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疼了心口, 谢景暗暗咬牙。
“陛下何必如此嘲讽,难道还担心奴婢弑君吗若真有此意, 之前冷眼旁观就可以了。”
云舒毫不避讳地望着她“所以朕好奇, 你为何会出手相救”
当然是因为皇帝死了, 自己一手建立的帝国将会分崩离析。
就算是一个假皇帝, 也比没有皇帝要强。
谢景垂下视线“因为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没有人喜欢过卑下的奴婢生活,任人欺凌。”
云舒微微一怔,这倒是个真切的理由, 从高高在上的千金贵女变成人人欺压的奴婢,谁都会受不了。
他斟酌着“今次你也算是救驾有功,想要什么奖励”如果她想要离开宫廷,他可以放她离开,恢复平民的身份,并赏赐金银。
谢景垂眸道“奴婢希望能在陛下身边侍奉。”皇帝身边风云汇聚, 通王居心叵测,前梁余孽猖獗, 还有这个冒牌货的来历,靠近了,才有查探的机会。
云舒大惊,近身侍奉的意思该不会是
终于意识到刚才的话有歧义,谢景狠瞪了他一眼, 飞快地补充道“听闻陛下要重组皇城司, 并将之命名为东锦司。奴婢希望可以加入效力。”
皇城司是之前大梁的秘密组织, 司掌巡查谍报刺探等任务, 谢景篡位登基之后,皇城司的势力几乎被绞杀殆尽,但一个朝廷不可能没有这种特务组织,重新组建势在必行。云舒觉得这玩意儿比较像是后世的东厂和锦衣卫的集合体,于是干脆就改名叫东锦司。
以当初楚王府的谍报势力为主,暂时由夏德胜统领。随着规模扩大,正在补充人手,她想要加入
云舒笑了笑“说实话,你进东锦司,朕心中不安啊。”他还没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觉悟。
“陛下,奴婢可以立誓,绝无背叛大盛之意。若有危害新朝之举,愿万箭穿心,不得好死。”谢景神情决然,誓言更是毒辣。
云舒惊讶,这个时代的人立誓可不像后世,随口说说的。她是真心的
“易太傅忠于前朝,对朕可是恨之入骨。”
“父亲承受前朝皇恩,以死报之,是君臣大义。前梁失德,群臣自相残杀,甚至不惜引入外敌,亡国之祸,是其自招。奴婢几次被陛下饶恕性命,足见陛下仁慈之处,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正需英主大展宏图。”
云舒凝视着她,从表情上,这番话说得非常真挚。想了想,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谢景悚然一惊,想要抬手挣开,却又硬生生止住了。
她僵硬地站着,云舒则放肆地握着,久久不放开。
可惜,肌肤相触这么久,什么都没有读取出来。算了,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这死丫头的气运太强盛,几乎能跟自己相媲美,除非内心激动,否则很难读取出来。
不过跟她合作,倒是正好能解除自己的一个困境。
云舒放开谢景手腕,笑道,“你的要求,朕准了,不过有两个条件。”
谢景心中霎时警铃大作,盯着他“什么条件”
“第一个,假装成朕的宠妾等等,你别冲动”
眼看着美人脸色通红,怒气上涌,云舒赶紧说清楚,“假装,只是假装”
谢景将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狐疑地盯着他。
“为什么”
云舒咳嗽了一声,“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只要说愿不愿意就好。”
他能说因为自己被朝臣怀疑不行,所以需要有一个女人来证明吗反正已经传出过绯闻了,眼前女子正好。
至于圈叉之后为什么武功还没有恢复,就交给史太医他们头疼去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朕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你不愿意。”他还没有卑劣到去强迫女子,就算强迫,也不会选这个野蛮画风的。
谢景错开视线“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这算是答应第一个了云舒想了想,“先存着,朕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提。”
谢景想揍人
“这两个条件,你同意吗”
谢景黑着脸“若我不同意,陛下要如何处置”
“救驾之功,该有的封赏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云舒坦诚地道,甚至易素尘如果为家人求情,他也愿意酌情考虑。
谢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跪倒在地“陛下如此宽宏,臣岂有不从的道理。”
“臣愿意效忠新朝,万死不辞。”
她的声线纯净又明丽,说着俯首称臣的话语,眸中却掩不住骄傲的光泽。
膝盖触地的瞬间,衣袂飞卷,仿佛有种无形的气场围绕着,凛冽而飒爽。
云舒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看到这种耀眼的光芒,好像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利刃,锋芒出鞘的那种。
清冽的气场,也让眼前这一幕渲染了中世纪骑士跪地效忠般庄严肃穆的滤镜。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小姐姐太帅气了。
不过穿越以来,这是第一个在他面前郑重宣誓效忠的人了。
莫名地有点儿眼眶发热。云舒俯身,效仿电视里看过的,亲手扶起她。
总想着该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是手腕紧握的时间太久了,突然一句话钻进了脑海。
这狗东西又动手动脚一定要找机会将他阉掉
云舒
耳边响起了滤镜破碎的声音。
简直有什么东西在小腹搅合一般,除了上次在白帝城中毒,她从未体会过这种锥心刺骨的剧痛,上次抗住了,吐出毒血,很快恢复,这次真扛不住了这痛疼仿佛无止境的,据沈月霜说至少要持续两三日,让人万念俱灰。
比起生理上的痛疼,更难受的是感情。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女人,这种向来认为柔弱可怜,只能在背后当陪衬的生物。
“易姐姐你身体本来就凉寒,有痛经毛病,入宫之后忘了算日子,这些天也不注意一下,前天那么冷的汤,你都不热热就全喝下去了。”沈月霜一边念叨着,手脚麻利地冲了汤婆子,塞给了谢景。
热乎乎的感觉贴在小腹上,谢景没有动弹,心情极度灰暗。
沈月霜看到她生无可恋的表情,还以为她是因为昨天的遭遇灰心丧气。
“那个该死的淑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要不是她使唤咱们累死累活一整夜,易姐姐你也不会疼成这样。”
幸好自己离月事还早,不然也惨了。
“这种暴发户家的女儿,果然是得志便猖狂。她不就是嫉妒易姐姐你比她生得美,比她得皇帝看重吗,等到将来,迟早有扬眉吐气的时候,气死那个不受宠的女人”沈月霜恨恨地道。
又是一重重击,怎么扬眉吐气靠着献媚邀宠以色侍人吗
谢景咸鱼一样躺在床上,半昏半醒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隐约听见沈月霜低呼了一声“夏总管。”
“是夏德胜来了”谢景暗惊,只是浑身疲惫,也没精力招呼了。
夏德胜进了房内,望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谢景,脸颊泛红,显然是在发热。
这般情形,只怕不仅是月事所累。
夏德胜立刻让随行的小太监去叫了太医。
趁着等候的空档,走到床边,温声道“易姑娘身体孱弱,这些日子就先好好歇息吧。”
沈月霜极有眼色地端上茶盏。
夏德胜接过来,笑眯眯道“说起来,易太傅为人刚直,陛下也是钦佩赞叹的,虽然立场不同,兵戈相见,实在遗憾。之前命礼部编撰前朝名臣合集,这几日就开始动工了。易太傅这般忠臣,必定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身为读书人,有此身后名,也别无所求了。”
“若以我私心揣度,他在天有灵,唯一放不下的,也许就是儿女安危了。姑娘便是为了故去的先人,也该保重自身。当年陛下为楚王时,险些还要与易家结成亲家呢”
谢景躺在床上听他连篇累牍的废话,心情烦躁至极,只恨自己当年是怎么眼瞎觉得他话少靠谱的。若能恢复身份,第一个就要把这只遭瘟的鸭子拖出去砍死。
直到太医赶到,夏德胜才遗憾地住了口。
叮嘱太医两句,他转身离开。
沈月霜送他到门外。
夏德胜在院中站住了,打量着沈月霜秀美的容貌,突然笑道“易姑娘这一病,劳烦沈姑娘你多照料了。等身体好了,针工坊的活儿太累,正好换一个轻省的。”
沈月霜被他看得心惊,连连点头。
夏德胜满意地笑了。不是他唠叨,外人不知道,他却深知,主君向来不近女色,难得看中易素尘,怎么也要让人回心转意乖乖侍奉才好。
大殿之内,云舒凝望眼前桌案。
桌上摆着一个银托盘,盘中摆放着几样女子的衣衫首饰,都有些年头了。
一支珠钗,上头的珍珠早已经黯淡失色,还有两件长裙,布料也都泛黄。不过里头的标记还是能辨认出来。
这年头,富贵人家的衣衫都是手工制作,刺绣布料都有讲究,这两件衣衫经由服侍侯夫人多年的老嬷嬷看过,确实是早年侯夫人的旧衣裳。
放下衣衫,云舒望着殿中站立的年轻人,嘉许道“这一趟辛苦你了。”
站在殿中的是通王谢晟,原主谢景的庶弟。原本只是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谢景称帝后鸡犬升天,一举成了亲王。
他身量健硕,一张圆脸笑起来温和可亲。
听闻云舒的夸赞,他跪倒在地,满面愧疚“皇兄如此体谅,臣弟惶恐。此去空耗人力物力,却无功而返,是臣弟的罪过。”
数月之前他北上峄城,肩负着重要任务,寻找谢景生母的遗骸,重新安葬,可惜耗费数月时光,还是没有找到。只寻来了几件旧日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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