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凌走出国子监的时候, 细算了一下告知的学子人数,觉得差不多达到了国子监的半壁江山。
接下去谢宁在国子监的日子, 一定会非常充实, 充满了烤鸡的友善。或许还会有先生和他好好谈一谈, 美食和科举考试的关联性问题。
他晃悠悠顺着小道下山,迎面碰上了两个相携而来的姑娘。
两个姑娘一见到他,眼睛一亮:“请问是封会元么?”
封凌朝着她们笑了笑:“封会元在国子监里头呢。最近我们都流行在眉心点一点。我这个是不是点的特别像?”
两个姑娘心思单纯, 被他这话哄骗,当真以为封凌不是她们要找的人,一脸沮丧。
“国子监也拦得太死了。”
“我们只是想要见一见封会元呀。”
“公子, 他是不是真的举世无双呀?您长得也很好看, 他比您还好看么?”
封凌听着两个姑娘说, 当即应声:“是,他长得比我还好看。不过看多了就那样。读书人重在家国天下,他很少关注儿女情长的事情。两位姑娘心善, 还是不要打扰他, 也不要再上国子监堵人了。”
两个姑娘被他这么一说, 又兴奋起来。
“公子说得对, 读书人心怀家国天下,怎么能被我们打扰?”
“我们下回等到殿试结束, 一定就远远看着!”
封凌拱手:“谢过两位姑娘。那我先下山了。”
说完就走,半点不在原地留恋。
读书人确实心怀家国天下,但儿女情长一样是会考虑的。某个说过从不骗傅辛夷的人,这辈子糊弄过不少人, 倒还真没有骗过一次傅辛夷。
对着她那样的人,可以瞒着一点事,却说不出谎言来。
封凌脚步顿了顿。
他看起来是真的有些无聊。一旦太过空闲,竟满脑子只剩下傅辛夷。
死马当活马医,不如就顺着谢宁的说法,去和傅辛夷见一见。要是真达成了见多了面,就能够被想多,那也算是一个进步。理由……理由就用看猫吧。
封凌一路上多次正大光明否认自己是封会元,就这么徒步前往了傅府。
到了傅府门口,守门人语气非常惋惜:“封公子,傅小姐不在府上。猫现在在管事家里,您一时半会见不着。”
封凌:“……”
他艰辛万苦走过来,结果人反而不在?
守门人见过封凌,在心里头早对上了人。他是知道封凌和自家小姐一块儿寻着了一只猫,还交给管事的,所以对封公子态度相当好:“封公子要是不急,可以稍等等?小姐会在日落前回来。”
封凌问了一声:“可知道傅小姐是去了哪里?”
守门人摇头:“封公子不要为难我。小姐的行程是不可以说的。”
除非封公子入赘傅府,守门人心中如是暗想。
封凌思考要不要回去,但想想来都来了,见不了傅辛夷,那还是见一下傅尚书好了。不然回头傅尚书知道自己来了又不进门,显得失礼。
他朝着守门人点头:“我在门内等一下傅小姐,主要是想问问管事那只猫如何。要是傅尚书有空,我可否拜访一下傅尚书?”
各种理由都说了,守门人便将封凌引进门内:“封公子请。”
封凌进门。
傅府和封凌上一回来时差不多,只是花草香味更浓了一些。不是那种熏人的浓,而是走起路来,风铺面而来,会带来一股子的香气。
这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很难分辨是具体哪一种花。
进前厅中途能看见院子,院子里栽种花是按区域划分的,美感有,但分布并不像是一般院子那种高地错落有致。那种院子养花草是为了装饰院子,傅府养花草纯粹是为了养花草。
眼熟。
封凌略带怀念多看了几眼,踏进前厅。
他在前厅稍等片刻,管事就先一步过来和他聊猫。管事一家人很喜欢那只橘白参半的猫,和封凌说那只猫自从习惯了自己假肢后,整日会出门去捕鼠抓鸟。
老鼠和小鸟对于猫来说,是它能抓到最好东西。所以这猫会抓来自己吃,同时分享给管事一家人。管事一家人平日不吃这类,更不会贪猫这点东西,一次两次拒绝,总算让猫知道人类是不吃它东西的。
他说起猫时嘴角带笑,很是高兴。
封凌听着,好笑点头:“管事喜欢猫就好。它有福气,能到傅府来。”
管事连连应声。
管事主动和封凌聊天,还问了两声封凌近来如何。封凌一一告知,并未隐瞒。这位管事在傅府地位很高,仅次于傅府几位主子。他忠心耿耿,最忠心的人很意外,是傅辛夷。
封凌上辈子曾经问过管事,管事直说是因为云夫人当年对他有恩。
两人互相聊,愣是聊到傅尚书将自己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过来和封凌见面。
傅尚书早知道封凌考得好,但他的身份不可能主动去找封凌,便让自己学生去祝贺了一番。梁生碰见了人,送了点生活必需品给封凌,随后也没过多打扰封凌。
他们都清楚知道,雪中送炭能让人印象深刻,锦上添花万不能过多叨扰。
傅尚书一进门,封凌就起身朝他行礼:“见过傅大人。”
“嗯,封公子这回考得不错。”傅尚书朝他笑笑,“坐,不用太客气。府上茶水有换新的,你尝尝看。”
封凌恭敬坐下,乖乖品茶:“好茶。”
傅尚书笑了笑:“你爹和你先生教得好,你自己也争气。殿试到时候只要和寻常一样答题,那就稳过了。”
封凌跟着傅尚书笑起来:“嗯。要不是有我爹和我先生,我确实很难有今日成就。”他上辈子没考那么夸张,但也确实是多亏自己爹和先生,才得以一步步顺畅走完科举路。
“你先生是刘大人。他在后湖有功,要不是自己不肯出来,早就已官居四品。不至于现在就区区正七品。”傅尚书说起封凌的先生,语气里还有点叹惋,“好在他这个七品和寻常七品不一样。”
后湖七品官员,权力比寻常七品大的多。他能参与当地所有高层会议,且至少朝中上下,能够对他下命令的,只有当今圣上一人。
权力制约也有,户部是一方,守备太监是一方。三方权制,共同治理后湖,管理黄册。
正是因为考虑到封凌的先生是这样一位官员,大部分人才不会对封凌的答卷提出代考质疑。
“先生志向就是那儿,以前在国子监便是如此。”人各有志,封凌觉得他先生那样的人足够能赢得他人敬重,“有先生在,后湖百年不会走水。无人可擅动黄册。”
即便他身死,他都没听说过后湖走水。
傅尚书欣慰点头:“他做得确实不错。”
两人互相再聊了两句,话题内容逐渐变得正式。傅尚书知道封凌科考水平后,已不再将封凌当成单纯的后辈。对于很多事情,他也有心想要问问封凌的看法。
就黄册而言,由于统计关系到税赋,民间百姓很多不识字,难免会有算手偷改内容。这种事情要是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那就能更好治理百姓。
封凌对黄册管理这块太熟悉了。
他对地方做法更是熟悉,说了治本的方法:“还得百姓识字。只有百姓识字,差吏才能少哄骗一些人。不然百姓自己搞不清楚赋税,寻常差吏当然会在里面搅混水,取盈利。”
傅尚书失笑:“百姓识字未免也太难了。”
封凌点头:“是难。更难的却不仅仅是这些。黄册规定用纸,民间就会以此牟利。然纸有规定,却又没法当即确定纸张材质。送入后湖的黄册,总会有部分受虫蛀影响损坏得厉害。浆糊用米面,虫怎么可能不爱吃?”
傅尚书笑容淡了,眉头微皱起:“还有这种事?”
封凌点头。
论黄册的缺陷,他能说出百八十样不带重复的。很多事情是身居高位者看不到的,而他自民间来,更能直观感受体验基层的复杂。
人心复杂。
“在陛下治理下,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以后的黄册会越来越多,仅凭着国子监去处理,那是远远来不及。而疏漏在其中只会越来越多。”封凌很实在这般讲着。
这是他二十年官场,经历两次黄册统计,了解出来的结果。
傅尚书听后陷入沉思:“你下回给你先生寄信,加我一封信一块儿送去。我有点事想要问问他。”
封凌应声。
一直旁听着管事暗中评判着封凌:人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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