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是在逃的通缉犯,通缉令下很快下达,主要搜查范围在顺天府内四州二十三县,永平、保定、河间三府也发了文书要求协查。
虽然事发至今将近两月,这个时间凉州回来都够了,但逃犯没有路引,行动多有不便,最大的可能还是在顺天府匿藏。
也不知是这次顺天府花了大力气,还是因为画像过于逼真,通缉令下发不过几日功夫,远一点的河间府还没收到消息,便有人向县衙报案,说发现了通缉犯。
武清县典史亲自带人将逃犯捉拿归案,只是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两个人逃了一个,没逃的这个是因为身上带上,多半是被撇下了。
这人被羁押回京,陈大人第一次主动询问宝郡王要不要来顺天府听审。
左右宣和没事做,就来看看。
堂下之人受了刀伤,是林安点出去接人的护卫留下的,这两个月估计也没少奔波,到如今这伤还未好。
受审之人名为闫三儿,当年伙同堂兄闫大杀了侯府管事之后一直在外流窜。
这人不傻,当年侯府的事都草草结了案,这一次却这样兴师动众,背后牵扯定然不小,因此不论陈大人问什么,他都只说是临时起意,无人指使。
劫道不伤人命最多是流放几年,况且他们连钱都没摸着就被打退了,构不成什么大罪。
“既然是为财,尔等不过六人,为何要劫有十几人护送的车队?”
“有钱人怕死啊,越是富得流油越是惜命,找了这么多人保护,肯定是个老爷。”
“这么说你不知道车中是何人?”
“不知。”
他们一直在翻来覆去地说同样的话,宣和听得有些腻,打了个呵欠盘算着午饭吃什么。
陈大人看了一眼宝郡王的反应,手中的惊堂木重重落下:“大胆!”
宣和一个呵欠没打完被他惊了回去,眼神中透着几分茫然与无辜,回过神来他将视线投向陈大人,陈大人一个激灵而后挺直腰板干咳一声找回几分威严,继续问:“闫三儿,你若供出同伙与幕后之人,本府可以从轻发落。”
“没人指使,闫大那孙子跑了,那四个人我也不认识。”
陈大人再次拿起惊堂木,余光瞥见宣和又在发呆,惊堂木轻轻落下,斥道:“冥顽不灵!”
扔下一支令签:“先打五大板。”
昨日贵妃让人来提醒宣和今日是谢淳母亲,淑妃的忌日,如今人在他府上住着,他若真要拉拢人,总该注意这些。宣和想了许多种谢淳可能有的反应,和他应该有的应对没想到一大早谢淳就出门去了。
一板子落下,闫三儿重重嚎了起来,衙役眼疾手快堵了他的嘴,嚎叫就成了吚吚呜呜的申吟,宣和皱了皱眉,他倒也没有不能用刑的观念,既然目前律法没有这方面的限制,他不会站出来宣扬人权。
违法犯罪总该付出代价。
就是有些聒噪。
闫三儿本就伤势未愈,挨完打身上又开始渗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陈大人再次发问,他仍旧咬紧牙关不松口
陈大人看了看宣和,宝郡王在这他也不会用太狠的刑,宣和知道他们问话有自己的一套,因此主动告辞。
宣和到家时谢淳还没回来。
倒是前几日他那几个“红圈”的奖励到了,贵妃让人做了乳酪糖送过来,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三粒。
同糖盒子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他的新衣,十二套衣裳有六套是红的,其余几套也都是亮色。
宣和瞧了瞧就让锦瑟收好,他自己则开始研究糖盒。
糖在平明百姓家里头是精贵的东西,在宫中却不算什么,宣和自小爱吃甜的,一个红圈一颗糖还是宣和换牙时同贵妃定下的约定。
宣和不爱习字,贵妃不逼他,但为了让他少吃糖,硬是想出这么个法子,没想到皇帝第一个帮着他作弊,一张大字上满是红圈。
当日皇帝到上书房看他们,正撞见宣和写字,平日里见着他就扑过来要抱的孩子如今老老实实坐在桌前临摹,他手边还放着几张写好的字。
这是被先生罚了?
皇帝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上书房历来是皇室子弟读书的地方,他一直担心宣和在这被人欺负,时不时就要来瞧瞧,今日果真叫他撞见了。
方公公已经去问今日的教习先生,宣和撅着嘴晃晃小手,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眼前一亮,想到办法啦!
贵妃说先生圈几个字,他明日就吃几块糖,大概贵妃是事先同先生打过招呼了,不论宣和说什么先生都不肯放水,他只好靠量取胜。
为了多得些圈宣和已经写了四张了。
宣和站在皇帝身前可怜兮兮地抬头说,要叫先生多圈几个字好让娘开心,皇帝立时就心软了,亲自给他圈了几十个字。
皇帝亲自画的圈,先生还能说不好吗?
于是宣和欢欢喜喜地带着几十个圈去向贵妃要糖吃。
贵妃拿他没办法,先是将糖往小了做,后来又叫人给糖盒子做了机关,每次打开都要费些力气。
宣和左右看了看盒子,三两下打开,甜甜的奶香味扑面而来,他捏起一颗放入口中,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弥漫。
他叫人拿了盒子上来分出一半装好,准备送去给谢淳。
除了桂花糕,宣和也不知道主角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讨好一个人不能投其所好的时候就让他知道自己送他的东西是自己所珍重的。
林安说锦绣坊的裁缝到了,大掌柜亲自带人来的。
宣和的衣服大多是贵妃给他备好的,大约要等到他成亲才会把这事交给王妃。
他不缺衣服穿,偶尔有什么新奇的想法就画个图过去让人做,请裁缝上门来倒还是头一遭。
林安明白宣和的意思,这是想给燕王殿下裁几身衣服,又不好直说,只好给自己也一起裁。
其实外衣都还好说,朝服自有朝廷发,常服也可以去铺子上买,穿什么都随意。
贴身的衣物就不一样了。虽说也能买,但大部分都是家中妻子母亲或者姐妹做的,大户人家还有房中的丫头,府上养的绣娘。
谢淳住在他府上,宣和这里没有专职做衣裳的,锦瑟她们顶多就是给他秀上两只荷包。他的衣物都不要她们过手,自然不会要她们给别的男人做衣服。
好在还有锦绣坊。
大掌柜听说东家要做衣裳,亲自带着人就来了。
他十分自豪地对宣和说:“东家别看我现在是个掌柜,我这手艺也没放下。”
反正谢淳还没回来,宣和就跟他多说了两句,先是说了生意上的事,聊着聊着,郑掌柜说起了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历。
“我有一个绝活儿,只要看一个人的穿着就能猜出他的身份,八九不离十。”
不同的人,穿着自然不同,郑掌柜又是做这行的,能看出来也正常,宣和并不意外,却听他说:“各地的名产料子不同,众所周知蜀中有蜀锦,江南有云锦,却少有人知道即便是农户家里织的布,各地也不一样。
靠山吃山,各地用的染料也不一样……”
这是生意人的精明智慧,宣和听得认真,郑掌柜说得兴起,不知不觉就说了许久。
“我若拿了料子来,你能给我说出产地吗?”
郑掌柜拍着胸脯保证:“自然可以,若是这顺天府内,还能分辨各个州县。”
“我这有一件事,要请您帮忙。”
郑掌柜忙道不敢:“东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这辈子就是要当牛做马报答您的。”
宣和点点头:“不急。”
他们等到天黑谢淳也没回来,宣和干脆留他们住在府上住下,将来工作也方便。
宣和用完晚膳谢淳还没回来,他沐浴完躺在贵妃塌上由着锦瑟为他干发。
一觉睡醒,他问锦瑟:“谢淳回来没?”
锦瑟忽略了他直呼其名的行为,答道:“燕王殿下还未回府。”
“还没回来?”
这是上哪买醉去了?
宣和坐直身体醒了醒神:“去东苑,把我今天分出来那盒糖带上。”
东苑是谢淳住的地方。
淑妃死时谢淳实在年幼,对她没什么印象,卫将军就不一样了,每年只在这天喝一次酒。
谢淳在破败的将军府呆到深夜才告辞。
“屋里有人了?”
“没有。”
卫将军并不深究,挥挥手:“走吧走吧。”
谢淳回来时宣和几乎睡着,他坐在东苑的亭子里等了大半宿。
剧本也换了几个,一开始准备“知心好友送温暖”,后来准备“年幼弟弟无理取闹”,再后来是“深夜苦一个不归人”。
然而真到了谢淳回来读时候,宣和已经迷迷瞪瞪没有力气玩角色扮演了。
谢淳一模他手是凉的,看了一眼林安,林安被他看的一个激灵,差点就想跪下喊冤枉。
不是他不照顾王爷,是王爷说戏要演全套执意不肯用手炉加斗斗篷啊。
谢淳牵着宣和进屋,宣和也乖乖地跟着。
林安在后面擦擦汗,自家主子确实有些任性,好在王爷已经十八了,想来离王妃进门也不远了。
还未跨过门槛,门在他眼前合上了。
林安瞪着门,这是什么意思?留主子在这睡?这倒无妨,只是东苑这边服侍的人都说,燕王殿下事事亲力亲为,他们几乎无事可做。
他们郡王爷不一样啊!
自小被人伺候大的,不让他进去,燕王给他宽衣服侍他睡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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