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的情绪还没在脑海中停留超过两秒, 贺清栖就将其抛到脑后。有时别人的暗示在心里留下印象,的确会引导人往那方面去想。
就像她曾经还误解过江照年喜欢她, 在柴旭不遗余力地起哄下。可事实证明, 江照年笔直笔直,对她也只是武力上的崇拜。
一个人独自在暗处就总喜欢回忆往昔, 贺清栖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 满脑子都是从前上初高中的事情。
睡不着,反而越闭眼睛越清醒。
贺清栖长吁了口气, 坐起身来,胡乱地揉了揉头发。
好无聊。
贺清栖面无表情地想着,突然想起她还有些事没来得及问卓知微,于是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指纹解锁, 点开和她的对话框。
她斟酌了两秒“睡了么”
而后又把手机扔到一旁, 直挺挺地倒在床垫上。
大概过了半分钟, 手机传来微弱的震动。
知微没。
言简意赅, 还有一个句号,这是卓知微的强迫症。
贺清栖眼眸倏然亮起, 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纷飞“我去找你”
知微好。
贺清栖霎时眉飞色悦,在地面上踏了两下, 踩进拖鞋里,一阵风一样出了门, 又一阵风进门, 跑到床边拿起必备物品。
从偶时结束拿回手机的那一刻, 她就发誓,和手机分隔两地的这种感受,她绝不要体验第三次
贺清栖再度出门时,卓知微已经等在了门口,握着门把手,穿的还是节目时穿的睡衣。
宽大的睡衣将胸前那不大不小的起伏遮住,走下衣失踪路线,显得她的腿又长又直。紫红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有种和平时不同的美感。
贺清栖低眼望去,纵是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卓知微,还是看着她怔了几秒。
“知微。”
捕捉到心上人眼中的那抹惊艳,饶是冷清如卓知微,也不由得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有些得意。
相识近四个月,贺清栖从来没对自己的喜好进行半分遮掩,本着和好朋友好好相处的想法,卓知微细心地一一记下。
比如。
贫乳。
倒也不算贫乳,只是她不喜欢视觉上冲击太大的大胸,反而喜欢小一点的,小到可以堪堪一手掌握,比如她自己。
现在可以再加一个,比如卓知微。
她喜欢纤瘦型的。
于是,卓知微特意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的小臂是少年人独有的骨感分明。
只是有一个疑惑逐渐升起,当初的她为什么要记下这些
难不成在她的眼里,好朋友就是连对方的婚姻大事也要帮忙解决
卓知微歪了歪头,目光渐渐变得微妙,该不会她早就对眼前这人图谋不轨了吧。
脸上染上赧意,一点一点蔓延到耳后,橘色的灯光流淌在她的五官,像是雾气一般,整个人带着朦胧的美感,画里走出来一样。
贺清栖眨眨眼,看见画美人垂下眼眸,侧过身子,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进来吧。”
卓知微虽然面上不显,贺清栖却把声音里那丝闪过的抖意捕捉得清楚。
冷么
贺清栖出神地想。
是不是空调的温度开得太低了
见贺清栖满目疑惑地看着自己,吓得卓知微身形一颤,差点以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她的事了,喉咙不住发紧,心里的小鹿也开始横冲直撞。
关上了门,贺清栖看了眼墙上的空调,果真开着的,24度。原来知微是不耐寒的体质么对卓知微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把袖子挽下来。
卓知微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傻了贺清栖叹了口气,无奈看了她一眼:“袖子。”
“嗯”卓知微没有反应过来。
“挽下来。”
见卓知微迟迟没有动作,贺清栖长腿一迈,走到离卓知微大约只有四五十厘米远的位置。
一个,再往前半步,便要迈进亲密距离的位置。
胸腔咚的一声巨响,卓知微还以为小鹿把自己撞死了。
想要救它一命,于是慌乱向后退了一步,声音高昂了一个度“你干嘛”
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懵懂迷糊。
贺清栖无奈看她一眼,只好又向前进一步,拉住对方细瘦白皙的手臂“我干嘛”
“是你干嘛吧”贺清栖的声音温润,仔细辨别还能听出其中的一丝纵容和关切“觉得冷为什么还把袖子挽那么高。”
那漂亮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袖子上纷飞,卓知微心又落回了胸口,眨了眨眼,乖巧地伸着胳膊由她动作,咚咚咚咚
那只小鹿突然又活了过来,只是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比刚才还要莽撞放肆,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卓知微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的粉丝看见她,总喜欢说,啊我死了,啊我又活过来了,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再看眼前低眉垂目的心上人,当真是眉目俊俏,眼里是山明水净,说不出的专注。
卓知微看几眼没忍住心情舒畅,唇角轻轻扬起,眼睛瞥向别处。
如此赤诚的少年,干净不染尘埃,万水千山只此一双的清澈眼眸,卓知微目光不由变得深远,轻叹一声。
也不知道方小姐为什么要伤害这个稚气未脱还有点小霸道的女孩子,明明她是这么好,这么体贴,而且这么乖巧。
不过也好,不然还有自己什么事情那样的话怕是自己恨不得离她两万米远吧。
卓知微眼里闪过讽刺,真虚伪啊卓知微,白日里还义正言辞地讨伐方萱遥,怎么等到晚上竟然就开始因此窃喜了
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没想到还真让从前的那些人说对了。
不过,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或许,她是可以相信的吧相信她的赤诚不会被磨灭,相信她爱情的保质期,相信她知道过往后会对她一如既往。
会么
卓知微不知道,但她愿意赌上自己一切去问个结果。
爱情本来就是应该奋不顾身的不是么若是还没开始就打了退堂鼓,算什么爱情。
卓知微知道如今考虑这些还为时尚早,毕竟如今贺清栖只把她当朋友,充其量朋友二字前面加个“好”字,可如果当真做事不计后果,那还真应该考虑起这个人的诚意。
贺清栖看她还在发呆,只好帮她把另一只袖子也撸下去。
“不冷了吧。”有着黑蓝色毛发的小狮子眉眼弯弯,讨乖一样对她笑笑,可没有半分面对他人时骄纵不耐烦的模样。
卓知微望着她出神,是不是她也可以当成,贺清栖对她也是特别的
不过想起见这人时自己特意挽上去的袖子,就这么被那人不领情地撸下来,还有点气。
现在居然还在向她邀功。
于是,乖巧等撸的贺清栖,就见到一向待她温柔有加的卓知微对着她翻了一个很有灵魂的白眼。
贺清栖“”
“睡不着么”
卓知微走到床边,坐下,清冷眼眸夹着淡淡关切抬头看着贺清栖。
莫名的,贺清栖的心跳小小声多跳一下,眨了眨眼,坐到她的旁边,叹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悠远,老实回答“是啊,就感觉,好奇怪呀,明明好像昨天我们才参加偶时,怎么突然就结束了呢”
“突然就没什么可以做的了,之前每天都那么充实,突然闲下来就感觉空落落的,还有点难受。”
贺清栖蹙起眉头,微微嘟起唇,眼里带着不解,似乎是什么让人不敢置信的事情“好像参加偶时的时候,我们没有一刻不期望着能赶快结束,经常在寝室哀嚎。”
贺清栖突然抬高声音,有点尖锐“放我出去吧”
“就像这样。”她自嘲地摇了下头,双手拄着床边,腿荡了两下,侧目看着卓知微白皙的侧脸“之前那么想回家,现在回家了,却又怀念起在里面的生活。知微,你知道吧,就像初高中毕业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初高中。
听到这个字眼,卓知微愣了愣,似乎被带进某些久远的回忆里,那些回忆在角落里尘封、腐烂,可依旧像是附骨的蛆虫无法摆脱,遗留在她的身体里,心里眼睛里的光渐渐黯然下来。
她转头对上贺清栖清澈的眼眸,弯弯唇角“我不知道,清栖。”
她这样回答。
眼底不见笑意,反而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冰泉。
早在发现对贺清栖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时,卓知微就决心把她那些烂在骨子的过往告诉贺清栖。
如果贺清栖不能接受,那她便死了这条心。正好现在贺清栖来了,择日不如撞日。
贺清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也愣住了,第六感告诉她,卓知微要和她说的,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却在看到这个人的神色时,后悔了。
其实她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如果说出这些,相当是揭开卓知微覆盖那一团腐朽的血肉,那她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
可是卓知微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告诉她。
“我的初中,和平常的人不大一样,它带给我的,没有欢笑或是值得记住的回忆,只有痛苦,煎熬,三年如一日的冷暴力。”
贺清栖猛地睁大了眼睛,抬眸注视卓知微,满是不可置信,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而我的高中,我去了我们市离原本初中最远的高中读书,天真地以为那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她还是不愿放过我,如蛆附骨,她说,她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贺清栖不知道那个她是谁,只隐约听出来,是让卓知微遭遇校园暴力的始作俑者,不由得握紧了拳,恨不得那个“她”立即出现在她的眼前。
面对校园暴力,她只用过一种手段。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我的我的母亲和她的父亲做错了事,却要我来承担后果,我没有一刻比那时更恨他们。”
卓知微的声音起初还会随回忆有所起伏,可越到后来竟越平静,到了最后竟然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越到后来,贺清栖却是越心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种平静远比爆发更为可怕,贺清栖宁愿卓知微可以哭一场,那样,至少还有她在,不是么
她有些害怕,担心卓知微当真会迷失在记忆里,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她能从卓知微的平静里感受到那三年,不,那六年里的痛苦挣扎。
她伸出手,把卓知微搂进怀里。
嗓音颤了颤“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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