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开到旅馆所在的村镇附近,再也开不进去了。司机师傅下车帮她拿行李,很大的一个行李箱,也不知道舒舒塞了多少东西给她。《度假日记》的拍摄人员已经开始了拍摄,摄像头打开的一刹那,桑暖感觉有些无措。
她看着镜头:“我要先说些什么吗?”
工作人员示意她随意。
桑暖笑了笑,搬起行李箱。
小镇上的水泥地坑坑洼洼,行李箱拖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很刺耳,桑暖干脆将它提起来走。间或有一两只黄狗从蹲在门口,看到陌生人也不叫唤,只是懒洋洋地晒太阳。
山上的气温比寻常来的低,可即便如此,搬了那么久的行李,桑暖额上还是出了汗。
她问工作人员还有多久到,跟随她拍摄的摄影师说快了。
这个快了是指桑暖再走了将近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旅馆如同桑暖在视频上看到的处在群山环绕之中,环境优美。她推开门,迎面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扎着马尾,化着淡妆的岑溪见到她也是一愣,可很快,她笑起来,接过桑暖的行李,转头对楼上喊有客人来了。
桑暖向她道谢,低头换上进屋的鞋子。
旅馆里暂时只有她和岑溪,还有《度假日记》的常驻人员国民主持傅成和演员莫南宁,另外两名偶像歌手外出买菜去了。
这其中,桑暖对傅成最为熟悉,她曾两次上过傅成的访谈节目。于是傅成很自然地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他告诉桑暖,来到这里的嘉宾必须做点家务或劳动充当住宿费,譬如做饭、摘玉米、劈柴等等。
桑暖想了一会说,她可以做菜。
闻言莫南宁笑了,他在摄像机前特意松了一口气,说他终于能解放了。
整个综艺的基调是轻松缓慢的,拍摄的大多是日常的琐事,桑暖拍了一天之后,总算习惯有个摄像机一直跟着自己。
外出的两个偶像歌手买了许多的肉回来,傅成于是拍板,今晚就吃烤肉。烤肉的场所就在旅馆的小院里。桑暖将肉切好,而岑溪就在她身旁,帮她将肉串在竹签上。
烤肉的过程中,大家按照节目组给的话题聊起来。话题是在演艺生涯中遇到的最艰辛的事是什么,桑暖觉得她遇到了许多艰辛的事,真要挑一个最艰辛的,反而挑不出来。
前面几个嘉宾说得很煽情,轮到桑暖,她仔细地想了想,说:“最艰辛的,大概就是刚入行的时候,拍完第一部电影不知道下一份工作在哪里的时候吧。”第一部电影的片酬她全给了医院做爷爷的医疗费,可医院的长期治疗完全是一个无底洞,那时候她的担忧恐慌无时无刻都存在着,她怕没有钱,她怕救不回爷爷。
可是让她将这些话在摄像机前说出来,桑暖却又说不出来。
她转着烤肉,想自己刚刚那干巴巴的一段一定会被剪断。
拍到了足够的分量,跟拍人员收起了摄像机,现在他们的闲聊才是真正的闲聊,大多是傅成和莫南宁在说话,岑溪会适时地插上几句,而桑暖和另外两个偶像歌手,大多时候是沉默。
话题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绕到岑溪身上。傅成问起了今天霸占了一天热搜的电影:“要和张导合作了?”
“还没有确定的事。”岑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都是那些营销号乱写。”
话是这么说,可是桑暖听岑溪的语气神态,差不多是十拿九稳的事。
傅成笑了笑,转而看向了桑暖。
“还没有恭喜你的电影杀青。”
桑暖点头,说谢谢。
岑溪转过头,夜色朦胧,可是为了拍摄,灯光开得很足,所以桑暖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岑溪弯着眉,语气温婉,她问桑暖,方不方便知道是什么电影,到时候上映了肯定会给她捧场。
桑暖也没有隐瞒,《离城》剧组最近开始准备宣传,为电影造势,因此告诉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是林西坞导演的电影。”桑暖说,她看着岑溪,忽然很有种冲动,想将解宴是男配的事情也说出去。可最后桑暖也只是将竹签上最后一块肉咬下,没再说了。
她按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告诉自己不应该这么做。没有理由,就显得像是无理取闹。
最后烤肉的架子和剩下的垃圾都是工作人员处理的,桑暖帮他们将垃圾都收拾好,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山上的夜空没有污染和霓虹的照耀,十分明亮澄澈,挂在黑幕上的星空璀璨。
桑暖拍了一张星空的照片,发在了她和戚宋还有沈沫沫的小群里。沈沫沫是个夜猫子,立刻就问桑暖在哪里。桑暖发了个定位,还有一张《度假日子》的图片。
和沈沫沫聊了几句后,桑暖放下手机,但是临睡前,她还是将那张照片发给了解宴。
桑暖没有择床的毛病,这一天却失眠了。幸好也因为这失眠,她没有错过解宴的消息。
手机在床上震动了一下,桑暖拿出来,看到解宴回复了她:很美的夜空。紧接着,解宴撤回了这条消息。
桑暖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解宴再有新的消息过来。于是她问他:为什么要撤回?
这一次,解宴回复得很快。
“我怕打扰到你休息。”
他发了一个时间截图。
“北京时间很晚了。”
桑暖转了个身,房间昏暗,只有她手上有一抹亮。
“你不必怕打扰我,因为我失眠了。”
不用怕打扰我,桑暖看着自己发出的这一句话,无端品出一点异样的味道。她想将这句话撤回来,发现已经过了两分钟。只能欲盖弥彰地又打上一句话:不过今晚的星空很漂亮,这个眠失得也值得。
几乎在她发出这句话的同时,解宴的消息也发过来了。
“你可以试试热牛奶。”
是上次她推荐给解宴的方法。
大概人在深夜,情绪总会无限放大和变化,桑暖不知道她是带着怎样的情绪打出这一句牛奶不管用。
五个字,一个句号,很正常的一句话,看起来却有一点撒娇的味道。
桑暖在想解宴现在的表情,应该是很无奈。
解宴没有立刻回复,过了几分钟后,他发过了很长的一段话,都是各种各样治疗失眠的方法。
“有些是我问小陈的,有些是我自己搜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么长一段话,光是读下来也需要一点时间,桑暖看完后和他说:总有一种方法是有效果的,但是我今天不太想试,因为有点累。
她和解宴说在拍综艺,然后做了很多菜,晚上还烤了肉。
“可惜没有拍照,不然可以给你看看。”
桑暖想起解宴也是喜欢厨艺的人,就多说了一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他是不是还在国外。
他回答:嗯,还在拍摄宣传片。
“那会不会”桑暖字还没有打完,却不小心按到发送键,那半截的话就这么发了出去。奇怪的是,她的话还未打全,解宴却能知晓她想问的是是什么。
他说现在是白天,而他今天恰好休息。
聊天时,最庆幸的是有一个心有灵犀的朋友,无论说到哪里,他都能跟上你的思路。她由衷地觉得,解宴就是这样一个人。
桑暖换了个姿势,改成侧躺在床上,其实这样来回发消息挺累的,或许直接通话更方便一点。但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就被桑暖掐灭了。
她换了另外一个话题:还未恭喜你,将要参演张导的新戏。
解宴却显得疑惑:也许是我的经纪人惫怠了,竟然没有告诉我这个消息。
看到这句话,桑暖忽然高兴起来,今天一直挤压在心底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全消散了。她说:我看今天的热搜,以为你又有了新戏。
解宴说:我不是机器人,需要为自己放个假。
不知不觉,桑暖侧躺着的那一边的手臂变得酸涩。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竟然和解宴聊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旅馆的窗帘遮不住光,晨起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屋里。远处还能隐隐听到鸡鸣声,桑暖打了个哈欠,这时睡意才漫了上来,她和解宴说需要打个小盹,就设好闹钟睡了过去。
闹钟响起时桑暖是十分不愿起来,一个夜晚没有睡,短短几十分钟的睡眠完全不能补足精神,但是她不能抱怨,因为一切都是源于自己。
把遮挡摄像头的毛巾取下来,桑暖打着哈欠走进浴室,洗过脸后,她清醒了许多。早上她还需要做大家的早饭,所以桑暖换了一身舒适的运动服,扎起头发走下楼。
大厅里安安静静,只有跟拍的工作人员在,其他嘉宾应该还在睡。
桑暖走进厨房,发现竟然有人先在了。
岑溪将吐司放在烤面包机,回头看到桑暖,笑了笑说:“我早上饿得慌,就先起来吃饭了。”
桑暖再看了一眼时间,还很早。但是岑溪这样说,她也笑着说:“是我起晚了。”她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做早饭。厨房做饭的动静大,桑暖就把衣领上的麦克风摘下。
岑溪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早饭,也帮桑暖打下手。
煎蛋的香气飘满狭窄的厨房,岑溪帮桑暖切香肠的时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拍摄的摄像机。
岑溪将香肠收到盘里,轻声说:“其实我们挺有缘的,白芝奖后的第一部电影都是和解宴合作。”
原来岑溪到底还是知道了她的这部电影与解宴合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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