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大堂里较为热闹, 雅间偏僻,将那些喧哗声音隔离在外。雅间里的声音只要不是太过吵闹, 一般传不到外面。
傅辛夷没想到自己来蹭个饭, 还能听到秘闻。
詹达叫来小二点菜后, 饭菜很快便送了上来。
三个青年男子在封凌的引导下,很快忽略了傅辛夷还在旁认真听,说起了正事。
封凌和詹达互相探讨了两句, 基本上已将矛头指向了卢家。谢宁在边上一脸问号,话语间只觉得卢家可能脑袋里进了汪洋大海,晃一晃能听见响动。
傅辛夷不知道这几人是真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女子, 不会随便出去乱说, 还是他们默认自己已和他们站在了同一艘船上。她默默细听了一会儿, 倒是很快从他们的话里意识到:他们也没说什么特别私密的事情。
詹达父亲上京的事情,巡逻将士都知道了,朝廷之上必然会有人知道。她就算回去告诉傅尚书, 指不定傅尚书比她早一步就知道了。
至于别的内容……
骂卢家算可以转述的内容么?他们猜测是卢家干的坏事, 也是靠着推测詹家和卢家算敌对关系。
紧接着, 她听了一耳朵比如谁和谁关系比较好, 谁和谁是同门,谁和谁是老乡, 谁和谁有知遇之恩,听到后来自闭了。封凌比詹达更像是混迹在朝堂上的人,几乎对谁都有一定的了解,都能说上两句。
谢宁中途都忍不住问了一声:“哇, 你怎么谁的名字都记得?你刚说的人有品级么?”
封凌顿了下,拿起杯子笑起来:“过耳不忘,听过就记下了。”
傅辛夷:“……”
得,人和人是没法比的。她还是负责吃饭为好。
傅辛夷乖坐在那儿,伸筷子去夹一块嫩豆腐。
这酒楼的豆腐确实细滑柔嫩,非常好吃。不知道店家是怎么做的,豆腐按下去有一点弹性,放入嘴中恍若吃到顺滑的布丁,入口即化。
嫩豆腐上浇了酱汁和香油,还撒上了一些细碎芝麻和一点不知什么菜。
豆腐是凉的,若是夏天吃会更加舒爽,此刻配着热菜和酒一块儿吃,又是别一个风味。
她刚才悄悄掐了一个小角,现下想再掐一块吃。
筷子伸出,像剪刀一般剪下一小块。
成功!
傅辛夷眼内略有小得意,还没来得及笑,就见这块小豆腐由于太过顺滑,重心一个偏转,从筷子上滑落到盘中,坠在酱汁里。
傅辛夷:“……”
她听着耳边三人自顾自讲话,再一次用筷子夹自己滑落的这点豆腐。她筷子碰过了豆腐,总不好意思让这点豆腐再留在盘子里。
但刚经历过坠落事件的豆腐,比整块掐下来状态更难夹。她一个伸手就将这点豆腐夹了个稀烂。
傅辛夷:“……”
耳边三个人还在讲话。
傅辛夷犹豫一下,挣扎想再用筷子尝试捞一捞。
一个勺子放到了盘子上,另一双筷子和扫垃圾一样,把这点稀烂的豆腐扫入勺子中。傅辛夷视线跟着勺子转动,就见勺子的主人——封凌,毫不在意将豆腐放入自己碗里。
他再用勺子舀了一勺嫩豆腐,放入傅辛夷碗里,对她说了一声:“勺子干净的。”
傅辛夷低头,看自己碗里突然多出的豆腐,手微动。
封凌还继续和詹达说着:“陛下不会乐意见人利用他,但詹大人太过自傲,陛下也不一定会喜欢他的性子。”他跟随皇帝那么多年,对他了解程度远超过一般官员。
他的话太过肯定,刚才的动作又顺畅得很,导致另外两个人点了头后才后知后觉看向傅辛夷的碗。
碗里那一勺豆腐没知没觉吸引了众人目光。
詹达顿了半响才继续接封凌的话:“嗯,你说的是。回头我会与我爹好好说道说道。这回的事情要回头算账,即便是情有可原,可必然是他有错在先。”
当朝支持百事孝为先,詹大人为儿子出头,可不是孝的问题。反而是他或许会因为给父亲惹事,算得上不孝,会被此事牵连到。
谢宁愣愣看看那一勺豆腐,脑子里完全忘记刚才的话题是什么,傻乎乎眨了眨眼睛,最后却还是将一肚子好奇给吞了下去,说了一句:“豆腐挺好吃的?”
傅辛夷抬头看向谢宁:“嗯。”
她搁下筷子,拿起自己勺子再舀了更小一块,放入嘴里。她刻意将豆腐推到一旁会让人觉得不太友善,放着不吃也很奇怪。封凌都说了用的是干净勺子,她再纠结反倒是惹人更加在意。
豆腐味道确实很好。
咸淡适中。
傅辛夷三两口把自己碗里豆腐吃完,决定接下去还是夹一些不太考验筷子功夫的菜。肉也好,蔬菜也好,总比再丢人一回好。
她再度安静吃饭,就和上回品鉴会一样不怎么吭声。
吃着吃着,在场另外三个也不说话了。
詹达作为年长者,下意识找起了话题:“说起来你们都是上回品鉴会初见吧?”
谢宁吃了两口菜,想起那时的事,嘿笑起来:“可不是。傅小姐那次都没怎么说话,好些人虽然好奇,但也没怎么敢凑到傅小姐面前,怕唐突了。这回也是,傅小姐话很少啊。我娘跟我说傅小姐在初一宴席上大出风头,我当时还不信。”
傅辛夷友善笑笑。
谢宁又和傅辛夷说起自己和封凌的初遇:“我和封凌碰见更是有意思。我那时候去翻封凌的字,他字写得好嘛。结果我翻了半天,就翻到了一张字可丑的。哇,傅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字有多丑!”
他一说起这个,简直眉飞色舞,恨不得当场给傅辛夷比划起当时自己看见的字。
傅辛夷心中咯噔:……谢宁说得不会是她的字吧?
封凌在边上轻咳一声:“谢宁,吃饭。”
谢宁误以为封凌不喜别人夸他字,半点没打算顺着封凌的意思,执意继续讲:“哎,对比才能更好夸你。这我一定要和傅小姐讲的。当时那个字啊,一个赛一个大,我怀疑这人是想要写满整张纸。更好笑的,看多了还会觉得又丑又整齐,挺和谐的。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傅辛夷:“……”
她笑容愈发友善,友善到恨不得将谢宁头给锤了:“谢公子,那张纸听起来是我写的。”
谢宁笑呵呵点头:“是嘛。”
他笑着笑着,笑不下去了,脸垮下来:“我错了,我不该在背后说人。傅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嘴巴没把门,老说点有的没的。”
詹达和谢宁认识多年,也第一回见谢宁这样变脸,被逗得笑起来:“说话确实要把门,看你都在说点什么。傅小姐这两年才开始学写字,和你自小习字能一样么?”
将别人的弱点放在台面上放肆嘲笑,确实不是君子所为。
谢宁被詹达这么一说,忙给自己倒了杯酒:“谢宁在这里给傅小姐道歉。自罚三杯。傅小姐真真不要和我计较。”
他话都说成这样了,傅辛夷又能说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字丑是确实。我这段时间有在好好练字。”
谢宁给自己快速灌下三杯酒,翻开酒杯示意一滴不剩,笑嘻嘻表示:“哎,那我也不能在背后不分缘由来乱说。下回一定吸取教训,绝不再惹出这种事。”
傅辛夷应声:“嗯。”
封凌见他们一人一句,氛围远比他和傅辛夷交谈时来得随心,微微垂下眼。他以前和谢宁不熟,等他在朝堂之上站稳时,谢宁的性子已和现在截然不同了。
傅辛夷以前一样和谢宁不熟,这一世却……
他伸手取过酒壶,对着谢宁笑笑:“以你的酒量罚三杯,那数量还是少了点。我陪你喝。”
谢宁刚想说陪个什么,那字还是封凌收起来的……可他话到嘴边难得敏锐察觉到一连串问题:封凌当时就知道那字是傅辛夷写的?他怎么知道的?如果真的知道,为什么要收起来?
可怜谢宁想不明白还不敢再提这茬,只能拿着酒杯拱手苦哈哈:“封大公子,我酒量哪能和你比?我认输行不?认输。”
封凌一杯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唇角泛笑:“我先喝。”
谢宁见人都喝了,知道这劫是逃不过了。他不得不拿起酒壶,给自己添上,长吁短叹:“好好一次吃饭,转头就成了斗酒。人傅小姐还在呢,你也不怕等下喝多了丢脸。”
傅辛夷不吱声。
封凌含笑:“我酒量好。”
詹达听见这话,默默将自己的酒杯倒扣了。他绝对不能喝多。等下不管谁失态,他都要做那个清醒救急的人。谢宁酒量赢不了,而封凌现在情绪上了头,两个都不理智。
他内心叹息:谢宁这个傻子,看人眼色的能力未免太差。
傅辛夷不喝酒,见他们借自己这个由头拼酒,也没多提什么。直到她见着小二第五回给他们雅间添酒,才心惊肉跳劝阻:“你们别喝太多,回头要怎么回去啊?”
谢宁根本没马车,封凌没钱租马车。
在场唯一可能有马车的只有她和詹达詹大人。
她送不了,詹大人一个人又要怎么送两个人回去?
谢宁喝得开心,满脸通红,摇头晃脑,双手筷子有节奏敲着碗:“傅小姐不懂,这酒啊,就是这样才好喝。呃……”
他打了一个酒嗝,傻笑起来。
傅辛夷看向封凌。
封凌喝酒一样会红脸。他脸上飞红,眉间红艳得好似女子胭脂一点,双眸已带起一层水雾,朝着傅辛夷笑着:“不要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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