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似过得很快,又好似过得无比漫长。
尤许大多时候是无法感知的, 偶尔会有些许意识, 来自于身体上的感受。
有时她觉得浑身发冷, 仿若走进了极寒之境, 更多时她觉得酷热, 像有一团篝火在血管里游走,把所有的筋脉烧融, 又重塑了新的。
她还感觉到手心有熟悉的毛绒,有人一直在她的耳边说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什么。
她想听清, 却好像被隔了好几层的密闭罩,模模糊糊地, 什么都变得不真切。
尤许能感觉到自己在恢复, 因为她有意识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多。
直到一日的深夜,尤许的身体对外界有了真切的实感, 她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感觉到手腕被人握着, 感觉到好几道目光的注视。
身体发酸发沉, 像许久未运作的机器锈住了, 眼皮千斤沉, 尤许的眼睛在眼皮下转了两转,她手腕立刻被人握紧。
过了片刻,尤许终于撑开眼皮, 入目所见的是一左一右两个大男人。
视线有些涣散,尤许缓了缓,待视线聚焦才看清申玦和尤景延,一个苍白憔悴又消瘦,一个不修边幅又熬了两眼血丝。
尤许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哭。
“呜呜呜呜呜呜小姐小姐哇小姐”肌肉块头皆有,力量和速度担当的大姑娘翠枝哭倒在地,连一旁的老管家都从袖子里掏出黄花大闺女才用的香帕,擦拭眼角的泪。
“”
尤许看你们这样子,我以为我死了。
“我没事了。”许久未开口说话,尤许的喉咙过于干涩,声音沙哑无力。
尤景延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给她倒水。
申玦扶着她坐起来,缓声问她“可还有何处不舒服的”他的声音竟比她的嘶哑数倍。
“都还好。”
尤许干咳了好几下,接过尤景延递来的水慢吞吞地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说“此次多谢兄长了,若不是兄长医术高超,我怕是”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注意到尤景延捏紧茶杯,眼眸微垂着,表情变了变,她想许是后面的话不吉利,不适合她这个刚逃离生死一线的人说。
“大狐狸。”尤许觉得这次真的把申玦吓坏了,他本就白的透明的皮肤,此时尤显病白。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不是太担心我了”
静谧的夜里,橘黄的烛光轻曳,光影明明暗暗,申玦漆黑的眼眸里也染上些许光亮。
他轻声回她;“是啊,我担心。”
在养病的几日里,尤许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具体哪里不太对劲她又说不上来,总有种什么事情是大家都懂,只有她不懂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有点慌,有点乱,不安又不踏实。
没多久她就能下床自理生活了,胃口好睡觉香,还特别有精力,这和她以前那副病弱之躯全然相反,以前她吹了点风,都能在床上躺个几天,那种食欲不振,恶心发闷,觉得生活透不来气的滋味,她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怎么现在生龙活虎的
她是换了个身子还是怎样,难道蛇毒有保健功能不对,那是尤景延的药也不对,若是尤景延有这样的药,怕是早给她用上了,哪还会让她吃这么多年的苦头。
那到底是为何呢
尤许边想着,边给软塌上睡着的申玦塞刚热好的手炉,申玦最近很嗜睡,基本上能从早上睡到傍晚,又从晚上睡到清晨。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体温比寻常人偏高的申玦,现在两手总是冷的,不管她什么时候摸,他的手都是冰的,好似怎么也捂不热。
他没再变回过狐形,一直保持着人形,偶尔会变出狐狸尾巴给她摸,但尤许不太敢撸了,大尾巴上的毛老是掉,一掉一大把。
细白的狐狸银毛像飘落的雪。
狐妖也会掉毛吗,尤许不太清楚,但她记得申玦以前是不掉的。
看着他熟睡的面容,五官深邃线条流畅,眉眼精致又好看,只是他眼下的两道红色妖纹淡了颜色,以前是血色暗红的浓烈颜色,现在好似颜料被兑入了水,颜色淡得透明。
尤许心里有种隐隐的猜测。
直到两日后,她偷偷看到申玦跟着尤景延进入了药间,尤景延的药间只允许尤许和管家进入,因为此药间里全是尤景延收集的天下稀有药材和他配置的方子,可以说是整个药灵谷的重中之重。
门口有管家守着,尤许没有进去打扰,一个人在角落里蹲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直到申玦离开药间,她才进药间找尤景延。
尤景延微微诧异一下,很快掩住表情“阿许可是无聊了,兄长陪你喝茶”
“我方才见申玦进入药间,他怎么了”尤许紧紧看着尤景延,不错过他丝毫的表情变化。
尤景延微微一笑,再无破绽“他是担心你,所以问问你恢复的状况。”
“但相比之下,我反倒觉得他的状况不太好,”尤许说,“兄长若是瞒我,我怕是左猜右想,忧心不断。”
尤景延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息,侧过了头。
尤许心里咯噔一下“兄长,他是不是”
“比起你忧心,我更不想让你伤心,”尤景延又叹了叹,“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情终将瞒不住。”
尤景延说着,倏然自嘲轻嗤起来“世人皆道我医术高超,唯有在救你之时,我才发现我不配那四个字。”
言下之意,便是以他的医术解不了蛇毒,也救不了她。
尤许怔了怔,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那是他”
“对,”尤景延说,“申玦割了心。”
那日他带人在外寻找尤许,得到管家传来的消息,妖王申玦带尤许回了药灵谷。
尤景延心急如焚,立刻赶回了药灵谷,只见尤许面色乌青,食指泛黑,已然是种了剧毒,他也来不及问前因后果,立即诊断检查施针。
而后他发现,此毒未曾见过,而毒性猛烈,已然入侵肺腑心脉。
银针落地,尤景延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申玦看他的表情便知晓了结果,于是问“取我之心可救”
“不一定。”他听说过食心狐之心可活死人,肉白骨,得长生,可到底是传闻,他没用过且不说,重要的是尤许在几息之间已经毒发了。
但眼前的男人显然无丝毫顾忌权衡,直接扯开衣裳,一把刀没入胸口,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然后他用两手将口子撕大。
肌肉的撕裂声让人忍不住攥紧手。
“你”尤景延说不下去,他是自私的,他私心希望救自己的妹妹,哪怕这个可能性并不能确定,他也不愿让尤许躺入冰冷的棺材里,埋入地下。
申玦用右手伸进伤口里,抓住心脏往外扯,血如流水染红了他的衣裳,直至侵染他的银白软靴,在地上晕开血痕。
他紧咬牙关,额间和颈脖处凸显青筋,身体因为极痛而痉挛。
杀过无数人,也救过无数人的尤景延第一次见到这番场景,无不震撼,连他都不忍地别开了脸,不敢再看。
“你你割整颗心会死,割一指多的肉便可”尤景延艰难地说完,他觉得不耻,觉得羞愧,也觉得不安。
有筋脉血管被扯断的声音,心脏被扯出胸膛,还剩一半的血管连着,申玦右手上是一团鲜血淋漓的心肉,他左手拿着匕首,割了下去。
尤景延握紧的手骨节发响,眼睛紧闭,如坐针毡。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却好似漫长到没有尽头。
“给,快去救她。”
听到吃力嘶哑的声音,尤景延睁开眼,转头看去,申玦咬破了唇舌,唇角流着血,隐忍的身子到了极限,发颤又发抖,他的右手上是一颗接近完整的心脏,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渗漏,一滴滴落在地上,安静无声。
尤景延睁大了眼,看到他心口空出的大血洞,里面仅有一指多的心肉。
“你”尤景延不知该说什么了。
“快去,食心狐的肉于她而言越多越好,”申玦咬牙将话说完,“只要我还有心肉,便不会死。”
他是要娶她的,所以他不会死,也不能死。
尤景延现在还能清晰忆起用手接过那颗温热心脏的感受,那样的温度透过他的躯体,像一把刀狠狠扎入他的心底。
尤景延垂了眼眸,接着说“后来我才得知他中了蛇族的噬殇。”
那种蛇族出了名的毒药,将伤处痛苦放大数万倍,而申玦割心从头到尾没叫出一声,活生生地割下了自己的心脏。
那得有多痛,尤景延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后来,他还发现食心狐身上的伤愈合得极慢,这便让申玦每时每刻都活在极痛之中。
尤景延研制各种愈合伤口的药物,但这些药对申玦收效甚微,他只好转变方向,研制麻痹痛觉的药,几番周折效果并不理想,尤景延只好给出让申玦入眠的药,这样的药会让申玦极为嗜睡,而他会在睡着后减少感知能力,从而降低疼痛折磨的程度。
尤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药间的,脑子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地走回自己的梨花院。
她远远看到石榴花树下的软塌上睡着一人。
午后明媚的暖阳落在嫩绿的枝叶上,艳红的石榴花像一团团火苗被挂在树梢上。
尤许不由得屏息走近,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他。
日头渐移,树影变淡了,也被慢慢拉长了。
申玦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入眼帘的是傍晚漫天绯红的背景之下,他面前的小姑娘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看他。
看清她的表情后,申玦微微一愣,低缓着声音问“为何不开心”
尤许怔了怔,顷刻间想到了那个冒着生命危险出门给她出气,强忍着病理反应的段珉。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却在这一刻重合了。
他们表情都很轻松,好似只做了点小事,唯一在意的便是她是否开心。
申玦变出了尾巴,向她晃了晃。
尤许垂下了眼,没有动作。
申玦起身下了软塌,向她张开了怀抱。
尤许从木椅上下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她的脸贴在他的心口处。
暮色迫近,天边的火烧云被洒了一层铅灰色,轻风吹过,石榴花像无声的铃铛,轻轻摇动。
没人说话,周围很安静,只听闻枝叶摇曳的声音。
好半晌,申玦感觉到胸口的衣裳湿了,怀里的小姑娘自始至终都埋着头。
“怎么了”申玦拥着她,声音透露出极为罕见的耐心和温柔。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
尤许忍着哭腔,瓮声瓮气地问“你疼你怕不怕疼啊”
申玦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动作缱绻,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抚。
他长睫微微垂着,清浅着声音说
“妖怪怎么会怕疼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苟过这两章了,狗作者都有点顶不住辽qaq
让我们明天开启两个绝美男人的爱情故事
申玦
尤景延
作者好的,让我们明天开启许许、大狐狸、哥哥、翠枝和管家的大家庭沙雕故事,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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