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脑子里就是缺了根筋, 没将自己的性命挂在心上。
真要他们赴死,他们也做不到, 但要没直说会死亡, 他们就会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傅辛夷的花铺前这位男子就是这样的人。
在没有人状告的情况下, 自己又是受害者的情况下,他可谓是飞扬跋扈:“傅小姐呢?你们找个人去和她讲。做生意出了差错,都不给人赔礼道歉了啊?”
掌柜歉意笑了下:“我们小姐病重在家, 实在是出不来。”
“生病?”男子不高兴,“我难道不是生病了?我脸都这样了,她不过一个风寒, 还能严重到哪儿去?我都不怕她过我病气。”
路人有人听了翻了个白眼:“得了吧, 您就在那儿, 人家傅小姐来了还怕您给人家过了病气呢。”
剩下几个一听,议论起来:“怕不是真的会传染吧?”
“以前我二嫂孩子得过,后来她也得了。但孩子爹没得。讲不准。”
这话一出口, 掌柜都想往后退一步了。
男子瞪了那人一眼:“你懂个什么?我这种根本不会染到别人身上。我就是要一声歉怎么了?道歉一声, 我诊金不要都成。”
这话一出口, 有的人家又觉得他不算过分。
能在花铺里买花买到起疹子, 指不定人根本不差钱。不差钱的话,一个就诊的诊金肯定还是付得起的, 唯一就想要花铺当家来道个歉。
一群人又将眼神看向了掌柜。
掌柜见势头变了,深深叹了口气:“这位客人,要不是您非要见我们小姐,我也不好直接透露的。”
男子挑眉。
掌柜长吁短叹:“我们小姐以前伤了身子骨, 一旦染了风寒,那是床都起不了。您要是真想要一声歉意,我去问问小姐能不能请两位壮士抬过来给您道声歉。”
男子震惊又哑然盯着掌柜看。
这是谁比谁狠?
要是傅小姐没病成这样,岂不是直接咒了人?
掌柜见男子震惊又有点不相信的模样,补了两句:“我刚开始也不相信啊,但傅府现在都知道这事,咱们这儿姑娘学包花和花画,全都是跟着傅小姐亲手学的。她总不可能连自己人都不见,还能撑着出来见外人吧?”
男子欲言又止。
好像有点道理,但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掌柜问了声任欣颖:“姑娘,这些天可见着小姐了?”
任欣颖隔着一段距离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有些天没见着傅小姐。听说是生病,还病得挺严重。说真下不了床或许是夸张,但出了门恐怕真的会更严重。
男人见任欣颖点头,面上有点犹豫,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你们都一伙儿的,我怎么信人真的生病?而不是就不想见我?”
“见你干吗?你有人家封状元好看?”何通从人群里冒了出来,嘴里还含着仅有一颗的糖葫芦。
他舔舔糖葫芦的,语气可相当欠打:“换我,我才不要见你。你不要银钱想见着人傅小姐,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贪人家更大的钱财?人家宁愿付点小钱让你赶紧看了大夫走人。”
这么一说,众人看向男子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男子咬牙,瞪着何通:“小孩子懂个什么?”
何通是不大懂那些个绕绕弯弯的。他就是听说自己今后姐夫来看姐姐了,顺路过来看两眼罢了。谁想到傅小姐那么惨,隔三差五遇到事不说,人病了还能碰上个不着调的疯子。
“我懂生病要看大夫。我要是风寒了,就说明衣服穿少了。我要是起疹了,说明碰错了东西。”何通小小年纪,演技精湛,打量了一眼男子,啧啧出声,“反正不会和某些人一样,把罪怪到无辜人身上。”
稚子尚且知道的道理,大人会不知道?大多数百姓又心神晃动,觉得男子隐隐有点问题。
其中一人真的嘀咕起来:“我说,他不会是想等人家傅小姐来了,真贪点更过的吧?”
“傅府可就那么一个姑娘。”另外有人眼神都复杂起来。
男子被人盯着狠了,差点给气死。
好在小吕总算去把大夫给请来了,匆匆忙忙跑过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为了加快点脚程,小吕帮大夫扛了大夫的木箱子,生怕木箱子妨碍了大夫跑快一些。那年轻的大夫跑得算很快,却没想到自己还跑不过扛了箱子的小吕,喘着气冲过来:“来,来了。”
大夫艰难吞咽了自己的口水,一冲过来就见着了站在中心显眼的男子,“哦哟”了一声:“你这个脸不抹药啊?再不抹药回头变麻子脸嘞。”
男子一听麻子脸,心头一惊:“大夫您瞎说什么呢?不至于。”
“我大夫还是你大夫啊?”大夫被男子逗笑,“刚他们还说你是碰了花才这样的,现在见你在花铺门口还活着,看起来像是吃坏了东西才这样的。你是把什么东西吞下去了?”
大夫这么一说,有人发问了:“大夫,他不是因为花啊?”
大夫回了那人话:“不是。真要因为花,他靠花铺那么近,该被抬着去见我了。也可能见不到我,人就没了。”
男子气急:“……你哪里来的庸医?”
大夫见男子气急败坏,倒是很有耐心:“我不是庸医。我师傅是当朝御医,给皇帝看病的。我现在是在药铺轮值,一个月就那么一次,您赚着了。”
老百姓一听,飞快凑上来:“大夫,您给我也瞧瞧呗?”
“大夫大夫,还有我!我最近老觉得气虚!”
大夫忙抬起头:“按序来,我先给这位看了。人花铺交了诊金的。”
众人又忙给大夫留着空位。还有人直接将男子送到大夫面前:“大夫快快,给他脸上看看,恶心死了这个脸。”
掌柜见了这状况,悄悄给小吕竖起手指。
厉害了,请了个了不得的大夫。
小吕嘿笑一声。
……
到了晚上,任欣颖忙完了花铺的事情,和郝康安一起带着何通结伴前往傅府。
何通在后面小眼珠滴溜溜赚着,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郝康安走在任欣颖身边,安静沉稳,一言不发,却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任欣颖皱着眉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专门来对付傅小姐。她想了半响,小声问郝康安:“你说,会不会是傅小姐家里人……他们家不是还有个姨娘吗?万一我们去说了这事,给傅小姐真惹上事情了怎么办?”
郝康安看了眼任欣颖:“顾姨娘有孕在身,按理是没那么空闲去惹事。”
任欣颖还是愁。
郝康安和任欣颖说了一声:“我让同僚去跟了那男子,查查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况。”
任欣颖点了头。
她轻声叹气:“傅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待人温和,种花插花全能亲力亲为。我偶尔还能看到她掰铁丝掰得手上起红痕。上回你和我说她遭到刺杀的事,我怎么都不敢相信。”
郝康安听着她说话。
少女忧愁,总要说出来才好排遣一些:“我想帮傅小姐做一点事,可我又实在没用。我真的没用,尽力帮詹大人,到最后小詹大人还是被赶出了京城,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机会回来。”
郝康安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迈步往前。在京城见多了事情,他也时常能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的弱小。他想要往上爬,想要做更多的事情,想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傅府到了。”任欣颖上前去敲了门。
傅府正门打开,守门人探头:“两位是想要寻谁?”
任欣颖拱手:“劳烦,我是傅小姐花铺的帮工。今日有人来花铺闹事,特意想来和傅小姐说一声。”
守门人“啊”了一声:“此事可与我们管事或者小姐的大丫头良珠说。小姐卧病不起,暂时是不会见人的。”
任欣颖看了眼身边的郝康安,见郝康安没拦着她,便乖乖说着:“那我与良珠说一声吧。”
守门人应声:“这就帮您去叫人。”
过了一会儿,良珠从府上出来,听任欣颖说了今日花铺发生的事情。
她皱起眉头:“这男子完全冲着小姐来的?”
任欣颖应声:“是了。我怕这男子还会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先到府上说一声。让小姐知情,好应付一点。”
良珠点了头:“我会转告小姐的。”
双方再聊了两句,良珠折回傅府,决定将这事直接告诉傅尚书。小姐碰上这类事情绝对不是偶然,有人想要逼着小姐在众人面前出现。越是混乱的地方,守卫越是无法看护好小姐。
必然是当初幕后那人,又想要对小姐下手了。
远在徐州的傅辛夷全然还不知道京城又出了事情。她啃着饼子晃悠在田地间,脚下没有踩着大小姐才拥有的木屐雨鞋,沾染了一裤子和一鞋子的泥巴。她黑眸里精神得很,偶尔还大喊起来:“草根!你别再给你的田施肥了,要烧苗了!”
那被叫到名字的人憨憨笑:“我还以为越多越好呢?啥叫烧苗啊?”
傅辛夷把饼子吃了个干净,拍了拍手:“就是吃撑了呗。吃撑是会死苗的。”
草根忙点头:“下回一定少用点。”
傅辛夷欣慰点头:“嗯。”
这边刚喊结束,那边又有人喊了起来:“林兴,林兴,您快过来瞧瞧,这是长苗了么?这么快的啊!”
傅辛夷又赶紧凑过去看:“哎,真的长苗了。”
天气热,水分足,养料足。
徐州只要没有水患,真的是个好地方。
“林兴,林兴。封大人叫您过去。”又有人过来喊了。
傅辛夷一听到封凌,快步小跑起来:“哎,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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