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是算我的20

    发现闻术不见了, 尤许焦急地派下人去寻,又用积分让七八定位。

    尤许语气着急“找到没有”

    七八挠头道“奇怪,根本定位不到闻术的位置, 只知道他已经不在涧安城内了。”

    虽然思来想去剧情里没有闻术被绑架和谋杀的事情,但尤许依旧放心不下,心急火燎地找了两日。

    这日,一只翠鸟脖系铃铛, 落在尤许的窗台前, 将口里叼的纸条放下, 便飞走了。

    尤许连忙展开一看莫要忧心, 我在彦无声这处礼佛休憩, 一月后归家。

    确认是闻术的字迹, 尤许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便好,毕竟他现在待在她身边, 精神压力极大,权当放松一个月调整情绪罢。

    “咳咳”气息虚弱的咳血声在旧屋内响起。

    闻术缓过一口气, 看着旁侧喝茶之人, 说道“送出去没有”

    “急什么, ”彦无声斜睨他,“喏, 这不是回来了。”

    一只翠鸟从木窗飞入, 在彦无声手边飞了一圈才离开。

    见闻术咳血不止, 彦无声从暗格中拿出一红一黑两颗药丸, 递给他。

    闻术接过服下,问他“我在这有几日了”

    “五日。”

    闻术“五日后我便离开。”

    彦无声看他一眼“你可考虑清楚了”

    虽不知闻术卜算到什么,但强行改命,自己起码也得丢掉半条命。

    “嗯。”

    “随你。”

    彦无声理了理衣摆“你算出什么了”

    闻术垂下了眼,无声抓紧被子。

    他算到尤许终将离开。

    五日后,正巧入春的涧安城忽然天降大雪,冬雪正消融的湿地上又积了一层到脚踝的厚雪。

    奇异的景象让众多人不便出门,而闻术换了一身洁白的僧袍,来到善元寺的山脚下。

    他拿出一把匕首,果断地刺向胸膛,布料划裂声伴随着风声飘远,鲜红的血顷刻侵染白袍。

    闻术跪地叩首一拜,而后起身走上一级阶梯,再次手握匕首刺向自己的大腿,又跪地叩首一拜,礼毕再行至一阶梯。

    “弟子闻术罪孽深重,煞气难除,愿佛祖菩萨网开一面”

    “弟子闻术前来赎罪,死后愿下无极地狱,历刀山火海折磨,不入轮回”

    一声声虔诚祈求的声音回响在石阶上,寒风吹着他的墨发,血袍猎猎翻飞。

    以前他站在岸边,如披着佛陀的饿鬼一般,品味他人疾苦,看他人在苦海里挣扎,他们恐惧未知,求他卜卦,他便倾听他们的悲苦,面目慈悲,心中嘲讽。

    他告诉他们卦象,又将他们重新推回苦海中。

    佛曰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如今,他也如芸芸众生一般,在苦海中挣扎。

    “弟子闻术罪孽深重,前来赎罪”

    天空阴云蔽日,鹅毛大雪纷纷落下,九百九十九级阶梯上早已落满银白冰雪。

    迈上第一百级石阶,他身上也有了一百道伤口,刀刀见血。

    而他的身后早已形成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从山脚下一直蔓延至山间,像雪地里长出了一道傲雪红梅。

    “滴答滴答”鲜血直流而下。

    “弟子闻术咳咳”

    一阵卷风袭来,原本失血无力的闻术双腿一软,差点滚下山去,他及时用匕首深扎入旁边的泥中,才堪堪稳住身形。

    闻术大口喘气,视线所见天地昏暗一色,他强行站起,手起刀落又割了一刀在胸膛,血落而跪。

    两百九十九步。

    三百五十步。

    四百步。

    每一步都是极限,可他细雪凝冰的睫羽之下,破碎的目光满是哀求。

    “傻子,世间竟有如此癫狂执迷之人。”

    彦无声远远看着,只见白茫茫的山间,冰冷的石阶上,一步一叩首之人,满身是血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可他好似只要背脊仍未折断,血液仍未流尽,便能再撑着站起来。

    哪怕是经历世事如彦无声,也被这种磨不平的意志折服。

    “愿如你所愿。”

    彦无声叹息一声,便不忍再看,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暗了下来,原本严寒的温度更是骤降。

    而山上祈求赎罪之人,仍旧脚步不停,执迷地前行在暗无星月的雪夜里。

    天际破晓,山头迎来第一抹晨阳。

    面朝那一抹朝阳,闻术带着满身九百九十九道伤口,登上了九百九十九级阶梯。

    “弟子闻术诚心悔过,天地可鉴,愿保我心爱之人尤许一生平安。”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跪倒在善元寺门前,细密的睫羽覆盖下来,他闭上了眼。

    闻术再睁眼时,看到的便是简单的床帏,熟悉的旧屋,旁边的彦无声在用食指逗着翠鸟。

    “醒了”彦无声手一展,翠鸟在屋里飞了一圈,停在了悬梁之上。

    “咳我睡了多久”闻术声音极其嘶哑干涩。

    “七日,”彦无声像似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牵起唇瓣说道,“你一身是血倒在善元寺门前,那群和尚吓破了胆,又哭又晕,乱做一团,甚是有趣。”

    闻术左手动了动,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彦无声一把按回去。

    “劝你别动,”彦无声睥睨着他,“你先前又是风寒高热,又是血气不足,还跪烂了膝盖。”

    “若不是我捡你一条命回来,那些无用的和尚能救你”

    闻术淡道“多谢。”

    “谢倒不必,”彦无声说,“你死后的尸体为我所用,明白了”

    “可。”

    彦无声轻笑一声,又说道“其他的还好,就是你这膝盖恐怕难以恢复如初,日后阴雨雪天怕是刺痛难忍。”

    闻术只在意“我多久能回去”

    “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先不说,膝盖起码得三月有余,”彦无声懒散地靠着背椅说道,“你现在可是膝盖以下无所知觉了。”

    “最多一个月。”

    彦无声啧了一声“随你,反正身子不是我的,管你如何折腾。”

    当事情决定下来后,尤许很少做噩梦了,只是仍旧不习惯枕边空落落的,每次一醒来,便会觉得心里一空。

    布铺的事情她彻底放下,盘下的铺子已转给别人。

    尤许的妊娠反应倒还好,不时会有点恶心反胃,有精力之时,她会花更多时间写日志,把每天的心情想法,想到的小故事都写下来,希望孩子将来看到,能明白她的心意。

    她还会给孩子画许多简笔画,花草树木座椅板凳这些。

    孩子,娘爱你,你爹也爱你,娘不在的时候,你要替娘好好照顾他。

    冬天时,你要记得扎紧你爹右边的衣袂,别让寒风灌入。

    娘和爹都在乎你,你可以调皮玩闹,但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危。

    愿你慢慢长大,开心自在。

    尤许想,只要有孩子在,闻术再怎么也不会崩溃自杀和决绝黑化了吧。

    一个多月后的清晨,尤许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闻术,便问“何时回来的”

    “昨夜。”他说。

    尤许“为何不上来”

    “怕吵到你。”

    “那你便这么看一夜”

    “嗯。”

    不知从何时起,他骨子里便习惯了关于她的等待,也习惯了静看她的睡颜,未能见到她的一个多月里,每一刻都漫长难熬。

    尤许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刚想说什么,便被闻术拥住了。

    他隔着被子抱住她,用微凉的唇瓣蹭着她的颈脖,动作缱绻细致,他呢喃着“我好想你。”

    想念如荒原上的野草疯长,将他的理智绞碎殆尽。

    闻术吻上她的唇,不复方才的耐心细致,反而极具侵略地汲取她唇瓣的温热。

    唇舌舔舐,相缠厮磨,尤许被迫扬起头,两手抓住他的肩膀,这才发现他浑身又冷又湿,想起昨夜的阴雨,她才明白他为何要隔着被子抱她。

    良久后,尤许微微侧开头喘息,见他又凑近追来,她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得去洗热水,换身衣裳”避免受寒。

    话未说完,闻术打断她“你嫌我。”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他眼尾微微泛红,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

    “阿许,你别怕,同我在一起没关系的,我不会害你,不会让你死。”

    “你和孩子都会没事。”

    “你信我可好,不准厌我。”

    闻术漆黑沉沉的眼眸里有着湿漉水光,他死死地盯着她,整个人好似分成了两面,一面哀求讨好她,只要她愿意同他在一起,一面疯魔癫狂,仿若她敢说一个不字,他便会露出森冷的獠牙。

    他堆积三十七日的情绪在堤坝崩溃的边缘,会因她一句话决堤崩塌,也会因她一个举动而退潮。

    闻术用脸蹭着她的颈窝,一点点地亲吻她,满心满眼地在哀求她“阿许,不许厌我。”

    “你得爱我,不准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我怎会厌你呢”尤许说。

    “你得证明给我看。”他的声音在她的颈脖处响起,闷闷地。

    “如何证明”

    “阿许,”他牵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你怜我。”

    “你得怜我。”他满眼欲念地抬眼看她。

    尤许另一只手扯了起衣袂,忍着脸热点了点头。

    他勾唇一笑,似满足又似欲壑难填,清隽的面容变得艳丽妖异。

    屏风之后,偌大的浴桶蒸腾着水汽,闻术脱光了衣裳,展露出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伤痕交错,触目惊心,尤其是红肿紫烂的膝盖。

    他不能下浴桶泡澡,只能打湿布巾拧干擦拭,须得小心避开伤口,费一番周折之后,他再偷偷上药,特意问彦无声要了没有气味的药膏。

    他以为这样便能瞒过尤许。

    他要的不是她愧疚自责和担心,这些只是他想做的,与她无关,不该成为她的负担。

    而他不知道的是,尤许在配合着他。

    闻术何其有名,跪阶割血之事如何能瞒住所有人,她稍加打听便能清楚,只是她更是清楚闻术的想法。

    既然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那不如让他心上少些负担,她愿默默背着这负担。

    两夫妻,最熟悉对方的人,一边隐瞒,一边配合,皆是为了彼此心安。

    许多事情,很多情感,都会如此。

    一晃而过大半年,入了秋。

    尤许临盆当日,闻术已经憔悴得不成人样,他日日惊惶祈祷,吃斋念佛,为的是得到宽恕,不累及尤许和腹中胎儿。

    “男子不得入内。”两个产婆拦住闻术。

    闻术一言不发,强行闯入。

    产婆皱眉正想说什么,尤许摆手,艰难道“罢了,无碍的。”

    “阿许,”闻术攥紧她的手,心中隐隐不安,“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尤许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惨叫出声,闻术目光破碎,顷刻间眼睛红了,他尾音发颤道“日后我们不要孩子,再也不要。”

    产婆边叫尤许使劲,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谁家不是想要多子多孙的,看他这表情,恨不得现在这孩子也不要。

    尤许已经没有精力回答他了,脑海中一个劲儿的喊七八“七八,我要死了,我他妈快要痛死了,快给我开痛觉屏蔽”

    没生过孩子的七八抱头痛哭“这样影响你使劲儿生孩子,你还是忍一忍,等孩子出来,便让你脱离世界。”

    “”

    尤许痛得天昏地暗,还把闻术伸来的手腕咬了出血,要死不死地不知熬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啼哭。

    产婆抱起血污的孩子一看,大声说道“是个女娃。”

    太好了。

    尤许全身力气用尽,连弯唇都做不到,视线开始模糊,隐约见着产婆抱婴儿过来,闻术没接,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朦胧间,她感觉闻术吻了吻她的眉心,她努力睁开眼,最后见到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

    一颗一颗地,像清泉流淌过黑耀石一般好看。

    他便这般看着她,无声落泪。

    尤许再度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竟然还在这个世界,没回到空白空间。

    “七八,怎么回事”

    难道以命续命失败了那孩子呢

    七八说“积分兑换失败,因为情节设定改了,怕强行执行续命导致世界bug,所以取消了。”

    尤许了然,这恐怕跟闻术之前所做的事有关,未曾想还真能通神改意。

    尤许“那信任值和黑化值呢”

    “信任值99,黑化值1”

    看样子任务还差一步便能完成,尤许稍稍松了口气。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产婆作为半个乳娘,抱着喂饱不再哭闹的婴儿,想要放到尤许床边去,以便尤许一醒来能看见,走近发现她已经醒了。

    “夫人正巧醒了,来看看小姐。”产婆小心地将婴儿递给尤许。

    尤许慢慢接过,动作生疏,产婆提醒道“托着她的脖子,对,小心些。”

    尤许抱稳后,低头看吐着口水的婴儿,皱巴巴红彤彤还丑兮兮的,经过八百度滤镜,她觉得超可爱。

    尤许摸了摸婴儿的脑门,捏了捏她的脸蛋,勾了勾她的小手,又小又软的,心快化了。

    产婆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打趣“夫人你可不知,我还是第一次见娘子不哭,郎君在产房哭的。”

    明明只是掉眼泪,里面汹涌的情绪叫旁人也看得惊心动魄。

    尤许想起那最后一眼,看见他劫后余生一般,委屈又害怕的泪水,落得又悄无声息,像青竹上的水汽凝结,无声滑落。

    “他呢”

    产婆说“大师病倒了,如今还没下榻呢。”

    尤许“晚点把孩子抱过去给他看看。”

    她垂下头,目光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女婴。

    闻术,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我们有了最深的羁绊,我们是一家人。

    五年之后,午后的暖阳洒入院中,院子四周种满了葱兰,六片白色的花瓣中央有几颗黄色的花蕊。

    尤许给它们浇水,染上阳光的水珠微微发亮。

    “娘。”

    一个头扎两个花苞,小脸胖嘟嘟的女童抱住尤许的腿,她奶声奶气地问“娘,为何爹爹仅有一只手呢,他还有一只手去哪里了”

    尤许拍了拍手,牵着阿团来到书房,提笔给她画画。

    阿团趴着桌沿看着。

    不一会儿,尤许将画递给她,阿团接过一看,画上画的是断臂的闻术,阿团习惯了尤许给她画的简笔画,因此不觉得奇怪,唯一不懂的地方便是闻术身后的一对东西,她指了指“娘,这是什么呀”

    尤许把她抱到怀里,解释说“这是翅膀。”

    “你爹爹虽然少了一只手,但他有一双谁也看不见的翅膀呀。”

    阿团还是不懂“爹爹的翅膀是干什么用的呢”

    “他的翅膀能给家人带来幸运,”尤许温笑道,“所以能把你带来这个世间,还会护着你平安长大。”

    阿团似懂非懂,只说道“娘,那这副画给我吧。”

    见尤许点头,阿团慢慢地将画纸收到怀里。

    到了晚上,趁着尤许去洗澡,阿团迈着小短腿跑向闻术,闻术正半躺在床上看书,见阿团吭哧吭哧地要爬上床,便放下书,一手将她捞起来。

    “怎么了”闻术摸着她的脑袋。

    “爹爹,我发现了你的小秘密。”阿团晃头晃脑的,有些得意。

    闻术扬眉一笑,而后故作惊慌地配合她“是什么”

    见状,阿团咧嘴一笑,小声地说“是娘告诉我的。”

    说着,她从怀里面摸出那张被她弄得皱巴的画纸,递给闻术。

    见闻术边展开,她边说“娘说了,爹爹少一只手,那是因为爹爹有了翅膀。”

    小孩子忘性大,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娘说爹爹的翅膀会给我们带来幸运,还会保护我快快长大。”

    闻术怔了怔,指尖落在那对翅膀上,眼睫低垂着。

    从小被当成煞气怪胎的他,何其幸运地有了这般温暖的家,一生的残缺,在此刻被暖意弥补。

    见闻术不说话,阿团疑惑凑近看他,呀了一声“爹爹,你眼睛红了。”

    “你别怕,这个秘密只有娘和我才知道。”

    阿团用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笨拙地哄他“爹爹别哭哦,我保证不说出去。”

    闻术搂紧她,沙哑的低声说道“好,爹爹信你。”

    “叮信任值100,黑化值为0,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夜间下了小雨,淅淅沥沥,昏暗的屋内仅有一只蜡烛随风轻曳。

    闭着眼的尤许,脑中响起一句话“是否镜像脱离世界”

    “是。”

    七八“系统启动复制程序,记忆复制加载中,情感复制加载中,性格复制加载中”

    一分钟之后,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各项指标复制加载完毕,是否脱离世界”

    听着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尤许心神一痛,抿了抿唇,回复道“是。”

    脑海中白光亮起,尤许渐渐失去了知觉,待白光退去后,她彻底脱离了世界。

    与此同时,闻术睁开了眼。

    屋外的雨停了,雨滴悬停在半空,屋内的烛光定格住,一动不动,整个世界的时间凝固停滞。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隐藏系统功能启动,是否镜像化脱离世界”

    闻术坐了起来,看了眼旁侧之人,便面无表情地说“是。”

    片刻后,如碎镜般的光亮散去,闻术眸光黯然之后重新亮起。

    雨滴继续落下,烛光接着轻晃,闻术重新躺回床上,将旁侧的尤许搂入怀中,慢慢地闭上了眼。

    世界的齿轮正在转动着,有什么变了,但它仍在继续。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