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宫之后便被变相软禁,只是她一直缠绵病榻,软禁不软禁的差别也不大,左右是出不去的。
限制的不过是宫人的出入。
除了太医,所有人要出去都必须想上请示,这后宫,如今做主的自然是贵妃,她倒也不与人为难,周妃若有所求,她都一一允下。
周妃宫中来人说太医亲口断言她时日无多,如今只想再见一回陛下,请贵妃娘娘应允。
“陛下见与不见,本宫说了不算。”
她这般说着,到底还是允了人将消息递到皇帝那里。
皇帝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他虽满心满眼只有贵妃,但周妃到底是为他育有一子,老二间接地帮他彻底除了周家,便去见她最后一面。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在床上躺了许久的,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女子,京能爆发出这样的大的力量。
她骤然起身像皇帝扑过去时,皇帝正要在床边坐下,侧对着她,可以不防备竟叫她得了手。
周妃很开被人拿下,她手持凶器,身上仅着中衣,发丝凌乱被人扣住跪在地上,眼神中带着癫狂。
后宫之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称得上凶器的东西,她手中的凶器不过是一把短头的剪刀。这剪刀可以剪指甲,可以剪线头,剪布匹都嫌累。
如今这剪刀尖头上带着血,众人却都松了一口气,冬日里衣裳穿得多,陛下伤口并不深。
皇帝却觉得有些不对,剪刀上带血,他却没有丝毫痛感。
周妃久卧病榻,太医就在一旁候着,正好给皇帝处理伤口。
太医一见伤口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有些发黑,这是中毒的征兆。
他去看皇帝的面色,正要出言询问,皇帝便主动说“朕有些看不清。”
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看周氏那样子,或许是能致命的,但他仍旧很冷静。
“去请贵妃,朕若有什么意外,宫中便由贵妃做主。”
太医给皇帝处理了x伤口,将毒素逼出不少,但皇帝仍旧是陷入了昏迷。
贵妃赶到时竟是散着发髻的,她从未这样出过门,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周妃见了她便畅快地笑“慕惜娘,你也有今天。”
贵妃来时便知道了情况,此时一语未发,向她走去,抬手便扇了她一个耳光。
周妃被人扣着动弹不得便只能任她施为,她打了这一下便收手,向身后宫女吩咐“掌嘴。”
周妃不断挣扎,但身后制住她的两个太监似乎是力大无比,不论她如何挣扎偶读不动如山,她能动的只有嘴“慕惜娘,你敢”
“本宫有何不敢打。”
皇帝如今被暂且安置在这里的床榻上,贵妃走到他身边,耳边周妃仍旧在叫嚣“慕惜娘,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怨毒的咒骂在屋内盘旋,贵妃再次吩咐“堵了她的嘴。”
余下的便只有一下一下掌嘴的声音了。
太医给皇帝处理的速度很快,但余下的毒素仍旧是侵入了血脉,
他们又不知这是什么毒,只能将寻常的解读法子都试着用一用。
裘老在皇帝遇刺当晚便进了宫,只是这一次,他也束手无策。许多毒药本就是没有解药的,不过是依着相生相克的原理依着病人的症状做一些尝试,况且这毒应该是蛇毒中提炼出来的,就算是制毒之人都未必有解药。
他不善解蛇毒,宫中无人善解蛇毒,所有人都只能勉力一试。
贵妃第二日召洪阁老入宫时没有隐瞒,满朝文武都有些震动,皇帝昏迷,贵妃召见朝廷重臣,这是要摄政了
皇帝先前接了小皇孙入宫,她若真有垂帘听政的心思,连幼主都是现成的。
洪大人忧心忡忡,贵妃却并未见他,他接连两日入宫都只在养心殿外候着。每日出宫回府都有人来打探消息,他说尽了实话却没有人信,只当他是要同贵妃站在一处了,苦口婆心地劝他三思。
这些人多半都同三皇子有些关系,原本看形势,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便是谢润,如今他自然不能束手旁观。
贵妃衣不解带地照顾皇帝,真到他醒来时她却牵着他的手说“臣妾明白。”
皇帝手上微微用力,贵妃说“臣妾请了洪大人入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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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眨了眨眼,贵妃就传了洪大人进来,她自己转身出去。
她一转过身,泪水就落下了。
透明的泪珠快速滑过脸庞,悄无声息地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她微微仰起头,用绣着精致纹样的帕子按了按泪痕,再开口时嗓音几乎与平日里无异。
“宣宝郡王入宫。”
洪大人原本只是依稀有些猜测,如今真近到了皇帝,斑白的胡须都在颤动。
“陛下”
皇帝声音嘶哑“禺生,为朕拟旨。”
洪大人也曾在御书房走动,为陛下写圣旨,后来被陛下派到户部,而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他按已经许久没有写过圣旨了。
谁也想不到,洪大人多年之后再次提笔为陛下写诏书,写的竟是关乎国祚的立储诏书。
皇帝如今说话都有些吃力,只说了两个字“老七。”
君臣多年,自有默契,两个字便足够了。
洪大人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燕王回京以来做的事他们都看在眼中,看上去没有其他几位殿下高调,但不论是二皇子还是五皇子,都同他有些关系。
皇储之争,本就是各凭本事,展现能力的时候。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二皇子逼宫那日,燕王同宝郡王两个与卫将军在一处。
是了,燕王还有卫将军,那是他舅舅。
卫将军不比当初的理国公,他至今没有成亲,孤家寡人一个,将军府常年无人,很是叫帝王放心。
况且,燕王同陛下最牵挂的那位小殿下,关系最是融洽。
陛下要立谁做太子,就算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也可以夸两句性格敦厚,为人纯善,孝悌有加,堪当大任,况且谢淳是实实在在的在凉州呆了七年。
谢淳当年去凉州,圣旨上写的是,代父守边。若说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守了七年,皇帝也从未有什么封赏,若说无用,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太子自然不能立一个昏庸无能之辈。
洪大人拟好了旨,在皇帝耳边诵读了一遍,洪大人不愧为文坛泰斗,顷刻之间提笔写就的这洋洋洒洒的圣旨也文采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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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点头。
来不及了,原本他要做的事,来不及了。
他不能把江山交到宣和手中,便只能选择一个愿意护宣和一生的人。
大雍对文人还算宽厚,极少有需要朝臣下跪的时候,洪大人却在临行前在皇帝床前跪下,磕了个头。
起身之后便疾步离去,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做好准备,他如今正是要去做些准备。
第二日宫门便开了,所有朝臣都在太和殿前听旨。宣旨的不是司礼监的人,而是当朝首辅洪大人。
没有人说今日宣的是什么旨,但所有人都知道圣旨上写的事什么,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如今还有继承权的四位亲王跪在最前方,那宝郡王今日却不在此处。
洪大人手持圣旨,一言不发,下方众人跪在石砖上听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几百人的广场上竟无一丝声响。
谢润看着洪大人手中的圣旨,喉咙有些干涩,成败就这一瞬。
就连大皇子和六皇子也有些紧张,只有谢淳,他看的是养心殿的方向,宣和如今就在那。
不论是谁,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京中掣肘颇多,若圣旨上的人不是他,他还是要回凉州去,才好另行谋划,只是,还有宣和。
凉州是苦寒之地,宣和多半是不愿意去的,他也不愿叫阿和吃那样的苦,但留他在京中谢淳又想起了那个梦,过于真实的梦。
他不可能放宣和一人在京中。
皇帝这几日都是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宣和劝着贵妃去休息,自己却片刻未离。如今不必当初,老二被除名,老五被圈禁,周家已经倒了,太后也没有倚仗,没有人会对他指手画脚。
宣和知道,洪大人今日在宣旨,皇帝醒来的第一日,便见了洪大人。
他不知道是谁,原本是或许会是小皇孙,但如今
宣和想,谢淳也好,老大老三老六也好,其实都一样,以后的事都在以后,最当前的是,他要照顾好爹爹。
谢汲说镇南王府有一位善解蛇毒的大夫,他已经快马加鞭派人去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呢
他从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皇位的更迭意味着皇帝生命的终结,或者说他潜意识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他一直都知道,谢淳是要当皇帝的,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直观地感受,他当登基的时候,皇帝便已经是先帝了。
他就没有爹爹了。
太和殿前,洪大人说出皇七子谢淳几字时,下方有一瞬间的骚动,紧接着便是沉默。谢润错愕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朝中他的呼声比谢淳要高上许多,论功行赏也该是他。
老宫那日,带人守着乾清宫的是他,为护驾受伤的也是他。
他牵制住了老二,救驾有功,而谢淳,他不过是
去了一趟郡王府。
不过是,去了一趟郡王府。
谢润忽然就明白自己输在了哪,他不是输给谢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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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输给了宣和,从小到他,他都没赢过。
他还是不够了解父皇,谁能想到一个君主,居然真的会将养子与江山放在一样重的位置上考量。
谁能想到,皇帝真的会因为谢淳更重视宣和而选择他。
石砖上跪得久了,寒气沁入了膝盖,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些许的不适,众人眼中或是震动或是释然或是不甘。
当事人却十分淡然,心中所想也不过是,不必叫阿和吃那样的苦了。
圣旨一宣,谢淳便是太子。
他站起身,洪大人将手上的圣旨交给他,头一个向他行礼。
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之声。
宣和依稀听见了“太子殿下”几个字,往太和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
他仍是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谁,如今储君已立,社稷无忧,皇帝的病情不必再隐瞒,他们可以倾国之力去寻求解毒之法了。
皇帝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了眼,问宣和“几时了”
“辰时初刻。”
得到答案之后他点点头,知道圣旨已经宣了“宝儿觉得是谁”
宣和摇头“我不知道。”
原本他会觉得是谢淳,但后来皇帝似乎是有心要立小皇孙,他便摸不清他的态度了。
皇帝说“哪个对你好些”
他原本要立的也不什么皇孙,不过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面上都是挑不出错的,尤其是老三,但宣和很清楚,不论谢淳对他是什么心思,会发自内心地照顾他的只有谢淳。
这是他幼时自己做的选择,有些事,早已注定。,,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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