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水患的事情在京城很快传开。
最直观的反应便是京城的米价往上稍微涨了涨。这米价一个上涨, 看得骆康都没脸去见自己家里掌柜。上回掌柜还在说屯粮,转头米价就真的上涨了。
骆康临时被十二皇子找去, 没空管家里生意, 厚着脸皮去应付两国贸易, 假装上回无事发生。
而傅辛夷去自家花铺时,碰上了花铺原先的那位掌柜。
掌柜脸上神情很是难看,眼袋明显, 眼眶周围还有点暗沉,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觉。他见着了傅辛夷,朝着傅辛夷拱手:“傅小姐, 实在是不好意思特意来找您。”
傅辛夷心中暗自算了算最近赚的银钱, 朝着这位年纪微大的掌柜招呼着:“掌柜坐下了再说?”
这位掌柜朝着傅辛夷点了点头, 往里头走了走,在傅辛夷的带领下,在店内角落里寻位置坐了。
角落里这段时间多了一张小桌子, 放了几个椅子。平日里给客人坐, 当做临时的招待桌子。
掌柜手微妙动了动。他朝着傅辛夷露出一个有点局促的笑。但这点笑意很快就消散了, 只留下一层难掩的复杂。
傅辛夷让人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温和询问:“掌柜可有什么事情?这个月的钱我已经能给出了,不如今日一块儿带走?”
掌柜朝着傅辛夷胡乱点了点, 委婉又饱含挣扎情绪和傅辛夷说着:“傅小姐可知道最近徐州的事情?”
傅辛夷必然是知道的。
徐州水患的事情一出,三皇子带上了桂正初和封状元一块儿去治理水患,外头已一块儿传开了。傅辛夷作为和封凌关系近的人,当然应该知道这件事。
掌柜这么一问, 无非是想切入徐州话题。
傅辛夷愣了下:“莫非掌柜以前是徐州人士?”
掌柜摇摇头:“算不得徐州人士,住在徐州上方一些。但家里妻子是徐州人士,后来不幸跟着我北上来了京城,远离娘家。谁想徐州现在会出这样的事情。”
做生意的人熟人多,住在徐州附近,那说明他认识不少徐州人士。难怪掌柜脸色如此之差。
傅辛夷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安慰一声:“陛下已派了人过去,想来会尽快处理好徐州一事。掌柜不要太过担心,否则回头伤了身子。”
掌柜已是笑都笑不出来,只郁郁朝着傅辛夷点了头:“今天主要是想问问傅小姐可否先一步将部分钱给我。要是能早些,我想直下徐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傅辛夷顿了顿:“这得看我们吴掌柜那儿有没有闲钱。”
掌柜忙点头。
傅辛夷看向了吴掌柜。
吴掌柜管理着花铺账本,对店里的收支情况了然于心。他知道花铺近来收入很好,但鲜花买卖,花败落的成本也很高,每日都有盈余,可算上最初开店成本,还没回本。
他略一思索,决定实话实说:“小姐能提前给出一半的买房钱,再多的话,花铺周转不过来。”
傅辛夷点了头:“那就给一半吧。”
她朝着掌柜笑了笑:“掌柜先拿去一半。我们到时候约个时间约个地方,我再叫人将剩下的钱送过去。徐州不远,送这笔钱的路费,我这里出就是。”
掌柜是想要去帮忙的,她怎么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人。
掌柜一听,忙站起身来拱手感恩:“谢过傅小姐。傅小姐心善,在下谨记于心!”
傅辛夷跟着起身,也怕掌柜后头难以收到钱:“要是掌柜没能收到钱,等徐州事情结束,可以直接来傅府寻我。要是成功收到了钱,我们互相写个凭证,各自留证。”
她这个说法让掌柜更是少了些后顾之忧,再度连连感谢。
吴掌柜听着傅辛夷的意思,带着这位掌柜去柜台那儿取钱:“近来去徐州路引好办一些,但前往徐州路上危险,掌柜这些钱千万不要外露。灾患时期,百姓良善和恶劣的都多,路上或许还有劫匪。能和人一道走就尽可能和人一道走。”
大家都是生意人,平时满嘴利益,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同情提点两句。
掌柜千恩万谢,神情好了点,这才和傅辛夷告别离开。
花铺内任欣颖见了全程,小声问傅辛夷:“小姐,近来可要多接一些单子?”
傅辛夷朝着任欣颖点了头:“这些天你跟着我一块儿学做画。做些平价的售卖。清供买花的人逐渐多起来,他们不差钱,就是要花好看,最好还有点特色,这些劳烦吴掌柜挑花的时候专门选一批,额外卖。”
两人一起应下。
傅辛夷将事情安排妥当,转头就出门又去了趟书铺。
京城卖书的人很多,多喜欢卖流行的诗集、杂文、话本。听说前些时日还有人想要做报刊,但是最后没有能做成功。
报刊这东西,简直让傅辛夷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时间。原来在这么早以前,就已经有人看到了报刊的力量?开始对报刊下手了?
她虽然困惑,但也没钱去折腾这些。她还是得先找些处理水患后治田的书籍,然后说服傅尚书让她离家。
……
转眼七天过去。
书房内的角落里堆了不少的花画,此刻都蒙上了红布,就等人过来将其运走。
房间窗门全开着,散去了一些过于浓重的花香。
蜜蜂和蝴蝶纷纷被花香吸引,想要靠近书房,又被书房门口撒着的草药味道给熏着,只能在门口窗口徘徊或者停驻。
书房内,傅辛夷揉了揉自己有点发酸的胳膊,再看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这张纸。
纸上写满了关于水患之后的田地处理问题。
水患之后的田,按照遭殃程度,分为轻度和重度,再细分,就是看田中含沙量。
轻度的田要赶紧洗苗再种,排干每天的渍水,还要施肥。肥料既要补充氮,还要记得杀菌杀虫。傅辛夷附上了自己这些时日的肥料研究。
重度的田因为浸没在水中太久了,基本上粮食已没有救。这时候就该当断则断,种可以快点熟的粮食。傅辛夷研究过,户部这儿其实有好几种作物,一种是口感不太好,但可以比普通水稻快速熟的占城稻,还有就是玉米和红薯。
玉米和红薯这两个东西,老百姓不爱吃不爱种,现竟成了富贵人家无聊时调口味的吃食。可徐州的情况该考虑的不是爱吃不爱吃,而是有没有得吃。他们至少要想办法扛过今年。
徐州地方暖和,水患这回也不是海水倒灌,整体而言田地恢复需要动用的功夫并不算最高难度。这些天傅尚书都有在餐桌上说起徐州近况,三天前还不是很乐观,这几天倒是捷报频频。
傅辛夷轻叹一口气,觉得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天才如封凌,还真是扔到哪里都好用,谁想他才十九呢。
最早封凌送了一个奏本回来,直接说明了徐州情况,将徐州水患处理和河运管制以及上游植树控水问题都点了个明白。他将桂正初的想法完善,又因为写文章实在擅长,让人很难找到漏洞。
就算是当年推崇堵不如疏的那些大臣想要驳回他和桂正初的想法,都不得不回家翻书找反驳点。近来的早朝简直成了辩论场,讲两句就要吵起来。吵着吵着开始有人身体不好了,要骂人了,要撞墙了。
非常热闹。
傅辛夷每天吃瓜一样听着,加快了自己的行动,在女眷那儿疯狂敛财。现在整个书房里都堆满了她这些时日的成品。
下徐州没有钱是不行的。
钱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用来买物资。粮食、布、干净的水,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别看水患到处都是水,那些水可都不能喝,喝了就容易病。
傅辛夷等纸风干了一些,将纸全部收拢,前往傅尚书书房。
傅尚书刚才下朝回来,喝了一口热水,正皱着眉头在看徐州上报上来的日常用度缺口问题。第一批送去的东西,七天已花了大半,要是后续不跟上,会惹来大问题。
对于朝廷和徐州,现下每一天都过得像七天一样。
傅辛夷在门口敲了敲:“爹?”
傅尚书抬头:“嗯?”
傅辛夷走进书房,将自己写的那些纸放在了傅尚书桌上:“这些是我这几天整理出来的徐州后续田亩耕种解决方法。里头还有适合的肥料方子。”
户部还有傅尚书的门生,这几天陆陆续续送过来了很多方法。傅尚书并没有觉得傅辛夷会想出什么更好的方式,只抬头看着傅辛夷:“你想去徐州。”
傅辛夷抿了唇,坚定点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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