是突然闯入了一个巨人国。
脚下的木质平台是一张写字桌,而之前一直在头顶挡住光线的方形建筑,其实只是一本没有摆放整齐的硬皮书籍。
安棉的呼吸越来越紧,下意识将拳头抵在了胸口处,想要稳定住自己的心跳。
但他竟然发现,他竟然直到此时才发现,他已经没有心跳了。
“不是所谓的巨人国,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对。”安棉呢喃自语,声音干涩泛苦,“不正常的……是我吗?”
他摇着头,下意识往后退着。茫然着,慌乱着,逃避着。
直到片刻后,安棉的脚后跟猛地踢到了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继续后退的路。
他突然笑了起来。
之前的车祸并不是噩梦,他确实被车给撞了,他的心跳停止了。既然如此,眼前的一切又究竟有什么可怕?他还能站在这里,还能活着——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活着,已经是个天大的恩赐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
当!整点的钟声突然想起,在这栋房屋中不停回荡。
对了,今天还有考试。
安棉笑着笑着,却又险些一下子哭了。
他捂了捂脸,强行忍住眼泪。
曾经的一切努力,或许都已经和现在的他没有关系了。
五分钟后,安棉再度调整过来,开始努力弄明白自己的现状,弄明白究竟还有没有恢复回去的可能。
他首先在桌面上找到了一把直尺,躺着量了量自己的身高,“两厘米……不,准确来说是一点九三厘米。”
然后他试着走下这张书桌。
十分钟后,安棉放弃了。他蹲在书桌中央,看着距离不远却仿佛隔着天堑的那扇窗户,神情十分忧郁。
他根本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个鬼地方,这真是一个糟糕的事实。
难道他只能一直留在这里,等待这间卧室的主人回来吗?这未免太可怕了。他不敢想象正常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会有什么反应,他搞不好会被一脱鞋拍死。
说起来,这间卧室的主人究竟是谁?
安棉再度站起身,决定接下来就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他留意到书桌上那本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被记满了,其上的字迹似乎有那么几分熟悉。
安棉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挑起一页纸张,像举重一样抬起来,又先拉纤一样一路拽到另外一边,终于成功朝前翻了一页。他就这么一页接着一页往前翻着,直到露出封面。
这项工作足足耗费了安棉半个小时,累得他简直快趴夏了。
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封面上看到了一个签名。
——容井。
在看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安棉的呼吸仿佛停滞了一个刹那。
容井?为什么偏偏是容井?
正在安棉震惊之时,卧室的房门突然咔擦一响。
安棉被吓得寒毛倒竖,连忙躲起来。
然而进来的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这小猫迈着优雅的步子,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喵喵叫了两声,又优雅地出去了。
安棉抽了抽嘴角。
这是容井养的猫吗?模样倒是挺娇的,小样儿还会开门。只是如今安棉的个头比这小猫要小太多了,看着竟然有些害怕。
不等安棉再度探出头来,他又听到了更大的响动,是外面的大门被打开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紧随其后又是一串凌乱的脚步,然后这间卧室的房门便被人猛地给撞开。
安棉差点没及时躲好,吓得小心肝乱颤。
容井?真的是容井?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怎么了?”那女人跟着追了进来,“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待在学校里面,回来做什么?”
“……有一些事。你别管我,让我静一静。”
这声音安棉听出来了,确实是容井的声音没错。完了,完了,全完了。
但容井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低沉沙哑,发生什么了吗?
那中年女人也发觉容井不对劲,没有再多说,很快便离开了。
容井拉开椅子,在写字桌前坐下。
安棉等待了许久,没有等到更多的动静。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偷看。
容井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睁着双眼,视线却没有看向任何一个地方,只是茫然地放空着。更令安棉震惊的是,容井整个人竟然都在轻轻颤抖,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
安棉完全不知道容井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徒劳地产生了许多担忧。
他只知道,容井现在的状态十分糟糕。
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向容井搭话——准确来说,他从来不敢在任何时候向容井搭话。
安棉反而把自己给藏得更深了,坚决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现在他与容井之间只隔了一个文具盒,太不安全。安棉小心翼翼地转移阵地,试图换到右边那一摞书的背后。
结果桌面太光溜,安棉走得太慌张,脚底下猛地一滑,顿时摔了个驴打滚,脑壳还磕在了文具盒上,清脆极了。
“谁?”容井猛地看了过来。
安棉揉着脑袋,与对方四目相望。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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