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望月在路上随意地散步,极好的视力一下子就看到旁边的河道上飘着一个人, 头下脚上,身子半截都埋在水中, 留下一个下半身在水面上,毫无反应地随波逐流, 好似已经失去了意识。
日向望月顿时一惊, 跳下堤坝的斜坡开忍足踏着水面如鸽子般轻盈敏捷三两跳跃就来到了落水者身边,一把抓住落水者的衣服顺势将其提起, 毫不停歇地冲到了对面的堤坝岸边。
这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落水者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救出。
被救者静静躺在地上, 然而不等日向望月进行施救动作,他就自己睁开了眼睛。
连溺水的呛咳都没有, 深呼吸一下, 就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从地面上坐起, 和日向望月面对面、眼对眼互相看着对方。
眼前这个被救出来的人,赫然就是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就连穿着都是上两次见到的同样的米褐色风衣。
怪不得刚才光看溺水者露出来的下半截身体就觉得有些眼熟。
“……太宰先生?”
日向望月有些懵,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武装侦探社又出任务太宰先生遭到了敌人攻击吗?
不怪她是这么想,只因为她和武装侦探社的人每次偶遇对方都在和敌人战斗。
和与谢野晶子的初次相遇制止了异能者袭击地铁又遇上了太宰治,后来在街上再次遇上太宰治,他又是带着新人在抓捕敌人,顺带做着新人宫泽贤治的入社测试。
遇上他们武装侦探社的时候, 他们正在战斗的概率实在太大了,所以她难免会这么想。
顺带一说,因为这些经历,日向望月觉得那早先听说的这个世界的异能者很少、平民百姓大多一辈子都见不着的说法已经不能相信了。
而且就算她这样的外来者不清楚,这边的本地人宫泽贤治不也这么说了吗。“原来城里人打仗都是这样子水啊火的好厉害的样子”,宫泽贤治这么感叹。
不知道即使是本世界的人也要分有常识的城里人和没有常识的乡村少年,日向望月对这个世界的常识出了些差错。
眼下,她正和太宰治大眼对大眼。
“太宰先生是被敌人攻击了吗?”日向望月这样有话说话的性格,自然是直说了自己的疑问。
太宰治直直地看着日向望月,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没说话。
他眨眨眼睛,弄得盯着他看的望月也下意识跟着眨眼睛。
太宰治撇嘴:“啧,又被救了。”
日向望月:“???”
一头雾水的日向望月只好又问了一遍:“太宰先生是被敌人打入水中的吗?”
“不是。”太宰治活动活动手肘,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在日常入水而已。”
“……诶?”
“你不知道吗?不过也难怪。入水呢——就是自杀。”
日向望月愣住了。
但太宰治并不知道日向望月愣住的原因,继续说:
“对,我刚才就是在自杀,但是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我今天的入水又失败了。”太宰治的表情可是一点都说不上好,看起来很是不爽。
明明是救了人,不仅不被领情而且还被责怪一顿,就算好脾气的人都会觉得郁闷。
但日向望月异常地沉默着。
“不过,我的座右铭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干净利落的自杀是我的信条,所以,今天的入水就这样吧,以及,今天给你添了麻烦也是我的不是。作为补偿,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太宰治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但被日向望月拉住了衣袖。
“为什么?”
“嗯?”被拉住衣袖的太宰治自然没能站起来。
他低下头,看向跪坐着的日向望月,她正紧紧盯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太宰先生为什么想要自杀?”
日向望月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只有眼神是非常认真的。
“嗯?为什么想自杀啊?”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死亡也是生存的一部分啊,但是很多人都不愿承认这一点。”
“既然对生命缺乏喜悦,那么自然会期待着从死亡那一瞬间的纯粹中获得满足。”
“如果要问的话,与其问我自杀的原因,不如换我来问生活的理由。”
太宰治说实话的时候,听者多数都觉得他是无病呻吟,再不然就是不以为意地随口附和。
“……原来如此。”
“啊。不过,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就算是说了你也不会理解吧。”太宰治闭眼摆手,表情相当无所谓。
“——是因为缺少生存的信念,所以希望通过死亡来求证生命的价值吗?”
“嗯?”太宰治看向日向望月,垂眸时那目光间的清冷像极了晨曦中的雾气弥蒙。
“不,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理解你的话和你的想法。”日向望月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如是说道。
太宰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以为接下来会听到她说“不管怎么说,活着不好吗”,或者是“活着才有希望,死亡就什么都没有了,活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找到生命的意义吧”这种话。
毕竟“欧尔格蕾特”这样模仿着超级英雄行事作风的人,这么热爱生命,这种光明积极的人,肯定理解不了他追求死亡的心情。
大道理谁都能说几句,对于这样的话,他听得也无聊。
嘛,不过她能坦诚承认无法理解他而不是刻意装出理解他的样子,已经是比很多人好很多了。
“——对不起。”
“我们会阻止自杀,是担心人们会因为一时激动而失去生命。无论是生还是死,对于人类来说,都是仅有一次的体验。而如果人们在莽撞中失去了生命,是无可挽回的。我们希望人们能够更加理智的珍惜生命。”
日向望月是在说平时不断救下自杀者的职业英雄们。像她在母亲刚去世的几日中,因为过于消沉也曾被羽翼英雄霍克斯当成是轻生者劝慰过。
“但是,如果对象是太宰先生的话,如果是经常目睹生与死的太宰先生的话,对生与死的意义应当比一般人要理解得深刻的多吧。”
上一次在街头遇到了带着新人宫泽贤治抓捕犯人的太宰先生,她也帮了忙抓捕犯人。但犯人被捆束后,却被从天而降的仇人夕子一枪毙命,杀人者杀人后又企图自杀,但被宫泽贤治说服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那时候的太宰先生挡住了她看向死者的目光,对她说:“这不是正确的,但对她来说却是唯一能达成的的结局。比起被杀者,杀人者要痛苦几十倍。因为,她要掉入地狱。活着是获得救赎,还是死亡是得到了解脱?”
如果,是说出了这样的话的太宰先生——
“即使是这样还选择了自杀的话,太宰先生绝对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如果太宰先生还是在一直追求死亡的话,那一定是非常认真的。”
日向望月声音低了下去:“我想,人既然有生的自由,自然也有选择死的权利,我应该是没有立场阻止太宰先生的。”
“所以,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让你继续留在了这个世界。”
日向望月嗫喏着,似乎在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
“我很抱歉,但是……我绝对不后悔今天的行为,因为,我希望太宰先生能够活下去!”日向望月坚定地说。
太宰治罕见地愣住了。
日向望月看到太宰先生的呆愣神色,自己不知该怎么应对好,干脆当做没看见继续说下去。
“我很自私,所以还是希望太宰先生能继续活下去,哪怕是多管闲事,我也绝对不后悔,也不会愧疚。”
太宰治很平静,但是清冷的眼眸中似乎终于映出了一个人淡淡的影子:“你是想说,以后也还会阻止我自杀,哪怕是被我讨厌,是吗?”
“为什么?”
这一次,换成了太宰治在问为什么。
“对,我还是会这样做。”日向望月敛目,非常认真地想了许久,最终也还是想不出来原因,所幸就坦白道,“就像太宰先生想反问生命的喜悦是什么一样,我也想不到能阻止我这么做的理由。可能是因为我们长得像,所以对你有亲近感。”
坦白说出来之后,日向望月释然地一笑,像是终于解出了一个难题。
她的笑容很快又散去,像水面被惊起的涟漪,消于无形后,却仍然荡漾过观者的内心。
她垂下头,低声道:“不,说到底,应该说还是我的自私吧。”
垂下头的日向望月看不到太宰治的表情,也没有听到太宰治的回话,所以日向望月变得有些忐忑。
在这种忐忑导致的心跳加速中,日向望月说出了一个平时绝对说不出来的大胆的话,并且她在事后一直惊奇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到说出这话的。
此时此刻的日向望月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其他世界里的作家太宰治,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意识到两个世界的人的关系,仅仅有所察觉这两个人的相似之处。
她想到了作家的太宰治写的《女生徒》里的一个片段,一个她不曾重视过但在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会想起来的片段。
以女性角色为口吻的第一人称视角说,如果“我”能有个会依赖、撒娇的弟弟,只要有一个的话就不再会过得彷徨和不像样子,“我”会干劲十足地生活下去,因为“我”被人依恋着。
日向望月鬼使神差地说:“如果太宰先生没有感受到生命的喜悦的话,那么再更多的尝试一下,好不好?”
“人都是通过和别人的羁绊建立与人间的联系的,如果多一些羁绊,太宰先生也会多一些对人类这个群体的归属感吧。”
“我和哒宰桑到底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我没见过父亲,母亲也在最近去世了,哒宰桑要不就收留我,把我当成妹妹。”
“之前宫泽贤治问哒宰桑我是你的妹妹吗的时候,哒宰桑不也是没有否认吗。”日向望月紧张到声音都有些发抖,一手抓紧裤子上的布料。
望月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宰治,眼中含着一丝期翼。
“好不好,欧尼酱?”
作者有话要说:宇智波一样精致可爱的五岁小望月小心又期待:欧尼酱,求收养。
哒宰桑会答应吗?
当然是——
下一章就开始快乐同居了!
都说了为了写得更有料,我是有在补三次元作家们的作品的嘻嘻。
以及,虽然望月是积极向上热爱生命的好孩子未来的英雄,但她不是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在别人身上的霸道性格。
望月经历过母亲去世的打击,虽然没有抑郁,但也对太宰治的状态有所体悟(强行伏笔)。她虽然不赞同太宰治求死的努力,但她能理解并且尊重太宰治的心情,所以她才会对阻止了太宰治自杀而道歉——但不后悔也决不会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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