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晓晓胆大包天,却近乡情怯。
她跟着蒙古使团一块儿回来了, 正儿八经开的路引, 跟着自家商队, 还不允许自家商队往京城报备。
同样来京城的还有看什么都好奇的格根哈斯。
格根哈斯摸着床, 觉得京城的床可真是厉害,还可以在外头罩上帐子,避免蚊虫进入到床铺中去。特殊的木头更是能驱虫。
只是蒙古帐篷常常要搬动, 游牧一族并不适合睡这种床。
他摸床这个动作, 让桂晓晓就觉得他是个傻子。
但这个傻子其实懂很多事情,偶尔还会说出让桂晓晓心惊的话。
在来的路上,桂晓晓埋怨着蒙古人实在太多, 各个部落都要凑热闹, 给入京城带来了很大困扰。但格根哈斯却说:“要是不分散成很多部落,你们会觉得我们是一股绳子,我们觉得我们很强,就容易开战。”
没什么事情干,马上的男人就喜欢扩大疆土。
因为他们觉得贸易往来,游牧民族其实一直没多大话语权。没有话语权就让人很难受,卖东西老吃亏。
桂晓晓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顺着这话问格根哈斯:“那你觉得你们多个部落该和在一起,还是该分散?”
结果格根哈斯帅不过三个数,憨笑挠头:“都挺好的。”
桂晓晓:“……”
真不知道是大智若愚还是真迟钝。
格根哈斯是真觉得对于他来说,两者好像没有什么大差别。只要大家日子都过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那就足够了。
他摸够了床, 开始怂恿桂晓晓出门:“我们出去逛逛?京城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你上回跟我说过。”
桂晓晓看了眼天:“都这个时辰,再晚就天黑了。”
格根哈斯觉得京城的天黑得可真早。
草原上天黑得很晚,冬日时戌时天才开始暗下,夏日时过了戌时天还大亮,要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天才彻底暗下。白昼极长。
他问了一声:“晚上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么?”
桂晓晓撇嘴:“有是有,不过除非节日,我们很少那么晚还出门。京城如今人多眼杂,总归还是要以安全为主。”
格根哈斯不知道为什么京城的人出门还要看节日:“想过节不是每天都是节日,想出门为什么还要在节日里才出门?”
桂晓晓:“……”
竟是无言以对。
格根哈斯实在对外好奇,桂晓晓受不住,只好带着人往外走。
她今个的穿着颇带着异域风情,熟人不会那么晚出门来玩,不熟的寻常京城人不一定能认得出她。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偷跑回来却到现在还不说出来,但……
但就是这么干了。
两人穿着莫名有种和谐的搭配感,相携就此出门。
格根哈斯看什么都觉得有趣。推车的货郎有趣,摊贩上的胭脂有趣,路过的糖葫芦有趣,木匠肩膀上扛着的器具他都觉得有趣。
桂晓晓怕格根哈斯乱跑回头惹出事端,就带着人在别馆周边晃悠。
别馆周边有很多京城商贩,特意就是来做他们这群外来人生意的。还有很多外来人干脆凑在一起做点小生意,把自己稍带过来,但又贡不出去的玩意给卖了。
当然,他们并不是大咧咧摆摊的,而是在特殊的一块区域内摆摊。
桂晓晓逛着逛着,没忍住自己也采买了一点东西,还给格根哈斯买了一个坠子。成色并不算是上佳,但确实通透,看起来就很符合格根哈斯的名字。
“哎,格根哈斯。你竟然又和外族人凑在一起。”一个女子带着傲慢的声音跑出来。
女子年纪看着不大,才十来岁的模样。她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眸漆黑深邃,头发微卷,头上身上都穿着珠串一叠叠的衣服,看上去很是漂亮。
娇宠惯了的女子下巴微抬,对着桂晓晓很看不上眼:“你不是商队的人?为什么在别馆附近,还穿着这样的衣服。”
桂晓晓脚上的鞋子尖头微翘,衣裙是无数的五彩拼接布,特别好看,也特别不像是京城的姑娘。她抬起头,朝着那女子哼笑一声:“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他跟着我,乐意和我整天待在一块儿,又关你什么事情?反正他不乐意和你待片刻。”
对面的女子气死:“胡说!格根哈斯是我们族人!怎么能和外族人整天待在一起!”
桂晓晓气死人不偿命,吐舌头扮鬼脸:“因为我有钱啊。”
女子更气了。
桂晓晓得意洋洋,拉着格根哈斯转身就走,还忍不住说两句那小姑娘:“大家都是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非要分个你族我族的。她嘲讽我一路只会做生意的商人,现在还敢来我面前闹腾。”
格根哈斯想提刚才那女子解释几句,想想自己一路上好像解释过了,还劝过对方,于是肯定点头:“是。她小孩子心性,以后要吃亏的。”
桂晓晓见格根哈斯帮自己说话,心情顿时极好,一挥手:“走,逛街。看上什么,我给你买!”
格根哈斯摸了摸自己装满了钱的钱袋:“我有带钱出来。”
桂晓晓哼笑:“这儿可是我的地盘。我花钱不行么?”
格根哈斯没明白这是什么理由,但又觉得自己说出口又会被说“傻子”,所以乖乖应了声:“行。”
平日里马上的俊美汉子,此刻安分得很,乖乖跟在桂晓晓身后,听话得不行。
远处瞧见这一幕的女子气得咬牙,扭头带着自己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气呼呼一边走一边跺脚:“该死的外族人,该死的外族人……”
走就走呗,还走在马路正中央,险些和临时转向的傅辛夷马车给撞上。
马夫临时停车,却也被大咧咧走路中央的女子给吓到:“哎,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也被吓了一跳。
好在习惯和马匹过日子的草原女子胆子向来很大,并没有被吓出个好歹来,就是觉得自己更窝火,大声吼起来:“你们这些人驾马车都不看路么!”
她话一吼出,身边几个陪同的男子纷纷往前一步。
傅辛夷的守卫立刻将刀拔出少许。
傅辛夷听到拔刀的声音,撩开帘子微探脑袋看向前方。
前方是个眼眶微红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还小,不是京城本地人。气势十足,傲慢天然,却又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
她朝着小姑娘笑了下:“抱歉,马夫转弯突然,确实没有能注意到人。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得被人好生护着才行,怎么能被我的马给伤了。”
傅辛夷说话温温软软,比江南女子还要温和。她话里又多是夸奖的意思,让对面的女子顿时不忍责怪马。
女子撇嘴:“好了,都退后。大惊小怪。我怎么可能会被马伤到?”
女子见傅辛夷长得漂亮,语气还温柔,梗着埋怨:“同样是京城人。怎么说话态度相差那么大?”
傅辛夷微愣。
难道京城人谁得罪了这位小姑娘?看小姑娘带着人还颇为傲慢的仗势,该是使团中较为受宠的某些协同一道来京的贵族。
傅辛夷不想京城里惹出什么麻烦事,含笑替人解释:“同一个地方人和人脾性相差很大,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倒不一定是恶意的。若有实在需要解决的事,可找别馆的官员处理。”
“那你们京城人肯定帮京城人啊。”女子生气,“你们一个京城人老缠着我们一个族人干什么!”
傅辛夷:“……”
打扰,原来是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最忌别人插手。因为不是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想的。要搞明白就要花费半天时间,结果到最后还容易发现是自己在多管闲事。
傅辛夷灵机一动:“那你也可以缠一个京城人?”
女子诡异看向傅辛夷。
傅辛夷含笑回望。
女子陷入沉思。
傅辛夷还是保持微笑。
女子嘀咕:“好像有点道理。”
傅辛夷应声:“嗯嗯”
女子让开了位置,让马车过去:“好了,你们要走赶紧走。京城路也太小了,马车这种太容易堵着路。后头人还走不走了。”
傅辛夷听着女子的话,知道这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顿时失笑。
她朝着女子友善行礼:“谢过姑娘体谅。”
随后吩咐马夫牵着马车过去。
马车行驶过去,傅辛夷在马车内听到外头女子凶狠说了一句:“我一定要找到比格根哈斯好一万倍的男人!”
傅辛夷开口:“停一下。”
马车停下。
傅辛夷掀开旁边的马车帘子,探了脑袋,笑盈盈问话:“你刚才说的格根哈斯,是蒙古人?”
女子警惕看向傅辛夷:“嗯?”
傅辛夷见女子的反应充满了警惕心,又问了一声:“你说的京城人,莫非是桂晓晓?”
女子愕然:“你怎么知道?”
傅辛夷突然加大了笑意:“桂晓晓和格根哈斯都到京城了?”
女子想到桂晓晓是个大官家的女儿,意识到面前的女子和桂晓晓是认识的:“你——”
傅辛夷笑出了声音:“我是傅辛夷。京城儿郎确实有很多不错的,你要是见着未婚的,又能看上眼,我可以帮你牵个线。”
她放下马车帘,吩咐前头的人:“往前走走。看下路边有没有三小姐的踪迹。没有的话便直接回府,让人另外去寻。”
傅辛夷猜出桂晓晓没告诉家里人,又告诫了一番:“别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
前头人应下。
马车再度动了起来,徒留下边上目瞪口呆的女子。
女子见马车走远,问边上的人:“她以为她是谁?”
还给牵线呢?
京城人果然都是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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