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和章玉君离婚后, 林建业很少回国。
父子两个已经多年未见。
林酌惊的嘴唇微张,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建业发福了一些, 但穿着打扮上依旧是得一丝不苟。他只是站在那里, 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长高了。”林建业看着林酌说道。
记得他几年前走的时候,林酌个头刚好过他的肩膀, 就这么些时日过去,林酌已经比他高半个头了。
父子两个少有交流,除了银行卡上的定期汇款,就是电话里零星的几句交代,每一次交流大部分都是以不愉快收尾。
林酌回过神来,叫了声爸。
林建业扯了个牵强的笑,坐到沙发上, 手往扶手上一搭, 问:“不给我倒杯茶?”
“家里没茶。”林酌把卧室门带上,走到餐厅, 弯腰在橱柜里找干净的杯子。
林建业听着林酌冷漠的语气, 唯一一丝笑容也消退下去:“之前我放在这儿的茶叶呢?扔了?”
“扔了。”
林酌端着杯白开水走过来,林建业刚要抬手接, 发现林酌根本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
林酌把水放在林建业面前的茶几上。
林建并没有去喝林酌倒的水,他笑笑:“不坐下跟爸爸聊聊?”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林酌的手臂。
几乎是同时, 林酌侧了侧身, 本能地躲开,对于林建业的试图接触,眼神里有厌恶。
林建业的手悬在空中一秒, 压制住惯有的怒气,慢慢放下:“没关系,爸爸这次回来就是来跟你好好谈的。”
“我暂时会在国内待两个月,下午我去处理一下公事,晚上你换个衣服,我带你出去吃个饭。”
林酌拒绝道:“我没空。”
林建业早就意料到如此,慢慢道:“到时候你妈妈和鑫鑫都会来。”
男人的语气里是少有的平和。
林建业抬眼,看少年眼神里已经有些动摇,便继续说:“我们一家人也算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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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很冷,林酌套了件厚厚的深色卫衣,到了酒店包间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林建业是个传统的生意人,很早就继承了家业,好在祖业兴旺,产业在林建业手上越做越大。
当年国内经济萧条,林父的生意更是遭遇危机,看着同行一个个都赔的倾家荡产,他孤注一掷转移资金,想依靠公司的国外市场苟延残喘,没想到最后再一次起死回生。
受祖训熏陶,林建业一向认为这是神佛赐福,所以做任何事都喜欢讨个吉利。
这间包间命为“阖家团圆”。
林酌抬头看着这四个字,觉得这不是祝福,更像是一种讽刺。
推门进去,中式风格的装修华丽大气,空调的温度正好,玻璃窗上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林建业和章玉君都已经到了,两人各坐一边,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哥!”
林鑫估计是刚从洗手间回来,一进门就踮着脚,抱着林酌的胳膊:“站着干什么,坐啊!”
“鑫鑫,多大了还黏着哥哥,像什么样子?快过来坐好。”章玉君朝林鑫招了招手。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酌抬头看过去,正好跟章玉君对视。
章玉君生产完已有一月余,体态有些许松弛。
她挽着头发,优雅温柔,冲林酌轻柔地一笑:“小酌。”
就这么简单的一声轻呼,他心底对章玉君积攒的不平和怨气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林酌对生母没有记忆,章玉君从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浸入心底,无法抹去。
林酌太久没有见过章玉君了。
他很想她。
听到章玉君叫自己过去,林鑫撇了撇嘴,松开林酌的肩膀,走过去坐好。
林酌看了看一左一右的爸妈,犹豫片刻,在两人对角的位置坐下。
一张桌子,生生被一家人坐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来,鑫鑫,这是爸爸给你带的礼物。”林建业拿出一个盒子,笑着说:“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鑫连忙到了林建业身边,打开礼物盒看了看,踮脚圈住林建业的脖子:“喜欢,爸爸送的都喜欢。”
林建业和章玉君离婚的那年,林鑫小学都还没毕业。
林建业向来都很宠爱小儿子,就算自己脾气再不好,在林鑫面前也一向是温柔有加。
而章玉君虽对林建业万般厌恶,为了林鑫快乐的童年,也从来不会在儿子面前对林建业恶语相向。
这让林鑫觉得,父母离婚离婚只是迫不得已,章玉君再婚后,林鑫对他的后爸也一直是态度冷淡地叫叔叔,怎么说也不愿意改口。
在他眼里,林建业是宽厚慈爱的,他将所有渴望中的父爱都寄托在了林建业身上。
看着儿子和前夫在一边聊得亲密无间,章玉君从始至终都在低头冷漠地吃着饭,觉得时间从来不曾这样漫长。
她当初和林建业结婚只是遵循父母的意愿,为的是挽救自家的产业。
章玉君对林建业从来没有任何爱慕之情,只恨自己的青春在这个比她大将近十岁的男人身上被消磨地只剩下那些不可言说的伤疤。
林建业的暴力和精神折磨,让她迫不及待地逃离那段牢笼一般的婚姻。
如今,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现有的丈夫虽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也夫妻恩爱。
而林建业的归来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
这场饭局,章玉君千般万般地不想来,但她还是没有办法。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来,林建业也有各种办法见到她和孩子。
这个男人的控制欲,她当初是亲身体验过的。林建业家大业大,商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一时冲动,她很怕林建业会再次毁了她的婚姻。
这一把,她不敢赌。
章玉君盯着手表上的秒针转动,时间一到,她抬起头,看着林建业说:“鑫鑫晚上还有家教课,时间快到了。”
林建业转过头看他,有点不高兴:“怎么课安排的这么满?等会儿再回去不行?”
章玉君咬咬牙,坚持道:“必须现在回去。”
林鑫看着章玉君,又看看林建业,最后回到了妈妈身边。
“乖,何叔叔在下面等你,你先下去。”章玉君拍了拍林鑫的肩膀,挤出一个微笑。
林鑫隐隐感觉妈妈好像有点怕爸爸,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点头,拿起凳子上书包,有点犹豫:“那妈妈你……”
章玉君:“妈妈再跟爸爸说几句话,你先走,别让何叔叔等太久了。”
林鑫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那个后爸有没有等太久,而是不愿意看到妈妈着急的样子。
小男孩儿嗯了一声,出门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林酌,最后推门出去了。
门一关,屋内的空气瞬间冷却。
林建业端着酒杯嘬了一口酒,也没开口说话。
章玉君坐得端正,拿着筷子的手指攥得紧紧:“不管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说要见鑫鑫我也让你见了……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们母子二人的生活。”
林建业放下酒杯,看着章玉君:“打扰?”
他冷笑一声,看着对面的女人:“玉君,你这几年过得并不好吧?”
章玉君深深蹙眉着,有些激动:“我过得好不好,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为了鑫鑫,今天我根本就不会来!”
“你先别激动,我这些年也好好反省过了,当初,我的确是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林建业倒着酒,语调放缓:“我这次回来,是来弥补的。”
他放下酒瓶,扫了一眼林酌和章玉君,开口道:“小酌和鑫鑫都长大了,我也不曾给过他们什么。我现在人也老了,该想想孩子们的事情了。”
章玉君:“鑫鑫我会照顾好的,不用你担心。”
一边的林酌怔了怔,没说什么,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林建业笑道:“鑫鑫也是我的孩子,听说你嫁的那个男人是个上门女婿?怎么,换口味了,又喜欢寒门子弟了?你还要养着他变成凤凰?如果他真的爱你,今天是不会让你来见我的。”
章玉君气得脸颊通红:“你……”
“知道他为什么忍气吞声吗?”林建业逐渐露出了本性,语声冷酷又嘲讽:“因为他怕我,怕我毁了他的前程,啊,不对……应该是怕你,毕竟他还要靠着你爸妈的家业出人头地,一步登天呢,当然要对你言听计从,就算是你今天晚上在我床上,他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够了。”林酌放下筷子,淡漠地看着林建业:“今天叫我来是听你说相声的?”
林建业顿了顿,不怒反笑:“行啊,一个个都学厉害了……不过没关系,谁让你是我的孩子。”
他盯着林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在学校的德行我也都清楚,准备高考对你来说就是浪费时间,还有一年多,到时候进一个不知名的大学,庸庸碌碌过一生,你说何必呢?”
章玉君指尖揪着袖口,有点担心林酌,刚要开口,被林建业一个眼刀横过来。
林酌笑笑,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不好意思,您也太高估我了,我的水平估计只能上蓝翔技校,到时候在工地上岗的时候,您记得来看我。”
“你……”林建业气的肩膀颤抖,他将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这次回来,你和林鑫我都要带走。”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章玉君激动地站起来:“你不可以带走林鑫!你不可能带走他的!”
章玉君家里基业不太大,却也算殷实。因为是个女孩子,性格又柔弱,父母从小书香教育。
她教养得当,说不出什么攻击力强的话,但为母则刚,看着林建业准备收拾东西出去,她忽然想到林鑫还在楼下。
林鑫还小,林建业以前又有暴力倾向……
突然,她站起来挡在林建业面前,豁出去道:“林建业,你要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林建业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出轨,我他妈会离婚?”
想着当初刚离婚,章玉君就立马再婚的事情,林建业怒意升腾,随手拿起桌边的酒杯。
“我没有!!当初你那么折磨我,我只是……”章玉君话说到一半,忽然尖叫起来。
林建业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酒气昏沉,酒杯高举,眼看就要朝人砸过去——
章玉君闭着眼睛,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
砰的一声,玻璃杯落地,酒水四溅。
章玉君扶着桌子,直起腰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酌。
不经意间,她发现从前的那个小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身形高大到完全可以把她护在身后
林酌抓住林建业的手腕,冷漠地把醉醺醺地男人往后一推,看着他坐在椅子上,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盯着自己。
“你再这样一次,我会告你告到死。”林酌一字一句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甜文啊!甜文!作者大声强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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