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正迷迷糊糊着,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同时一声急促的金铁撞击声传来,
他霎时清醒过来。
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下,就看到一道锐芒闪过,是一个刺客在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正扭动身体劈开一个纯黑的物体。
一刀劈开来袭的暗器,刺客转身又冲着皇帝砍了下去。
性命交关的时刻,云舒爆发出空前的行动力。来不及起身,脚下往桌子上一踹,借助反弹的力道,整个长椅往后滑动。
剧烈的声响传出,外头立刻听见了动静。
戴元策从门缝一看,立时惊呼:“有刺客!”然后一脚踹开殿门。
那行刺之人穿着一身侍卫服饰,因为紧张普通的脸庞显出狰狞来,急不可待地扑上去挥刀砍下。
而这时戴元策才刚刚踹开殿门,云舒连人带躺椅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眼瞅着第二道刀光逼近,他只能懒驴打滚在地上翻了个身。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声。
似乎一刀砍中了什么金铁之物。
死里逃生,云舒却不敢停留,又向外连滚带爬了两圈,恰好后头是一个斜坡,顺势滚了下去。眼角的余光瞥见戴元策带着数名侍卫冲了进来。
知道自己安全了,云舒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好滚到了摆放神龛的高台前,抬头看去,立时对上一双明澈之极的眼眸。
云舒愣了片刻,认出是易素尘,她正站在高台的帷幕后头,旁边就是自己列祖列宗的灵位。
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景也没想到这家伙会滚到自己藏身的地方,她原本想着趁乱溜出去呢。
云舒从地上爬起来,想起那恰到好处的两次金铁交鸣声,“刚才是你救了我?”
刺客第一刀砍下来,他正半睡半醒,是易素尘扔东西挡了一下,才有他躲避第二刀的机会。而第三刀的时候,自己摔在地上,也是易素尘出手挡了一下。
眼看着走不了了,谢景一翻身从高台上跃下。
平心而论,她恨不得将这个取代自己的冒牌货挫骨扬灰,但祭礼之时被斩杀,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就彻底完蛋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出手救人了。
短短的时间里,刺客已经被戴元策带着人拿下了,原本还想要留活口,戴元策第一时间将人的下巴卸了。奈何还晚了一步,刺客嘴角流出的黑血,倒地抽搐。
这刺客知晓今次行刺,无论是否成功,都是死路一条,所以提前服下了毒药。
大殿庄严肃穆,不容亵渎,几个侍卫立刻将尸体拖出去,夏德胜带着两个太监,收拾现场。
戴元策来到云舒身边,着急问道:“陛下,您无恙吧?”
云舒弹了弹衣服,故作镇静地笑道:“朕无事。”
戴元策这才放下心来,目光却忍不住往旁边溜,这小宫女怎么进来的?
云舒想了想,道,“刚才朕叫她进来的……”眼瞅着戴元策露出微妙的表情。他赶紧再补充了一句,“朕口渴,让她倒杯茶水。”
皇帝说啥就是啥,戴元策赶紧低下头,这事儿不能细想。
“是臣失误,竟然让刺客混入了。”
“罢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云舒也是无奈。以臣子之身篡位登基本来就会引来前朝的仇视,而谢景篡位的脚步太仓促,手段又狠辣,更加不得人心。如果像曹丞相那样耐下性子经营个几十年,彻底掌控朝廷,反对的声音自然会小一些。
戴元策正要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看去,是一个负责清扫地面的小太监。
收拾到半截,这小太监发现了落在柱子边的黑色物体。
他颤抖着将东西拿起来,“这……这个该不会是……”
众人转头望去,齐齐变了脸色。小太监手里的物体色泽纯黑,赤金纹路,上面雕刻着龙飞凤舞的生辰八字,赫然是一个灵位。
云舒目光扫过,果然,高台上珠光宝气的佛龛里,原本整齐摆放的六个灵位,少了两个。呵呵,刚才还纳闷易素尘用了什么当暗器救驾来着,如今就有了答案。
云舒强忍着转头去看妹子的冲动,一脸严肃地开了口。
“此事说来玄奇,朕也料想不到。刚才刺客逼近朕,万分危急,也不知怎的,神龛发出万道金光,一道锐芒从中飞出,当时朕都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就听见刺客惨呼一声,这锐芒替朕挡下了致命的两刀。”
决不能让人知道易素尘将这玩意儿扔了出来,否则就算救驾之功,也抵消不了她亵渎先祖的罪名。
在古代,灵牌相当于祖先本人化身,是不能有丝毫不敬的,多少高门大户面对破家之灾,不抢救金珠细软,先抢救祖宗牌位的。
听着皇帝信口胡诌,戴元策众人都露出懵逼的表情。
还是夏德胜机灵,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果然上承天命,是真龙降世。两位太上皇帝冥冥中感应陛下危机,先后化身来救,这等深情,感天动地……”
众人齐齐跪了下去,“陛下圣明,神灵庇佑。”
云舒大大松了一口气。
后头谢景表情精彩纷呈。只是殿内众人都跪了下去,她无奈,也只能跟着跪倒在地。
庄重肃穆的气氛中,云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后从小太监高举的双手中接过灵牌。
抱着牌子,他动作突然僵硬了瞬间,然后恢复如常,露出笑容:“朕无事,就都退下吧,刺客的来历就交给戴卿详查了。”
众人纷纷退避了出去。
殿内除了云舒,只剩下了谢景。大家似乎都看不见她一样,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云舒这才将贴在胸口抱着的两尊灵牌松开,细微的咔嚓声传来,原本坚硬的两个灵牌赫然变成了四截。
谢景脸颊抽搐,是刚才刺客那一刀,内力透入木料。
“怎么办?”捏着两截牌子,云舒无奈地问了一句。
祖宗显灵救自己是美谈,若因此被人一刀两断,这美谈就不是那么完美了。
灵牌碎裂,是大大的不吉利,一旦传扬出去,会动摇人心。
谢景沉着脸:“找工匠来修补就好。”
他打天下靠得是自己的真本事,跟什么狗屁的祖宗庇佑毫无关系。因为跟父亲关系恶劣,他对谢家的历代祖宗毫无好感,否则刚才也不会拿起灵位当暗器了。
“不太好吧,会走漏消息。”云舒瞥了她一眼,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云舒到供桌前头,把放着的五色粥端下来,又把大殿角落的小暖炉选了一处,将顶上的水香壶取下倒空,将粘稠的米粥倒了进去。
没有筷子,云舒灵机一动,冲着谢景道:“给朕拿一管笔来。”
谢景看着他折腾,满心不解,还是遵从命令从桌上取了一管毛笔。
云舒用毛笔搅动着粘稠的米粥。
等火候差不多了,用毛笔在里头蘸了蘸,让谢景拿着两块灵位,云舒动手涂在中间。
记得看过那本书上记载过,农村逢年过节,就是用米粥当胶水,张贴对联的。
将灵位粘合在一起,还挺牢固,云舒又用另一支笔沾了墨水涂抹结合处。
一番折腾下来,两个灵位至少从远处看,没什么破绽了。至于从近处,灵位高高摆在神龛中的,随意接近那是亵渎!而且就算真有人看出了破绽,只怕也不敢声张。
完成之后云舒跃上高台,将灵牌放回神龛。
简直完美,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云舒得意地望着自己劳动成果。
谢景盯着他脸上的笑意,突然道:“亵渎祖先神位,是大不敬之过,陛下毫无愧疚之意吗?”自己如今是逆臣之后,也就罢了,眼前这位假扮成自己,这么不在乎的态度不觉得有问题吗?
听出她话语中的讽刺,云舒无语,我累死累活都是为了帮谁遮掩?
“死人的东西,再怎么也不能跟活人相比。”
“也就是说,陛下不准备追究我的罪责了?”
“你刚救了朕的性命。”云舒望着她,笑道,“其实也是救了这两尊灵位。朕活着,这灵牌继续在这里享受万人供奉的尊严,若是我死了,这玩意儿多半会被当做废柴扔掉。与这种下场比起来,断成两截好歹还能继续在这里享受香火供奉。”
谢景不说话了,这人满肚子歪理,偏偏都还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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