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肖忠拿到虫笛后最先要做的事情居然不是立刻逃走, 而是就地吹响, 秦朗瞳仁一缩, 立刻便逼上前去阻止他的动作。
可肖忠身边的黑衣人反应也很快,竟是不要命地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肖忠面前,用一命换一命的打法强行制止了秦朗的来势。
尽管强弩之末的黑衣人早已不是秦朗的对手, 可只妨碍他那么短短的一息时间就很足够了。
因为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肖忠已经吹响了笛子。
或者说,他做出了“吹响”的这个动作。
然而不同于秦朗听过南疆蛊师驭蛊时那样鬼泣般的笛声, 肖忠这一吹之下,虫笛却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 就仿佛是一支被做坏的哑笛一般。
那一瞬间,秦朗甚至连秦北渊是不是又造了根假虫笛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脑中是这么想, 秦朗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他两招就将身上带伤的黑衣人用刀背砍晕过去一脚踢开, 冷冷看向了面前的肖忠。
肖忠将虫笛从面前移开几寸, 盯着它看了一眼,才桀桀笑道, “果然如此。”
他苍老得已经脱了形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意外之情, 好像在做出“吹响”这个动作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秦朗皱眉,没时间多问究竟什么“果然”, 伸手从肖忠手里把虫笛取走。
虽说肖忠绝不可能是秦朗的对手, 但他也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 就任由秦朗这么做了。
“你是想给昭阳解蛊”肖忠沙哑地问罢, 又是一连串意味不明的诡笑,“那也得看看她同不同意你们一命换一命”
肖忠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话大声说完,而后便弯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好像整个人都命悬一线、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咳出来一般。
“一命换一命”的说法,秦朗今晚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
但与其问肖忠这是什么意思,不如到时候找个机会再逼问纪长宁。
更何况,后头丞相府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了。
眼下将虫笛带走藏起来是最重要的事情。
再者,就这么片刻的时间里,又有一名黑衣人悄然出现,扶住了肖忠。
秦朗早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发现这名黑衣人作为接应悄然靠近,但并没有阻止,因为时间实在是太不够用了。
再同这第二名黑衣人交手太浪费时间,而肖忠眼看着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秦朗懒得在他身上多作纠缠。
解不了蛊,肖忠根本没几天好活。
既然虫笛已经到手,秦朗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上院墙,一记唿哨便扬长而去。
隐藏在暗处的猴子听见唿哨声后,应当知道事成,会立即离开。
而肖忠由他的属下带走,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自有他们帮忙拖住、引开丞相府的追兵。
秦朗自忖他只和肖忠见在驿站里见了那么一面,肖忠的注意力还几乎都放在顾南衣的身上,断不可能今天认出隐藏面容身形的他来,更不可能告诉丞相府的人什么确切线索。
除了受他一句威胁的楼苍是个意外之外,今晚秦朗想做的事情已经都达成。
份量并不重的虫笛握在他手中沉甸甸的,倒不像是根普通的笛子了。
确定自己身后没有追兵后,秦朗才避开长安巷的诸多耳目回到了顾南衣的院中。
他立刻发现顾南衣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秦朗翻身入院墙的动作顿时滞了一下,他落地后沉思片刻才去敲了顾南衣的房门。
“你回来了”顾南衣直接从屋里推开窗道。
秦朗偏过头去,见到顾南衣身上披着件外衣,神色清醒,显然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抿了抿嘴唇,走向顾南衣,将手中虫笛给她看,“我取回来了。”
顾南衣只是扫了一眼虫笛便颔首道,“受伤了吗”
“没有。”秦朗说完,快速地瞥了顾南衣一下,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有话不直说可不是你的作风。”顾南衣撑着窗杦笑道。
秦朗沉默半晌,道,“今日是三月初四,可以试着解蛊。”
“我好似记得有人说不想这么快给我解蛊”顾南衣揶揄地问。
秦朗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在想的却是纪长宁和肖忠刚才说过的话。
如果用虫笛解蛊也是一命换一命,那和先前南疆人说的强行解蛊又有什么不一样
可这些念头在秦朗心里翻腾着,在顾南衣面前却找不到最合适的方法说出口。
说舍不得,也并不是舍不得。
秦朗深吸了口气,刚要再度开口,顾南衣却突然道,“醒了小半夜,我有些饿了。”
刚刚鼓足勇气要将今夜一切见闻告诉顾南衣的秦朗“”
“把东西放下换身衣服,做点宵夜吃吧。”顾南衣道。
她说着,踮起脚来将秦朗头顶的兜帽掀开,含笑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动作像是在安抚。
秦朗不自觉地稍稍低下了头去迎合顾南衣的动作,嘴里却道,“你明知道我要的安慰不这么简单。”
顾南衣好笑道,“少得寸进尺,快去。”
秦朗撇撇嘴走了,眉梢却带了些符合他年龄的意气风发和飞扬。
顾南衣目送秦朗离开,面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光看秦朗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就知道今晚在丞相府恐怕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不过天下哪有能十全十美、按照计划一步不差的现实呢
做饭小能手秦朗换了身衣服进灶房后,生火到一碗浮元子出炉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顾南衣坐在灶房的小桌子旁一勺一个慢吞吞地吃着浮元子,神情很是悠然自得,一幅根本不打算过问秦朗究竟先前想说什么的态度,反倒叫秦朗觉得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折腾了大半夜没睡,你不饿不困”顾南衣看秦朗半天没吃一个,问道。
“不困。”秦朗哪里有一丝睡意。
想到纪长宁和肖忠语焉不详的说法,他就忍不住又要皱起眉来。
秦北渊竟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难道秦北渊本就打算用他的命作代价解蛊
“我困了,”顾南衣掩嘴打了个哈欠,又将碗里没吃完的最后两个浮元子盛到了秦朗碗里,道,“不好浪费粮食,你记得吃完再睡下。”
秦朗看看碗中浮浮沉沉你撞我我撞你的浮元子们,又抬眼看了看顾南衣。
这般普普通通的日常,哪怕再过几十年,他也全然不会觉得厌倦。
可他究竟有没有和顾南衣的几十年
“别想那么多,”顾南衣柔声道,“有什么事,等天亮了,你想好了怎么说之后,咱们再慢慢说。”
秦朗垂下眼去,低低应了一声是。
他有点想问顾南衣要一点亲昵的举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可顾南衣起身后看了秦朗一眼,又靠近两步弯腰对上了他的眼睛。
近在咫尺的对视让秦朗浑身绷紧了一瞬他的精神紧张了大半夜,还没全然放松下来。
“你倒也学会撒娇了。”她笑道。
秦朗“”谁学会撒娇
秦朗张嘴就要反驳,顾南衣却笑着揪住他两边脸颊扯开强行阻止了他的话。
秦朗的脸硬生生被顾南衣摆出个笑容,眼神却保持了一贯的冷酷。
顾南衣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她弯下腰去,轻轻用自己的额头撞了一下秦朗,“虫笛拿到了,看来秦北渊也没发现是你做的,无论如何,这都是成功的一步棋,哪有你这样还一脸苦大仇深的”
秦朗沉默不语。
“再说,解蛊不解蛊,从来也是听你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非要解蛊、非不解蛊了”顾南衣又道。
“如果要一命换一命才能解蛊呢”秦朗低声问。
顾南衣皱起了眉。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是那次去牢中听南疆俘虏说的,退而求其次的解蛊法;可秦朗这时候突然提起,显然不可能为的还是那件事。
“哪怕有虫笛在手,也要一命换一命”她问。
“或许是。”
顾南衣松开了手上的力道,用拇指轻轻揉了揉年轻人的脸颊,她叹着气道,“差不多的答案,我不是上次就给过你了吗”
“我不想你死。”秦朗倔强道。
顾南衣无奈地看了年轻人一会儿,几乎是叹息着贴近两寸在他眉间亲了蜻蜓点水的一下,“可你要知道,我也不想你死。”
她顿了顿,在秦朗愕然的抬眸注视中补充完了下半句话。
“更何况还是为我而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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